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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第四百二十四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皇爺爺已經歇下了。」


  出了東暖閣,朱瞻基看見父母都等在外頭,便輕聲說了這麼一句。剛剛從奉天門回到乾清宮之後,朱棣再也忍不住暴怒,那熾烈的怒火就連朱高熾也有些應付不來,更不用說少有經歷過這場面的朱瞻基了。到最後,還是太子妃張氏匆匆趕到,這一家三口合力相勸,總算是讓朱棣喝了一碗寧神安心的枸杞銀耳羹,又把倦勁上來的皇帝哄著安歇了。


  「幸好這是在乾清宮,若是在奉天門就這麼發起火來,那些科道言官必定是不服氣,兩邊一頂起來,那就麻煩大了。」想到先前那場景,朱瞻基不禁覺得心有餘悸,算來算去,他還是沒想到一個張越遠遠不夠,結果差點出了紕漏,於是少不得又加了一句,「幸虧了夏尚書老成持重。」


  太子妃張氏雖說沒有親臨奉天門,但東宮的幾個小太監一直往返於會極門和右掖門之間,不斷打探消息回來稟告,因此早先那一場耗時持久的爭辯,她心裡也清楚得很。斜睨了一眼朱瞻基,她便笑了起來:「你雖說常常跟在你皇爺爺身邊,但這種場合應當還是第一次,見識見識也好。言官的話可以不聽,你也可以不喜歡他們,但這些人留著還是有用的。」


  由於這是在乾清宮,朱高熾不想在這裡多作談論,遂擺了擺手。三人出了殿門,立刻就有太監宮女簇擁了上來打傘,正預備起行的時候,乾清門那一頭卻有人匆匆過來。前頭是一個一手撐傘一手捧著高高奏疏的年輕太監,後頭的則是杜楨。想起今天六部大臣無一倖免,閣臣只有杜楨一個能夠脫身,其他人都在大雨裡頭淋了許久,朱高熾不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杜學士是來向父皇送奏摺的?眼下父皇正好剛剛歇下,你擱下東西先回去吧,文淵閣那兒不能沒人當值。」


  杜楨行過禮后,聞聽此言便點頭答道:「臣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已經和小楊學士換過,今夜由臣留值文淵閣。他們三位都已經年紀不小了,今天在大雨里淋了兩個多時辰,所以這會兒已經告假回家,六部諸位尚書大人也都告了假,臣原本打算見了皇上先提一聲。」


  「他們自然比不上那些科道言官的年輕氣盛,這會兒告假回家調理也是應當的,若是病倒了誰,萬一有要事就要耽擱了。這幾天大約要偏勞杜學士辛苦一些,兩位楊學士和金學士即便勉強能來上朝當值,只怕做事情也要大打折扣。」


  「這是臣份內事,自當盡心竭力。」


  朱高熾點了點頭,走出去兩步卻忽然又轉過身來叫住了杜楨,因問道:「這些奏摺裡頭,可還有應直言詔而上書的?若是有你先挑出來給我,這會兒進呈上去無疑是火上澆油,若是父皇一怒之下又發脾氣,之前夏原吉和張越那一番努力也就白費了。」


  見杜楨略一遲疑就從那小太監捧著的一疊奏摺裡頭取出最下頭的幾本,朱高熾接過之後更是笑了起來:「看來杜學士早有預備,知道就算父皇起了,一時之間也未必會看最下頭的。好了,其他的你先送進去吧,這些我之後會挑個適當的時候讓瞻基送來乾清宮。」


  由於之前只忙著安撫朱棣,朱高熾朱瞻基都是錯過了午飯,因此回到端本宮端敬殿,張氏連忙吩咐人去傳膳。然而,興許是餓得狠了,興許是仍惦記著之前的事情沒胃口,雖說各色碗盤擺滿了桌子,父子倆卻都只是略動了動筷子,到最後朱瞻基更是站起身告退。張氏無奈之下也只得由著他去,等到人一走就沖著朱高熾搖了搖頭。


  「瞻基這孩子竟然也學起了殿下你,一有心思就不好好吃飯……我瞧著他在乾清宮那副表情,彷彿是心裡頭有事。他這個皇太孫不過是在東宮和人讀讀書,平日又很少和外人往來,更不會有人惹上他,更沒聽說他留心什麼女人,倒依稀是為了今天的勾當。」


  「這是自然的,我之前和他說過,此次言官上書氣勢洶洶,一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架勢,他應該是上心了,所以大約讓人去對張越提了一聲。只不過他算到了這條卻沒算到另一條,張越雖說很合父皇的心意,但分量還不夠,今日若不是夏原吉……」


  雖說朱高熾並沒有往下說,但張氏和他夫妻多年,哪裡會猜不到這下頭半截,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瞻基還小,況且自幼被皇上捧在手心裡沒經過挫折,哪裡有你這般算無遺策?不過,夏原吉此次依你所言,必定不是看你這個東宮儲君的面子。」


  「夏原吉是正人君子,否則當初父皇入南京的時候,別人綁了夏原吉來見,父皇也不回輕輕巧巧釋了他。居官不愛財的古往今來並不少見,但性寬宥能容人的卻不多見。蹇義雖說是正人,但太過小心謹慎,這次的事情若是託付他,就不如託付夏原吉了。」


  見妻子看著自己滿是稱許,朱高熾心中不禁頗有些得意。雖說有朱棣這樣一個強勢的父親,他這個太子幾乎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但若是到京師之後一味窩在東宮一動不動,這個太子也就當得太窩囊了。如朱高煦那樣不管不顧不行,如朱高燧那樣狗急跳牆更不行,如今他的儲君之位無可動搖,那麼該出手時就出手。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通政司有摺子送來。」


  聞聽此言,相對而坐的朱高熾和張氏不禁都愣住了。張氏開口宣進,見來的乃是東宮內書房伺候的太監范弘,她便皺了皺眉:「如今太子殿下不再監國,無論大小事都該進呈文淵閣,然後奏請皇上處置,通政司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你也不曉事,居然把摺子收了下來!」


  見朱高熾亦是面色不悅,范弘慌忙解釋道:「小的在東宮服侍多年,哪裡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實在是漢王的這份摺子專呈東宮,所以通政司特地讓人送了過來。小的還驗看了一遭,確信並無謬誤,這才收下。」


  聞聽是漢王朱高煦送來的信,朱高熾心裡頓時覺得異常古怪。他和朱高煦朱高燧一母同胞,兄弟三個卻是脾氣迥異,逢年過節各派人送禮,平日的書信也僅僅是表面功夫。以前朱高煦命人送信來也不曾走通政司,這一回故弄玄虛又是搞什麼名堂?見張氏伸手接過奏摺,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念給我聽聽,看看他究竟寫了什麼。」


  「大哥,你也知道,我家老大先頭死了。雖說我不喜歡這個文文弱弱的小子,但他好歹是我的長子,所以總有些不舒服。可是,這小子竟然死了還要算計我,愣是給父皇送了一份摺子,說是要立老二為世子。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那個該死的小子當初以子告父,我都不想再認他,還要立他為世子?你說父皇是不是糊塗了,竟然派人開釋了他,甚至還讓人告訴我說,兒子再不好也是我生的,我得認命……呸,反正這個兒子我受用不了,眼下既然父皇身體不好,那就讓他去京師吧,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也好照管……」


  朱高熾深知朱高煦素來是喜武厭文的性子,因此聽了這麼一封直白粗俗的家書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然而,那信上的內容卻讓他大為頭疼。當初壽光王朱瞻圻的那一份奏摺可謂是讓朝野上下嘩然一片,儘管朱棣大發雷霆的模樣他不曾親眼得見,但別人密告於他的時候,他也一度認為那個愚蠢的侄兒永世不得翻身。誰知道如今漢王世子朱瞻坦一死,竟然兜兜轉轉人又放了出來,這會兒朱高煦甚至還打算把這個麻煩踢給他!


  張氏念完了之後,心裡也覺得不對勁,遂問道:「殿下,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老二的個性向來是說做就做,你以為他只寫信給了我?他寫給父皇的奏摺肯定也已經遞上去了,這壓根不是什麼央求,不過是知會一聲罷了!若是父皇同意,我同意與否有什麼打緊的?他這分明是故意的!」


  儘管胖滾滾的朱高熾很少發脾氣,但這一回卻貨真價實動了火。身在帝王家,這兄弟鬩牆並不是什麼稀罕勾當,可他最惱火的就是朱高煦事事理所當然,一心認為是他搶走了儲君之位。可是,當初靖難之役的時候,朱高煦確實跟著朱棣鞍前馬後立下汗馬功勞,但若沒有他坐鎮北平一再保大本營不失,又哪裡會熬到最後大功告成的時候?

  見朱高熾面色越來越難看,張氏便屏退了范弘和其他幾人,這才輕聲勸道:「殿下也不用想得太多,縱使皇上允壽光王入京,也必定會嚴加管教。況且,他們父子既然離心,即便漢王派了他在京師是別有用心,可他卻未必會真的一心一意為他父親辦事。照他此前所為,不過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在京師翻不出風浪來。」


  雖說張氏軟言溫語,但朱高熾卻仍未打消最要緊的那絲隱憂。時至今日,朱高煦和那些勛貴仍有密切往來,焉知這個朱瞻圻是不是被教訓得乖了反而對朱高煦言聽計從?

  於是,當隨便翻撿了剛剛帶回來的幾份奏摺,發現竟然是今科進士的手筆之後,朱高熾更是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那些言官不知好歹也就算了,這些傢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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