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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戲謔,捫心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戲謔,捫心


  由於三大殿被焚以及下詔求直言等等眾多事件,即便兵部近些日子並無急務,但張越這幾天不是很晚回家就是乾脆不回來。兵部四個郎中,只有他一個新人,其他幾乎都有五年以上的資歷,而很多員外郎主事等等都是方賓親自在廷推上爭取來的人選。於是,當這個從永樂七年就開始擔任兵部尚書的頂頭上司笑著吩咐他多擔些職責時,他自然不好推託。


  然而,今天禮部主事蕭儀被處死之後,方賓卻忽然笑容可掬地對他說這幾天值夜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雖說奇怪於這位尚書再一次改變態度,但他這幾天實在是被種種事情折騰得慘了,因此實在懶得去猜測背後有什麼勾當,一散衙就徑直回了家。


  因張越已經連續五六天沒回來吃晚飯,這天難得早回來,自然是引來一群長輩噓寒問暖,就連張超張起也對著他很是關切了一番。這當口就能看出文武之間的差別了,和文官們中間醞釀的那一場驚人風暴相比,武官要做的也就是管好兵員,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操心。用過晚飯,張越陪著祖母顧氏說了一會話,旋即就在老太太的驅趕下樂呵呵地回房去了。


  杜綰如今已經不上北院大上房和其他人一同用飯,一應伙食都是這西院小廚房另做。這會兒廚房送來了一盤糕,張越見杜綰吃得香甜,隨手拈起一塊嘗了一口,結果酸得眉毛眼睛擠成了一團,旁邊的秋痕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少爺,這是太太專門為少奶奶準備的酸棗糕,可不是給您吃的。」


  見張越笑吟吟的也不著惱,又接了琥珀手中的茶遞了過來,杜綰便斜睨了他一眼。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正事,便看到張越雙手撐著炕桌,認認真真地說出了一番話。


  「再過個把月孩子就要生了,大名恐怕有的是人爭著搶著要起,恐怕輪不到我,所以小名我已經想好了。倘若是男孩,就叫靜官;倘若是女孩,就叫三三,你看如何?」


  「哪有男孩子叫靜官的,再說了,這三三又是什麼意思?」


  「就因為是男孩子,小時候難免愛淘氣,叫靜官說不定能收一收他的性子。至於這三三的意義就更大了,我爹在家裡行三,我和菁兒在孫輩的兄弟姐妹裡頭也都是行三,無論你這孩子是男是女,恰也是家裡第四代的第三個孩子,叫三三豈不是好聽又好記?」


  萬沒想到張越一本正經竟是尋出了這麼一個理由,杜綰愣了一愣方才露出了沒好氣的表情,心裡卻覺得很是燙貼。將那盞茶捧著暖手,見張越只盯著自己瞧,她只能無可奈何地說:「只要你能說服一干長輩,我隨你就是。好了,還有一個月呢,被你一說我這緊張勁又上來了……今兒個郡主來過了,是給皇太孫捎信來的。」


  張越原本還想戲謔一番瞧瞧杜綰臉紅的表情,此時不防她輕輕巧巧岔開了話題,待要再打趣,卻被皇太孫這三個字給打了回來。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連忙問了個仔細,待明白事情原委就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輕輕用右手中指敲著炕桌。


  「不愧是皇上最愛重的皇太孫,一語中的,就連內閣和六部大臣也沒看得這麼清楚。皇上氣頭之上,若是那些被彈劾的大臣一味火上澆油,到最後確實會釀成沒法收拾的局面。只不過,即便是我站出來承擔海禁一事上的責任,可我畢竟不是當初密議遷都事的官員,這責任我卻是承擔不下來。皇太孫向來穩重,不知道那一邊又會挑上誰。話說回來,這好意真真是甘霖,否則明日便要完全靠臨機應變了。」


  雖說杜綰隱約猜到了朱瞻基此舉的深意,但這乃是真正的大事,她無意用自己的猜測來擾亂張越的判斷。此時,見張越說著說著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心裡也頗為高興。須臾,外頭有人來找,卻是孫氏把琥珀和秋痕叫了過去,屋子裡便只剩下了她和張越兩個人。


  「今天二太太過來了一次,是來探聽消息的。」由於對東方氏並沒有什麼好感,再加上對方極其看重稱呼之類的禮數,因此杜綰乾脆當面背後都這麼稱呼著。見張越皺眉,她就解釋道,「聽口氣,大約是二伯父哪天酒醉之後吐露了風聲,所以她知道二伯父想去交趾,於是有些慌神。豐城侯病得真有那麼嚴重,一定要換將?」


  張越知道李彬在交趾雖說沒能完全剿滅黎利等叛黨,但至少還算是連戰連捷把黎利攆得無處容身,可就是因為如此,對於沒能抓到這麼一個最最危險的人物,他心中不無惋惜。畢竟,只看榮智伯陳智在李彬病重之後一味收縮軍隊不做進攻,就知道這更不是大將之才。


  「就是因為豐城侯病重,所以寮國那邊原來是願意交出黎利,之後就立刻反悔了。主將病重,大軍無法輕易調動,於是白白錯失了最好的良機。依我看來,最好的選擇當然是派英國公去,但皇上必定會認為殺雞不用牛刀,畢竟,黎利不同於當初陳季擴叔侄,沒有號令土人的名分。可是,他屢剿不滅,一日不殺交趾不定,所以一定得熟悉情勢的人去。若是二伯母再來探你的口風,你裝不知道就是。」


  「問題是不止二太太,還有你大哥和二哥,他們都有往交趾立功的心思。」


  這一次,張越卻想都不想就搖了搖頭:「這一次不同於當初海上捕倭,皇上興許會派二伯父去,但其他人若是再去那就是添亂了,張家人一個個都上交趾那地方,這無疑是送人把柄。你若是閑著的時候,對大嫂暗示一下就好,至於二嫂……就算了,和她說她指不定還得懷疑你另有用心。」


  夫妻倆又聊了一陣,琥珀和秋痕就回來了。見杜綰倦意上來,張越便吩咐兩人先安置了她,直到看見帳子放下,他方才拿起燈籠轉身往外走去。這都是杜綰懷孕這些日子的老規矩了,知道張越此刻必定是去書房看書,秋痕連忙抓了一件薄披風硬是塞在了他的手中。


  「雖說已經是四月中了,可夜晚畢竟涼,少爺帶著披風,預備著回來的時候冷。」


  張越無可奈何地接過了,旋即便吩咐兩人回房。他提著燈籠出了院門,剛走過隔壁的院子,卻有早就等在這裡的一個丫頭叫住了他。得知是母親有事找他,他不禁有些訝異,但仍是跟著進去,待到了正屋發現只有孫氏一個,他便左右張望了一下。


  「別看了,菁兒去睡覺了。我只對你說幾句話,待會你儘管去做你的正事。」


  孫氏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獨子,好一會兒方才輕輕嘆了一聲:「想當初你爹娶我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有兩個通房,所以我嫁過來之後很是鬧了一陣心。好在他和我性子相投,那兩個又沒有生養,久而久之一個病故,另一個眼看姨娘無望,就請了恩典嫁出去了,我也過了好一陣消停日子。那會兒老太太看不上你爹的沒出息,也就沒顧得上往他屋子裡放人,直到來了那兩個……哼,結果他一大把年紀還是弄出來一個庶子!」


  恨恨地抱怨了一句,她才不太自然地說:「有些事情自己雖經歷過,可放在兒子身上卻是另一回事。那會兒我老想著讓你早些識人事,早些開枝散葉,所以才吩咐過琥珀,後來又是秋痕,誰知道你這孩子對她們好倒是好……如今綰兒身懷六甲,我實在是喜歡她,可你那三個丫頭都是老太太點了頭的,尤其是靈犀,否則也不會一直留到現在不曾打發。你從小就親近秋痕,對琥珀也不錯,靈犀這等穩重的想必也不會鬧心。不過,綰兒身懷六甲這些時日,你沒生出別的想頭,這一點倒是像你爹……總之,等到綰兒這回生了,你總得有個說法。」


  心裡揣著這麼一番話,張越一路走一路尋思,到外書房自省齋的時候竟是沒看見外頭站著一個人。等到對方出了聲,他方才發現那是胡七,不禁有些奇怪。


  「連生連虎兩個呢?」


  「那兩個小子就是在也幫不上忙,我就越俎代庖吩咐他們先睡了。」胡七笑著取過鑰匙給張越開了門,進去點了燈之後,他又去關上了房門,然後才走近前來。


  「今兒個傍晚,有人往通政司又遞了摺子,這一次卻是今科的三個進士,其中就有那天在杜康樓非議過杜大人的郭子英。袁大人去查過他的底細,他因父喪遲了一科應會試,在錢塘也算是有名的士子,曾經和孫亮甘就讀同一書院,當然,兩人都是傲氣十足的,並沒有多大交情。要說上回針對杜大人,大約也是傲氣使然。」


  「人家於廷益年少中試也沒有傲氣,他三十齣頭考中進士尚無建樹,憑什麼傲?」


  張越向來不喜恃才傲物,此時頓時皺了皺眉。雖說那天有了爭執,但他對幾個進士的上書並不放在心上,問明于謙並不在上書的三個進士當中,他不禁暗自稱許。鐵骨錚錚不是用在這種時候的,尚未真正在朝堂上磨練過,貿貿然一頭扎進這渾水中,絕不是智者所為。雖說這還不是異日那位留下石灰吟的於少保,但眼下便可看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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