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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第381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杜文浩道:「焦公公請說。」


  焦公公瞧了杜文浩一眼:「聽說大人回來的時候,跟雍王爺和曹王爺發生了一些誤會,先後挾持了兩位王爺做人質,還割傷了曹王爺,不知有無此事?」


  「有,當時還有宰相蔡確等人,他們誣陷我擅離職守,以致皇上病故,要拿我下大獄治罪,我急了,一氣之下就抓了曹王做人質,後來雍王出面要換曹王,和我一起去見皇太后,皇太后閉關誦經了,他又陪我到皇宮門口,並吩咐所有人不準找我麻煩,這件事不準再追究。就這樣。這雍王還真是言而有信,很講義氣,這些日子還真的沒人來找我麻煩。嘿嘿」


  焦公公很是疑惑,瞧了一眼杜文浩,問道:「雍王爺講義氣,這話是你說給你師爺沈昇平聽了嗎?」


  杜文浩搖搖頭:「他一早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那就對了,杜大人,你我也算的好兄弟了,咱家才跟你提個醒,你可別拿咱家的話跟外人說去。」


  杜文浩忙道:「哪會呢,公公請說。我嘴巴緊得很。」


  「嗯,那好。」焦公公把頭湊了過去,低低的聲音道:「兄弟,須留神雍王爺,這人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杜文浩心頭一驚:「怎麼?雍王不講信譽?」


  「這話咱家可不敢說,不過,眼下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了,杜大人與咱家一向不錯,咱家也不忍心看你面臨危險而不自知。雍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去問問你的師爺沈昇平,他幾十年在朝廷里混,知道的很清楚。」


  杜文浩著實好生看了看焦公公,見他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心裡不由打了一個突,自己當眾挾持他們做人質,這樣的事情都能忍,自己一直以為是雍王心胸開闊,卻沒想過這或許是他權宜之計,爭奪皇位的時候,自然是要廣泛建立統一戰線的了,樹敵越少越好,所以暫且饒過自己,以後再秋後算賬,後來發現自己還有用處,又派蔡京來收買,不過,自己可謂當眾欺辱過他,這種事情對一位王爺那可絕不是小事,如果心胸並不寬廣,一旦他登基成功,找個事由把自己幹掉雪恨,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想到這裡,杜文浩禁不住冷汗直流,忙拱手道:「多謝焦公公提醒,我一定小心就是。」


  焦公公搖頭苦笑:「小心?嘿嘿,這種事情,小心能躲得過去嗎?」


  「那……,請公公指點迷津!」杜文浩從懷裡又摸出一把銀票,全都遞了過去。


  這一次焦公公卻把錢推了回來:「杜大人,你這錢咱家不能要。」


  「為什麼?」


  「咱家也有事求你,而解決你這問題的關鍵,也正是咱家要托你的事情。」


  杜文浩聽不明白,疑惑地望著他:「公公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


  焦公公道:「咱家希望等一會你見到皇太后,能勸她及早作是決定,不管是立六皇子,還是讓雍王兄終弟及,都要儘快決斷,不然……」


  「不然怎樣?」


  「據咱家了解,這幾日,雍王活動很頻繁,咱家擔心……,唉,皇太后性格太柔弱了,若是……,唉!宣武門之變,不可重演啊!」


  杜文浩心頭一凜,玄武門之變?那不是唐太宗爭奪皇位的一場血戰嗎?李世民將自己的親哥哥親弟弟都殺了,這才奪得皇位。莫非這雍王……?杜文浩不敢再往下想。問道:「雍王有什麼具體行動嗎?」


  「這個……,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這幾日侍衛步軍和侍衛馬軍調動頻繁,司里的將官也進行了大撤換。」說到這裡,焦公公壓低了聲音,對杜文浩道:「侍衛步軍和侍衛馬軍的都指揮使,現下都是雍王爺的人了!」


  杜文浩不禁感到后脊樑一陣的寒意,若焦公公的消息是真的,那雍王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和平承繼皇位不行,就要武力解決,殺掉自己的親侄子了。低頭想了想,道:「雍王爺……,不是這樣的人吧?」


  「是不是的,杜大人睜大了眼仔細瞧著就行了。這種事咱家不好多說的。」


  杜文浩問道:「那殿前司的都指揮使是誰?」


  「是韋岸韋大人,他家千金小姐曾經患病得到你的醫治,救了一條命的那位。」


  杜文浩如何不知,這位韋小姐擅長歌舞,深得太皇太后歡心,準備將來將她給六皇子做皇妃的。正是這位寧死也不剖腹療傷的韋小姐的引薦,自己才得以給太皇太后治病,才得以進入官場的。說起來,自己還欠她一份人情呢。


  杜文浩問道:「這韋岸韋大人不是殿前司都虞候嗎?什麼時候提的都指揮使?」


  殿前司的最高領袖是指揮使,下面還有副指揮使,然後才是都虞候。差了兩級。


  焦公公道:「太皇太后讓皇上給提的,就半年前。」


  杜文浩問:「這韋岸韋大人對皇位繼承是什麼態度?」


  「那還用問?他女兒是內定的皇妃,一旦六皇子登基,那就是皇后!他自然拚死都要保著六皇子登皇位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一駕崩,韋大人的殿前護衛便將皇宮重重護衛了起來。這恐怕也是雍王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吧。」


  杜文浩心想,太皇太后提拔韋岸這一招還真有遠見,等於給六皇子一道護身符了。關鍵時候派上了用場。


  突然,杜文浩想起一事,問道:「這三衙只有領兵權啊,發兵權在樞密院,沒有兵符令箭,他調動不了軍隊的啊。難道……」


  焦公公道:「是這樣的,但他們調動軍隊確有其事,只怕樞密使韓縝已經是他們的人了!」


  杜文浩搖頭道:「不對!如果樞密使已經是雍王的人,他能調動軍隊,為何不下令將韋岸的殿前軍調到城外或者別的地方去,那六皇子不久完蛋了嗎?」


  焦公公點頭道:「是啊,究竟怎麼回事,咱家也不知道了。」


  「那現在皇太后究竟是怎麼個意思,公公知道嗎?」


  焦公公緩緩搖頭:「自從皇上和太皇太后駕崩之後,皇太后就一直在哭,幾乎沒說什麼話,更沒有提到任何皇位繼承的事情。」


  「那公公就不曾進諫幾句?」


  「咱家是內臣,內臣不得干預政事,這是祖訓,咱家從不插手這種事情的。咱家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不過,歸結到杜大人你自己的事情,你就須好好斟酌了。——下吧,別讓皇太后等久了!」


  杜文浩點點頭,兩人下了車,走到戒備森嚴的皇宮門口,亮腰牌驗明身份後進入皇宮,快步徑直來到了太皇太后的寢宮前,皇太后在這裡守靈。


  通報進去之後,皇太後傳杜文浩覲見。


  杜文浩進入寢宮,過了重重門廊,終於來到正堂院子錢,大門緊閉,引領官帶著杜文浩從旁邊角門進去,是個小院落,過天井走上台階,門口伺候的宮女福了一禮,隨即挑起門帘。杜文浩躬身進入,門帘隨即放下。


  這屋裡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閉著的,也不亮燈,光線有些晦暗,空空蕩蕩的。正中軟榻上,歪著一個貴婦,穿著一身黑色長裙,腰帶上系了一條雪白的素帶,臉部隱在了暗處,看不真切,不過從身形上看,正是皇太后。


  按理皇太后見外臣,是要隔簾的,可這一次帘子被拉到了一邊,在皇太后的軟榻旁,放著一把交椅。


  杜文浩搶步上前,深深一禮道:「卑職杜文浩,參見皇太后。」


  皇太后聲音有些沙啞,揮了揮手:「起來吧,你先去靈堂拜祭太皇太后,再過來說話。」


  「是!」


  杜文浩起身正想問靈堂在哪裡,耳邊已經聽到又誦經的佛號聲,還有隱隱的哀哭聲。眼角瞧見旁邊的一扇門開著,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便躬身過去一看,果然,偌大的廳堂里,齊頂的數匹白紗從頂垂落,白紗後面,停著一口一人多高的巨大黑漆棺材。兩排身穿黃色袈裟的和尚正敲著木魚手持年珠吟誦佛經。


  靈堂前的地上跌坐著幾個女子,都是全身素縞,屋裡雖然光線暗淡,杜文浩還是分辨出,正是皇后、朱德妃、林婕妤等嬪妃。


  靈堂正中條案上豎著一塊靈牌,前面擺滿了各色貢品,插著拇指粗的香,大廳里煙霧繚繞。


  杜文浩走到香案前,眼望太皇太后的靈位,想起這老太太對自己的好,禁不住悲從中生,撩衣袍咕咚一聲跪倒,伏地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引得皇后等嬪妃們也都嗚咽起來,一時間靈堂里哀聲陣陣,哭成了一片。


  女人們一哭,杜文浩反倒不好意思哭了,剛才這一哭,儘管時間段,心裡的壓抑卻也明顯減輕一些了,又伏地磕了九個響頭。


  偷眼瞧去,正看見那幾個嬪妃也都瞧著自己,梨花帶雨的俏臉上,都露出了欣慰之情,彷彿看見了救星一般。


  杜文浩勉強一笑,正待起身,眼睛卻落在一女身上再也掉不開了。


  這女子一身素縞,柳眉如煙,素齒朱唇,杏面桃腮,冰肌瑩切,說不盡的哀愁,道不完的幽怨。可憐見的模樣,更增了幾分楚楚動人,卻正是國色天香的向皇后。


  真可謂要想俏,一身孝,此刻的皇后美艷絕倫之下的哀愁,更讓杜文浩瞧得心碎,真想過去摟她入懷,替她吻乾眼角淚花,撫摸她牛奶般嫩滑的臉蛋,軟語撫慰讓她不要心傷。


  就在杜文浩失魂落魄之極,旁邊和尚敲響了法器磬鈴,讓他神智為之一清,忙調開眼,不敢再看,爬起來,點了三柱高香插上,又伏地叩頭之後,這才起身,退出了靈堂。


  回到隔壁客廳,杜文浩還有些魂不守舍。對皇太后躬身一禮,甚至忘了該說什麼。


  皇太后卻也好想忘了杜文浩的存在,依舊歪著身子躺在軟榻上,好一會,才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交椅,示意讓杜文浩在交椅上坐下。又繼續沉默不語了。


  皇太后不說,杜文浩自己自然也不敢亂說,靜靜坐著等。


  半晌,皇太后才幽幽道:「哀家有件事很棘手,一直想找個人出出主意,這些天思前想後,就只有你最適合。」


  杜文浩心裡咯噔一下,雍王和司馬光都猜到了這一點,這些老謀深算的政客對政治的敏銳觀察力簡直驚人。要玩政治,自己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皇太后道:「皇上突然駕崩,沒有留下任何遺詔,甚至來不及冊立太子。朝中大臣們現下分作兩派,一派是蔡確為首,擁戴雍王繼位,另一派是司馬光,死諫讓六皇子繼位,讓哀家垂簾聽政。哀家沒了主意。你……,你是局外人,幫哀家出出主意吧。」


  杜文浩已經知道皇太後會問這個問題,一路上也在想這個問題,臨到頭了,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也想不到皇太後會直截了當就問了出來。他卻不知,這七天七夜裡,皇太後幾乎就沒合眼,腦海中一直在想這件事,所以沒有拐彎抹角,第一句話就問了。


  杜文浩來之前本想好幫著雍王說服皇太后讓雍王承繼皇位,卻剛才聽了焦公公一席話,杜文浩猶豫了,萬一焦公公說的是真的,這雍王是個不講信譽不義氣的人,輔助他登基之後,他反過來跟自己秋後算賬,那自己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件事關係身家性命,千萬不能急,必須謀定而後動!

  所以,杜文浩欠身道:「微臣感激皇太后的信任,雍王爺和六皇子各有千秋,的確難以抉擇。不知皇太后是怎麼個想法?」


  皇太后幽幽道:「哀家要是有主意,就不用叫你來問了。」


  「皇太后終得有個想法吧?」杜文浩想看看皇太后內心是怎麼樣的,然後才好作出應對。


  皇太后心裡已經將杜文浩看做自己人,並不隱瞞,嘆了口氣,說道:「大統理應由長子承繼,這是歷朝歷代的遺規,讓皇孫承繼,符合正統,可是,皇孫承繼皇位,必然由哀家垂簾聽政,可哀家根本不懂國政,如何聽政啊?再想想,哀家的兩個孩子,卻也是治國安邦的棟樑之才,若讓皇孫讓了皇位給他們,哀家倒也省心了,又怕朝中司馬光那幫大臣們不依。唉……!再則說了,顥兒頵兒這兩孩子生性要強,從小如此,想要的東西變著法都要得到的,現在說了要承繼皇位,若是不能,就怕他們兩將來為難皇孫……」


  杜文浩躬身道:「皇太后英明!」


  皇太后一愣:「此話怎講?」


  「皇太后已經洞察雍王之心,這也正是微臣擔心的。現下立誰為君並不是最緊迫的事情!」


  皇太后微微吃了一驚:「那還有什麼比這更緊迫的事情?」


  「有!」杜文浩道:「玄武門之變,迫在眉睫!」


  「啊?」皇太后這七日一直閉門不出,躲在深宮裡面,對外面的事情一點不知道,加上她本來就生性柔弱,卻偏偏被推到決策國家領袖人選這樣的至關重要的位置上,她只會吟詩作賦,輕歌曼舞,可說到國政大事,那就半點主意都沒有的。陡然聽到杜文浩說玄武門之變,唐朝這場血腥的宮廷政變的歷史事件,作為皇太后的她,如何會不知道,心底深處也最害怕的就是宮廷政變。所以不禁打了個激靈。急聲問道:「怎麼回事?」


  杜文浩知道她不問國政,不知道裡面的兇險,欠身道:「京城裡的御林軍共分三部分,殿前侍衛司、侍衛步軍司和侍衛馬軍司,本來,這三隊並無統一指揮,各自聽令於聖上,而且,三衙只有領兵權,沒有發兵權,發兵兵符掌控在樞密使手裡,但現在不知怎的,聖上駕崩之後,三隊中的前面兩軍,已經被雍王控制,後面一軍,則由六皇子的人韋岸韋大人控制。」


  「啊?怎麼會是這樣?」皇太后聲音都顫抖了。


  「是啊,雖然雍王有兩軍,韋岸只有一軍,但韋岸的一軍是殿前侍衛,是精銳中的精銳,目前又掌控了皇宮,可憑藉皇城堅固城牆防守,所以兩派現在可謂勢均力敵。但所以,不論皇太后你決定由誰承繼皇位,都有可能引起另一方使用武力奪權。那時候,玄武門那樣手足相殘的悲劇只怕就會在咱們大宋重演!」


  皇太後身子猛地坐直了,抓住了腰上的白綾,緊張地問道:「不會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焦公公在來的路上告訴微臣的,不過還沒有核實,如果皇太后覺得有必要,微臣可以派人核實情況,但請皇太后務必及早想出應對之策,否則,宣布繼承人之時,只怕就是我大宋災難之日!就算這消息虛假,有備無患,未雨綢繆也是好的啊。」


  皇太后蒼白的臉上更加沒有了血色,沙啞的聲音增加了一些驚恐的顫抖,「那……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辦?」


  「將雙方的軍權全部收回!」


  「怎麼收回?他們不願意怎麼辦?」


  杜文浩愣了一下,這方面他也實在沒什麼主意,最好回去跟沈師爺商量一下再說。當下抱拳道:「現在情況不明,不好採取針對性措施啊。」


  「這……,這可怎麼辦?」皇太后一臉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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