五一七節 內鬼
文靜身為謀門中人,當以計謀稱雄。
八門中,謀門排在第二,火門排在第六,這已說明,太平道本是極重計謀,追不得已才會動用武力。
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兵法精髓。若等到動用武力的時候,已是兩敗俱傷之境。
李靖用兵,謀算最先,不戰已定勝敗。劉文靜自謀士,但求勞心,不需勞力。
想如今,在士族、閥門、辛貴掌控天下之際,劉文靜不過一介寒門,少有背景,可先取信可敦、再得李世民欣賜,到如今身為民部尚書,被封魯國公,可說是憑藉一己的謀略,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可他還不服,他岔然。因為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容忍裴寂那種平庸之輩騎在他頭上。他的地位,是靠他的頭腦,可裴寂靠什麼?所以他痛恨李淵不公!
天下之大,能有他這般作為,又有幾人?
可如此聰明之人,從上了馬車之後,就從未勝過裴茗翠一次,從頭到尾他都是束手束腳.
他本以為裴茗翠找他,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沒想到裴茗翠知道的比他還要多。裴茗翠在他失意的時候,不經意的又給了他一棒子。
李玄霸沒有死,這個消息轟轟隆隆,激蕩在劉文靜的腦中,讓他不能呼吸。
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已全然明白了李淵的陰險用意,李淵不是不知太平道,而是知道的太多。所以李淵要借太平道之力登基,然後稱帝后,抹殺太平道的一切努力,讓太平道最終在這個世上消失.
數百年來,哪代開國君主,都是如此!
就算沒有他投靠東都的信件,他也難免一死,劉文靜其實心知肚明,可從未想到過,李淵如此的陰,如此的毒!
李淵要殺你絕不留情,可殺你之前,還要干你最後的一點汗水。李淵一點點的升著劉文靜的官職,卻最終將劉文靜的功勞一把抹殺,全部收了回來。
劉文靜這時已到了馬車下,四周空山寂寂,馬蹄聲遠去,他的一顆心,已冰冷如雪。
怪不得李淵每次用他的時候,都是其意殷殷,等到事成后,卻是冷漠如雪。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份是個迷,卻從未想到過,自己在旁人眼中,早就赤身**。
李玄霸不死,死的就是他劉文靜!他一直等到李玄霸死後,這才選擇了李淵,可他從未想到,這不過是個騙局。
他苦心孤詣數載,竭盡心力,沒想到卻為他人做了嫁衣。他自負運籌帷幄,但也不過是旁人的棋子。
渾身有些發冷,等到群山巨大的影子,終於慢慢籠罩他的時候,抬頭望過去,才發現日頭西落。
原來,暮色已近。
天黑了,劉文靜痛苦不堪,恨意更濃,他看起來,和落日一樣,終究要陷入黑暗。可落日終有東升的那刻,而他劉文靜呢,難道從此就從這場角力中除名?
他獃獃的站著,直到巨大的黑夜籠過來,將他罩住。他並不知道,太平道中,此刻痛苦的不止他一個,徐圓朗還在孤守城池,羅士信已如迷途羔羊,裴矩志大回天乏力,徐洪客計高生死不明,這些人,均是一代難得的才能之輩,但不合潮流的,終究還是會被歷史的洪流湮沒洗刷,毫不留情!
孤寂的夜,馬車孤寂的行,行向孤寂的天邊,沒有止歇。
裴茗翠沉思久,沒有稍動。
影子終於開口,她不怕孤寂,只怕小姐寂寞。她是裴茗翠的影子,一生中,或許親人、朋友、愛人、仇敵始終會離你而去,只有影子不會。
「小姐,我還以為你會殺了劉文靜。」
「為什麼這麼想?」
「他是太平道中人,亦是攪局的人物。」
「他只能攪局,不能掌局,雖負智謀,不過是枚棋子。」裴茗翠悠悠道:「其實就算他不是太平道的人物,如此做法,李淵也必殺他。」
「為什麼?」影子異問。
裴茗翠笑起來,「其實李淵才到山西之前,劉文靜就吹棒李世民的才能。李淵皇位才坐不久,劉文靜就已暗中宣揚李世民為真命天子,以圖李世民登基,能博取最大收穫,試問這種作為,李淵、李建成如何能容?就算李淵取得天下,這真命天子也是李淵或者李建成,而非李世民。
劉文靜自負聰明,如此不知輕重,早惹李淵忌諱,李淵一直不動手,只是在等時機殺他而已。」
影子若有所悟的點頭,替劉文靜無奈道:「他也是沒有辦法,想因為他太平道徒的身份,一直被李淵謹慎使用。若論功勞,他遠超裴寂,可卻被裴寂騎在頭上。裴寂沒有別的能耐,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李淵想什麼……裴寂知道李淵對李建成的器重,所以大力扶植李建成。若是天下一統,李淵死後,繼承皇位的無疑是李建成。劉文靜和裴寂素來不和,李建成登基之時,想必也就是他斃命之日,既然如此,不如破沉舟。」
裴茗翠點點頭,「劉文靜的確也是進退維谷,不過事到如今,他雖逃得了性命,卻再次兩手空空,想必不甘吧?」
「小姐,你告訴劉文靜李玄霸未死一事,是否想讓劉文靜對付李玄霸呢?」
裴茗翠閉上雙眸,良久才道:「我找劉文靜,是想確認我的猜測。看看太平道是否日薄西山,看看劉文靜是否知道李玄霸的身份。現在一切都很清楚,我們的猜測,並沒有問題。劉文靜知道李玄霸的身份,所以竟一直等李玄霸死後,這才迴轉中原,投靠李淵。至於對付李玄霸,劉文靜心有餘力不及。這天底下若真的有一人能對付李玄霸,無疑就是蕭布衣了。可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她似已睡去,影子心痛她的身體,知道她還能堅持,無非是想見李玄霸最後一面。
裴茗翠要說聰明,端是不同凡響,她要是執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裴茗翠突然笑道:「影子,你一定覺得,我非常的蠢吧?」
影子然淚下,只是道:「我不知旁人如何看法,我若是小姐你,也是一般的做法。這無關天下,無關情意,只求個明白。」
她說得不清不楚,裴茗翠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心下感動,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夜更深,繁星漫天。
遽然間有馬蹄急驟,影子身形一閃,已出了馬車。馬蹄聲歇,影子閃身進來,遞給裴茗翠一張紙道:「小姐,汜水已分出勝負,蕭布衣勝!」
蕭布衣勝!
裴茗翠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嘆了口氣。影子不解道:「小姐,你一直暗中幫助蕭布衣,也極為欣賜蕭布衣,聽他獲勝,為何嘆氣?」
「我只是想,蕭布衣勝,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多半是用四萬人的性命換來。」裴茗翠睜開眼道:「如今汜水大戰,河北軍十數萬的兵力,其實西梁軍也有十萬左右的調動。這二十萬硬碰硬,死傷在所難免。」
「只要打仗,怎無傷亡?」影子道。
裴茗翠低聲道:「是呀,只要打仗,死傷在所難免,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天下太平?」伸手接過了書信,裴茗翠知道蕭布衣勝,可想看看他怎麼勝出.
這個奇男子,是她的朋友。
朋友就算相隔千山萬水,亦是心中挂念。她助蕭布衣取東都,心中實在希望這個朋友,早日恢復天下的安寧。
只看了幾眼,裴茗翠一拍車廂窗,喝彩道:「好一個蕭布衣,好一個李靖!」.
影子不解道:「小姐,李靖難道也參戰了?」
裴茗翠搖頭道:「蕭布衣故意示弱,誘敵深入,卻以千餘連弩,萬支鐵矢布成了弩陣阻敵,一口氣殺敵數千,一舉擊潰河北軍。如今河北軍一敗再敗,已退守牛口,西梁軍氣勢如虹,看起來蕭布衣將河北軍趕出河南指日可待。竇建德一敗,和李密當年一樣,再沒有翻身之力。」
「連弩?」影子明白了,「那可是李靖的研製呀。」
裴茗翠點頭,「李靖這人有才無運,雖是沉默,卻如高傲的鳳凰,不肯隨波逐流,只能屈才數十載。可到如今,寶劍鋒利已出,這次和蕭布衣聯手,當能一展雄心壯志。」
「小姐,你和李靖也是不錯,不時的助他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若沒有你當日的心血,也就沒有今日的弩機。當年在東都之時,看好他的,只有你一人。」影子感喟道:「如今蕭布衣、李靖、徐世績均是被天下人景仰,可是你……」
她欲言又止,聲音哽咽,裴茗翠卻淡淡的笑,「看兄弟朋友,天下英才指點江山,不亦樂乎?可我累了,不能和他們一起……」
她這次終於閉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影子凝望小姐的側臉,雙眸含淚,扯過毛毯蓋在小姐的身上,悄然下了馬車。
夏夜微冷,蟲鳴,給夏夜帶來了些許秋意。只見到遠山巍峨,幻出蒙蒙的影。月正懸好,星正繁多,影子仰望蒼穹,只覺得天地之大,山河壯闊,可已無裴茗翠的棲身之處。一時間悲從中來,淚灑衣襟。
影子並不知道,她下了馬車后,裴茗翠雙眸雖閉,可長長的睫毛閃了閃,消瘦凄清的臉龐,亦是滑落了兩點淚珠
明月千里,關山若飛。
牛口處,群山聳立,樹木繁森。
月雖明,卻照出連綿山脈重重暗影。風吹樹浪,作響。
這本是一派幽靜的山林風光,可誰都知道,這裡蘊含著無邊的殺機。
牛口地勢險要,形若老牛張開一張嘴,靜等你入內。兩側不遠處,有兩山峰高聳,一名坐忘,一名回望。這兩峰加個谷口,正如個牛頭的形狀。沿著狹長的山谷過後,更有極窄的地段,叫做牛喉,那裡壁立陡峭,地形崎嶇,極為要。
竇建德早在這裡,重兵把守。
至於谷口處,亦是布置了無數的精兵,西梁軍要衝進來,定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原來汜水一戰,幾乎戰了一天,西梁軍先退再攻,韌性極強。河北軍饒是驍勇,在汜水東岸抵抗了近兩個時辰,筋疲力盡,終於還是放棄了汜水,退守牛口。
這一放棄,可說是士氣大削。
單兵獨斗不行,團體作戰亦是不如西梁軍,河北軍心中已有彷偟。這場仗,還是如何來打?
可竇建德顯然還是不想放棄,羅士信雖撤,卻是並不敗退,撤退中有兵士兩翼掩殺,故西梁軍沖了幾次,雙方互有折損。等到了牛口,依據地勢,蕭布衣見兵士已疲,硬攻不下,選址下寨,和河北軍再次僵持。
牛口地形崎嶇,河北軍暫時喘了口氣,可一顆心還在半空。
竇建德人在谷中,亦是憂懷難遣。
坐在中軍帳,竇建德心煩意亂,征戰多年,就算世雄大軍壓境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惶惶不安的時候。
上一次,可險中求勝,這一次,勝機在哪裡?
簾帳一挑,羅士信走進來,徑直跪倒道:「長樂王,屬下領軍不利,罪該萬死,還請長樂王重罰。」
這一役打下來,河北軍損失慘重,劉雅、蘇定方僥倖逃脫性命,竟然亂軍中活了下來,可曹康買卻中矢身亡,被鐵矢射斃的河北將領,等竇建德迴轉后統計,又死了七人。
這七人終究還是沒有蘇定方的武技,劉雅的運氣,竇建德的死士到如今,不過還剩四十多人而已。
除此之外,河北軍的馬匹這一役亦是折損兩千有餘。
兩軍交戰,兵士沒有了可以招募,但馬匹大將的折損,那是極難彌補。羅士信身為主將,統領攻防,這次失敗,當然是有過錯。
竇建德望了羅士信良久,表情複雜。
羅士信雖是偏激,可素來並不逃避責任,他其實心中有愧。竇建德如此信任於他,可他損兵折將,辜負厚愛。
回首一生,羅士信有些意興珊,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當年……若是和張將軍一塊死了,也不用再受到這些痛楚。
活著……真的是那麼有意義的事情?
竇建德站起來,拍拍羅士信的肩頭,嘆道:「我若領軍,不會比你做的。我不怪你!」他說完后,已出了營帳,羅士信跪在原地,並沒有起身,可雙拳卻已握緊。他空有悲憤,卻已不知道對手是誰!
竇建德出了營帳,滿是蕭索,信步走去,只見到明月窺人,疏影橫斜。大好的月色,可照不出好的心情。
憂傷滿懷,突然想去看看女兒。
他全家被朝廷所殺,只活了個女兒竇紅線,現在和他有血脈相傳的,只有這個女兒。妻子曹氏在他心中,遠不及女兒的分量。
竇建德撿著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行走,突然止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兩個兵士在竊竊私語。
一人道:「奉行,你聽到個流言嗎?」
「現在有不知道這個流言的嗎?」另外一人回道:「豆入牛……」
他不等再說,一人低聲喝道:「你們做什麼?」
兩個兵士慌忙轉身道:「劉將軍。」.
來人正是劉雅,月光下,怒容滿面,兩個兵士若寒蟬,不敢多言。劉雅呵斥道:「我再聽你們亂說,割了你們的舌頭,退下。」
兵士慌忙離去,劉雅嘆口氣,才要舉步,突又停下。望向暗處,半晌才道:「長樂王,是你?」
竇建德緩步走出來,皺眉問,「劉雅,到底何事?」.
劉雅神色猶豫,「長樂王,我不敢多嘴。」
竇建德微笑道:「你什麼時候,和我生分起來了?」
劉雅一咬牙,「現在軍中有個傳言,只是半夜的功夫,就愈來愈烈,我雖不讓他們說,可還是屢禁不止。我看長樂王你憂心,是以不敢稟告。」
「但說無妨。」
劉雅下定決心,「長樂王,軍中辛敗,退守牛口,本來大夥都是撿的性命,並沒有氣妥。可不知哪個孫子說了句流言,說什麼豆入牛口,勢不能久。大夥都認為這句話不吉利,是以人心惶惶,越傳越凶。」
「豆入牛口,勢不能久?」竇建德念了兩遍,神色雖是從容,眼中卻有了痛恨之意。豆就通竇,這就是說他竇建德在牛口,可能連性命都賠進去。
站在那裡不知多久,竇建德這才移動了腳步,「跟我來。」
他走到一帳前,見到那裡還亮著油燈,並不多話,掀開簾帳進入。
劉雅微微吃驚,他認識那是王小胡的營帳。竇建德雖是長樂王,可從未不經兄弟同意,輕易進了一個兄弟的帳篷,這次竇建德的舉動,實在有些失常。
王小胡正在油燈下枯坐,好像有些發獃,見到簾帳一挑,竟然跳了起來。他神色有些慌張,伸手拔刀,可刀出一半,見到是竇建德,強笑道:「長樂王,是你?」
竇建德對王小胡的驚慌,視而不見。走過去,坐下來,沉聲問,「你以為是誰?」
王小胡笑容是僵硬,半晌才道:「我……我以為……」
他實在找不出理由,因為這裡是河北軍的軍營,沒有緊急軍情,他並沒有理由害怕。可他的樣子,實在有些不算正常。
劉雅也看出有些不對,臉色鐵青,可一言不發。
竇建德平日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可他發怒起來的時候,比受傷的獅子還可怕。
「坐。」竇建德一指身前的椅子,反客為主道。王小胡訕訕坐下,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竇建德突然問道:「小胡,你跟了我多久?」
「八年了。」王小胡答道。
「我待你如何?」竇建德問。
王小胡猶豫下才道:「好!」
「那你為何出賣了我?」竇建德平靜問道。
王小胡已變了臉色。他本來就是斜著身子坐下,聽到竇建德質問,霍然站起,手按刀柄。竇建德動也不動,只是冷冷的望著他。
燈光下,竇建德的眼色,甚至有些陰森可怕。
劉雅見王小胡站起,已知不對,閃身卻是到了王小胡身後。他從來不怕王小胡傷了竇建德,實際上,竇建德能服眾,除了仁義外,當然還有一身過人的武功。王小胡敢向竇建德動手,必死無疑,可他不動手,背叛了長樂王,還有活路嗎?
王小胡手按刀柄,臉色鐵青,卻已看清楚形勢。突然鬆開了手,裝作不解道:「長樂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夥都說你最近疑心重了,臉上也沒有笑了,我見了害怕,方才所以緊張。」
竇建德笑笑,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冷意,「你主動請守在牛口,是不是知道我今日必敗?」
王小胡臉色蒼白,卻還能鎮靜道:「長樂王,你要是真的想冤枉我,隨便找個理由就好,何必用如此笨拙的借口?我跟隨你八年,出生入死,你心情不佳,也不用在我身上撒氣。」
竇建德一直盯著王小胡的雙眸,良久才道:「你若承認一切,我不殺你。你若等我說出來,你知道後果。」
王小胡汗水已經流了出來,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慘淡無比。
竇建德不再逼問,靜靜的等候,可就算劉雅,都已經注意到,竇建德殺氣極戚。不知過了多久,王小胡大聲道:「我問心無愧!長樂王,你不能如此對待兄弟!」
竇建德嘆口氣,已起身道:「劉雅,殺了他。」他話音落地,就要出帳,王小胡再也抵擋不住壓力,咕咚跪倒道:「竇大哥,饒命!」
竇建德聽到竇大哥三個字的時候,怔了下,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軍中謠言,是不是你散布的?」
王小胡臉色蒼白,顫聲道:「是。」他話音一落,劉雅怒喝道:「王小胡,你良心被狗吃了?」
竇建德嘆口氣道:「李道玄秘密前來,突然走漏風聲導致身死,王將軍懷疑三人有問題,這三人就是高雅賢、曹康買還有你!後來高雅賢被殺,當可排除他的嫌疑,曹康買今日戰死,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他。高雅賢臨死前,寫了一個字,你可知道是什麼?」
王小胡道:「我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竇建德舒了口氣,「紙上寫了個王字,是不是說,殺他的人,就是你王小胡?你到底被誰收買?說出來,我可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