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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郡主傳訊息

  第三百零四章 郡主傳訊息


  既然是在家裡,張越自然不用穿外頭那樣正式的大衣裳,於是就換上了家常的半舊石青抹絨大襖,這才和杜綰一同出去。到了上房堂屋,他便看到張赳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來,卻是一身玫瑰紫富貴榮華紋樣的長衣,滿頭黑髮攏在一起,用犀角墜壓頂,看上去顯得富貴喜氣。而張超張起兄弟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回來,此時陪站在一旁。倒是二伯父張攸不見人影,多半是又有公私應酬。


  自從丈夫被貶交趾,張赳科舉又連戰連敗,馮氏就沒了往日盛氣,這會兒忽然遭遇這樣的喜事,她少不得站在顧氏身旁笑吟吟地說著話。而那件御賜的大氅已經是被丫頭仔仔細細摺疊好放在了一個紅木丹漆托盤上,滿屋子的人大多用一種敬畏的目光看著。


  顧氏見張越含笑上來行禮,臉上絲毫看不出端倪,心中不免更是猜測。然而,她卻不想節外生枝,遂輕輕巧巧把話題岔開了去,又吩咐白芳去外頭傳飯。這時候,幾個大小丫頭方才趕去後房安設桌椅,杜綰和李芸一邊一個攙扶了顧氏,馮氏和東方氏緊隨在後,反而是張起的媳婦趙芬被撇在了後頭。就在張越跟在張超張起身後準備進去的時候,卻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三哥……」


  扭頭看見張赳滿臉不自在地站在自己背後,張越便笑著在他的臂膀上輕輕拍了拍,低聲囑咐說:「若是待會祖母或別人問起,你不要說話,自有我應付。反正只有我們倆,又不會有人敢去向皇上求證,別給自己找麻煩,明白么?大伯母難得那麼高興,你就索性讓她歡喜一回,也算是你這個兒子的孝道了。」


  聽到張越這樣一通言語,張赳不禁愣住了。獃獃地跟著入內之後,看到顧氏坐在了正中的榻上,眾人都已經在左右按照座次坐了,各桌上已經擺好了四碗菜,他連忙在末位那把椅子上坐下。馮氏和東方氏往日少在這裡吃飯,原本要站著伺候,顧氏發話之後方才坐下。當下便是李芸趙芬杜綰三個孫媳婦捧飯安箸布讓,幾個大丫頭在旁邊侍立,只是一刻鐘,靜悄悄的一頓飯就用完了。等高几桌案等物撤下,漱口之後送上了茶,顧氏才捧著茶盞發了話。


  「越哥兒,今日你和赳哥兒怎麼會遇上了皇上?」


  早有準備的張越聞聽此話,便將回來時的經歷娓娓道來,只在說起見到朱棣的時候做了些添補刪減。旁人聽不出來的自以為皇帝見著張赳頗為喜愛,這才賜了他一件大氅,比如馮氏和東方氏;至於杜綰則是剛剛和張越說過話,知道其中必有名堂,面上卻不露毫分;而顧氏即便懷疑張越必有不盡不實,這當口也不好多問;惟有張赳紅了臉。


  「赳哥兒既然在外頭吹那麼久冷風,就先跟著你娘回去好好歇著。皇上的賞賜仔細收好,明日好好讀書,不要辜負了那期望就是。超哥兒起哥兒也帶著你們的媳婦,跟你們的娘回去,軍中操練一天不是玩笑,好好休息應付明天。越哥兒和你媳婦留著給我抄幾頁佛經。」


  這般分派之後,眾人便各自歸屋。顧氏卻嫌這後房太過陰冷,遂帶著張越和杜綰來到了暖閣。吩咐幾個伺候的丫頭守在外頭不許人進來,她方才拉著杜綰坐上了炕,旋即似笑非笑地對張越問道:「眼下沒了外人,不用再拿那套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老老實實地說,別以為我老了就好糊弄。」


  情知祖母精明,張越也就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將今日的情形都說了出來,末了才解釋道:「皇上性子一向都是如此,想當初也這麼責問過我,四弟雖然一時之間有些失神,但我好歹替他圓了場。皇上既然賜了他那件大氅,便是還有惦記回護的意思,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想起了大伯父昔日的功勞,恩赦了他回來。」


  顧氏這大半輩子經歷了無數風雨,哪裡不知道張越這只是安慰話。吩咐張越在對面炕上坐下,她方才嘆氣道:「赳哥兒比你當初到南京的時候還大上一歲,卻是比不上你的臨機應變,見著皇上的時候大約是連腿都軟了,所幸你應付得好。既然是皇上的吩咐,明日開始我會讓人督促他好好操練操練,免得皇上一直存著孱弱的印象。倒是你,聽說你和綰兒天天都是忙碌到二更三更,這究竟是在忙什麼?」


  雖說朱棣吩咐過那幾篇札記之事不能隨便對人言,但祖母既然問了,張越不好一味藏著掖著,自然少不得透露一些口風。畢竟,老太太大半輩子閱歷,這分寸拿捏得一向不差。果然,當他稍稍解釋了一番后,顧氏立刻悚然動容。


  「我以往一直覺得你沉穩,卻不想你竟然膽子那麼大!」顧氏一面說一面側頭看了看杜綰,又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還有你,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任由他胡鬧!」


  嘴裡彷彿是責備著,但顧氏的臉上卻是頗為欣慰,看著這孫子孫媳婦的目光愈發柔和。不論是張越這些年讓人刮目相看的表現,還是他始終惦記著兄弟這份情義,抑或是他在關鍵時刻的擔當,她都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此時,略一沉吟,她便關切地提醒道:「既然皇上都吩咐了,那此事便到我為止,你不要再對別人提起,我自然會守口如瓶。這三天之中,你和綰兒好好斟酌,其他事情都不用管,務必要滴水不漏。即便皇上因你年輕不能驟然重用,但必定不會全然抹煞你的功勞!」


  有了顧氏這句話,一連三天,張越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便是閉門不出,只在暖閣里和杜綰一條條商量,竟是整理出了厚厚一摞紙。每日送茶送點心送三餐的靈犀三人常常見到兩人在屋子裡爭論,雖然聽不明白那些言語,但兩夫妻那種表情她們卻能看明白,背後少不得偷笑議論。小五卻是神出鬼沒,每每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鑽出來。她並不算是杜綰的陪嫁丫頭,因此眾人也由得她。


  儘管是謹慎又謹慎,仍是少不得塗塗改改,夫妻倆到了最後一天方才著手謄抄。因張越當初臨帖就是沈度沈粲兩兄弟的字,而杜綰恰也得過這兩位前輩的指點,因此便攬去了一小半的謄抄活計。即便如此,兩人仍是忙到三更天,放下筆的時候連手腕子都抬不起來。


  剛剛只顧著伏案疾書,這會兒張越不但手痛,嗓子也是幹得直冒火,伸手去拿茶盞的時候,他卻發現杯中茶水早就涼了。見杜綰滿臉倦意,他連忙起身快步出門,打起帘子方才發現靈犀和秋痕正背靠背地在外頭炕上打瞌睡。想起她們也跟著熬了幾日,他不由得猶豫了片刻,正要開口喚人時,卻看見琥珀從外頭進來,手中還端著一個托盤。


  琥珀的腳步彷彿靈貓似的輕盈,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放下厚厚的帘子,她便疾步上前低聲說:「靈犀姐姐和秋痕姐姐實在熬不住,所以奴婢讓她們先眯瞪一會。因老太太吩咐過,廚房這幾天夜裡都留著有人,這是剛剛煮好的燕窩粥,少爺和少奶奶先用過再睡吧。」


  張越出來就是想吩咐讓廚房送些夜宵,聞聽此言自然是正中下懷。跟著琥珀進了暖閣,不等她放下條盤,他便拿起其中一個瓷盅放在了杜綰面前,自己又取了另一個。見琥珀回身要走,他連忙開口叫住了她,又囑咐說:「如果餓了,我記得外頭還留著有下午的幾樣點心,到炭盆那邊熱一熱墊墊肚子。還有,外頭雖說有暖炕,畢竟還冷,你讓靈犀和秋痕回屋子裡睡,我們這兒已經做完了,你且去東屋裡頭收拾一下,然後也去睡吧。」


  「這……」


  「別這這那那了,小姐和姑爺這兒有我呢,你就放心去睡吧。」


  瞧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小五,正用小勺子舀粥喝的杜綰差點沒給嗆著。沒好氣地叫了人過來,見張越硬是趕了琥珀去休息,她便低聲問道:「你上哪兒去了,一下午不見人!」


  「我走之前可是請示過老太太,所以剛剛馬車送回來時外頭還給我留了門。」小五笑嘻嘻地在炕上坐了,等張越迴轉身來,她方才收起了那幅不正經的笑臉,「晚上是郡主派了人找我過去,因為小姐和姑爺你們都在忙,所以我也就沒打擾你們。宗人府給郡主選儀賓的事情暫時擱置了,據說是周王不巧病了,而且還頗有些兇險,所以郡主要回去侍奉。她明天就走,知道你們正忙要緊事,所以讓你們不用去送了。」


  雖說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無論張越還是杜綰聽了之後,竟都覺得鬆了一口氣——以朱寧對婚事那般漫不經心的態度,這暫時擱置選儀賓興許才是她的所願。只不過,周王病得實在是巧了些,莫非是彆扭寶貝女兒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


  緊跟著,小五的口中又吐出了另一個天大的消息:「郡主叫我過去還有另外一件要緊事。宮中司禮監太監黃公公正在不遺餘力打聽姑爺你之前幾次面聖所為何事,郡主說,他乃是皇上面前資歷最老的中官,昔日在燕王府侍奉過,最是老奸巨滑,此番不知道究竟什麼心思,所以囑咐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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