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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混賬男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 混賬男人

  由於如今高位妃嬪一個接一個地病故薨逝,因此勛貴命婦們進宮覲見多半是去拜見東宮太子妃張氏,宮中賞賜給各家女眷的東西多半都是以張氏代朱棣頒賞。這天,由於風頭漸漸鬆了些,小五又上了門來,正好要出門的朱寧便乾脆帶著她去東宮拜見太子妃張氏。等入了東宮,想到小五素日那不拘束的性子,她忽地又有些後悔,生怕小丫頭信口開河闖禍。


  然而,兩相廝見的時候,朱寧才對張氏引見了小五,張氏就笑了起來:「寧妹妹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敢情那就是當初榮國公常常帶在身邊的小丫頭!」她又比劃了一個高度,面上滿是和藹親切之色,「那時候你才七八歲,只有這麼一丁點高,看什麼都好奇,還纏著瞻基給你講故事,你可還記得?」


  當初每逢北征北巡,道衍都是留著輔佐皇太子,之後皇太孫朱瞻基出閣就學,他又奉旨專為其講課,因為小五太小丟在家裡不放心,他便索性把她一直帶在身邊常常出入東宮,因此張氏一提到那段經歷,小五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說道:「都那麼久的事情了,太子妃您居然還記得!我那時候不懂事,大約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朱寧還是第一次看到小五這般赧顏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面頰,這才笑道:「我還怕你見了太子妃說錯了話,想不到你當年更放肆的事情都做過!你這個小妮子,都是老和尚慣壞了你,這天下還有誰敢讓皇太孫講故事?」


  「那時候也多虧了她,否則東宮也不會有那麼多笑聲。」張氏見小五藕荷色綾子小襖,藕荷色百褶裙,卻是不戴金銀,只耳垂上綴著一對珍珠墜子,便招手示意她過來,褪下手中的一個白玉鐲子給她戴上,這才笑意盈盈地說,「好孩子,聽說如今杜大人認了你做女兒,總算是榮國公之前沒託付錯了人。聽說你還跟人在學醫術?女兒家尋一個好夫君嫁了才是大事,其他的事情別那麼較真。」


  小五雖說不怎麼在意外頭的事,卻不是真傻,雖說心裡不以為然,嘴上卻不做聲。雖說有心求一求,但看見朱寧在張氏旁邊沖自己連連使眼色,她也就乖覺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陪著張氏坐了一會,不多時皇太孫妃胡氏就前來覲見,結果她又收穫了一支精緻的鳳簪,等到告退的時候,張氏又額外賞了四樣表禮。


  出了東華門上了翟車,朱寧就打趣道:「太子妃太孫妃一向節儉,節下頒禮多半也都是如此,你今天倒是得了大彩頭。話說回來,你怎得從來不說以往在東宮那些事?」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五撇了撇嘴,又說道,「我記得那一回皇上北征回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大發雷霆,東宮好些人都不見了,我認識的那些太監宮女也少了很多,我最初什麼都不懂,還和往常一樣愛說愛笑,所以太子妃常常找我過去說話……後來老和尚不太帶我進宮了,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那一次東宮好像死了很多人……」


  朱寧原本就是機敏的人,陡然之間想到了永樂十二年因為太子未能及時迎駕而牽連無數的大案,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因小五悶悶不樂,她便連忙岔開了話題。周王朱橚如今身體不好,因此她便徑直載了小五回周王公館。在門前下車時,她卻驚訝地看到老總管親自迎了出來。吩咐人領著小五先進去,她便在老總管的陪伴下放慢了步子往裡頭走。


  「剛剛傳來消息,汝南王又不消停,聽說和世子爭吵之後差點動了刀子。新安王也在旁邊幫著汝南王,兩位千歲爺話說得很難聽,甚至連周王殿下都掃了進去,所以世子很為難。」


  聽到汝南王三個字,朱寧頓時皺眉,心中要多膩味有多膩味。她上頭哥哥姐姐眾多,但和她感情親厚的卻不多,但其中最令人討厭的就是二哥汝南王。她實在不明白,建文年間分明是他出首向朝廷舉發了父親周王謀反,朱棣登基后卻沒對他怎樣,朱橚竟是索性當作沒這個兒子。偏偏和她一母同胞的新安王愣是與其親厚,到頭來上法場是不是也要一起做伴?

  「這兩個混賬男人……」含含糊糊罵了一聲,她還想再罵,但想到長幼之分,她還是悻悻然住口,心想父親在京師裡頭戰戰兢兢,那兩個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死命折騰。想了又想,她便開口吩咐道,「父王在的時候也難能約束他們,如今就更不消說了。此事不用去管,他們哪年不鬧幾回?這事情不要告訴父王,免得他不安。」


  老總管忙點頭應是,隨即望一眼四周,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先前不是說阿魯台掠興和么?聽說裡頭有決議,要派那位小張大人去興和。這看似不過是重新汰換軍器,巡糧儲整軍備,但因為咱們王府裡頭有些門路,所以還打聽到一些秘而不宣的消息。」


  得知張越要去興和,朱寧只覺一顆心提了起來。這興和以北就是草原,但凡蒙元入寇,那裡往往就是突破口之一,而且那裡向來只有武官沒有文官。想到那虎頭虎腦的小靜官,還有這些天樹欲靜而風不止的那種態勢,她隱約領悟到幾分皇帝的心意。


  莫不是用此舉平息悠悠眾口?


  看到朱寧一下子露出了注意的表情,老總管不敢賣關子,忙說道:「阿魯台這一次糾結了各部騎兵大約四萬人,其中還有兀良哈朵顏三衛的人馬。前一次掠興和時,興和守御千戶所損失不小,恐怕如今尚不滿千人。雖說宣府一向駐紮重兵,但蒙元諜探還是猖狂得很。這一任前頭的興和守備千戶就是三年前上任的時候醉酒于田舍,結果被蒙元諜探所殺……」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越聽越懸心!」朱寧只覺得心煩意亂,走了幾步之後,她忽然轉頭看著這個跟了父親一輩子的老總管,面色古怪地說,「這些都是要緊消息,沒有父王允准動用暗地的探子,決計打聽不到,你這所謂的門路從何而來?莫非是你為了巴結我,違令動用了不該動用的人手?公是公私是私,這一點我還分得清楚!」


  「郡主這話小的可當不起,小的哪有那麼大的膽子!」老總管沒想到朱寧竟然這般敏銳,連忙出言辯解,但看到她仍是冷冷注視著自己,他頓時更覺得頭皮發麻,猶豫了一會方才輕咳一聲道,「是周王千歲特意吩咐關注著小張大人那邊的情形。」


  父親?父親關心張越的事情做什麼?

  饒是覺得事有蹊蹺,朱寧仍是沒想到這是父親朱橚的手筆。此時此刻,她也無心和老總管多做糾纏,冷冷瞪了他一眼便進了儀門。等到了正房,看到小五正滿頭大汗忙著給朱橚針灸,她那位父親大人正舒服地直哼哼,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也不理會他們,徑直進了東屋。吩咐丫頭磨墨鋪紙,她提起筆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就埋頭寫了起來。俟那幾張紙上的墨跡幹了,她便裝好信封用火漆封口,等小五走的時候,她就囑咐其把信捎帶回去給杜綰。


  小五前腳才走,朱寧便把屋子裡的那幾個太監和丫頭都趕了出去,這才轉到了朱橚身前,似笑非笑地問道:「父王,你這些天怎麼忽然決口不提我那婚事了?」


  面對這樣一個單刀直入的問題,朱橚頓時愕然,旋即才強笑道:「不是因為你四伯一門心思忙著北征顧不得那許多麼?咳,反正你的婚事也已經拖那麼久了,不必急在一時,開封那地方三天兩頭髮大水,我也好趁著你婚事這機會在京師多住那麼幾天。怎麼,阿寧你難道只想要你四伯,不要我這個父親,一定要趕緊成婚趕我走?」


  這轉移話題的絕招對於別人都是一等一的有效,但朱寧哪裡吃這一套,當下就把臉一板道:「父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若是事情不辦成,你是決計不會甘心的。那天你留下張越喝酒,事後酩酊大醉的時候還說過什麼要去看看那兩個人的人品相貌,陡然之間卻又什麼都不提,卻常常在外頭逛!你可不要忽然弄出什麼混賬男人讓我嫁給他!」


  看到朱寧撂下這麼一句話扭頭就出了屋子,朱橚的臉上頓時抽搐了起來。混賬男人……這丫頭的個性這麼要強,要真是隨隨便便找個儀賓,恐怕以後他那個女婿必要被她當成混賬男人。想當初他是曾經滿腹雄心壯志,是曾經惦記著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可蹉跎了這麼多年閑置了這麼多年,那點心思早就磨滅得一乾二淨。倘若他不是親王,就可以走遍天下嘗遍百草;倘若朱寧不是郡主,目光也就不用局限在那狹小的圈子中,他就可以隨便挑女婿……


  朱橚猛地將炕桌上的茶盞拂落在地,前胸劇烈起伏。他一直告訴朱寧說他是想獻出三護衛卻沒有機會,一直說自己只想太太平平過日子……可是,他何嘗想把自己手中最後一丁點自保之力交出去!沒了三護衛,他從此就是養在皇帝卧榻之側一隻栓緊了鐵鏈子的狗!

  說來說去,朱棣也是混賬男人,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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