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多慮了
粟瑾覺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些多慮了，自然是放鬆了下來了。
傍晚。
圓月高掛天邊，檸黃明亮，天空坦蕩無垠，像絲絨般溫潤純淨。星鬥閃爍，宛如女人的心事，舉棋不定，無可琢磨。
姍兒拿起銅鏡，舉在自己的側麵，借著月光，看了一眼那裏麵的樣子。
她要是再長得美一點兒，陳季彥就會喜歡上她了吧，姍兒如是想著，人間最苦是相思，他陳公子、陳大人就一點都沒感受到她是用如何的情意想著他嗎？
姍兒把梳妝閣上的一朵絹花隨手配在鬢邊，左瞅右看，忽然嘴裏哼了一聲，抬手揪下花，不高興地扔在地上。
女為悅己者容，可是，人家領情嗎？那人心裏難道隻有那個叫湯圓的嗎？
推開門，立在院中央，躑躅著想往外邊去，但想起陳季彥曾有的冷淡態度，已鼓起勇氣的姍兒又退縮了。
今天的陳季彥的態度自己不是沒有看見，這樣的陳季彥，自己為什麽就放不下呢？
不多時候，姍兒的母親走了進來。又要幹什麽？姍兒十分不奈地來到父母房內，嘟著嘴，臉上沒一點表情。
倒是她母親臉上笑意點點，她父親也顯得很高興，朝她擺手道：“女兒，王家來信了，明天王大生親自套車來接你。”
“行了閨女，這回你臉上也有光了，明天就痛痛快快跟男人回去吧，就別使小性子啦。”
姍兒還以為是什麽好事呢，原來是那個姓王的，他不來找她幹什麽，他不已經把她休了嗎？他總以為她心裏隻惦記著陳季彥。
想到這，姍兒忽地怔住，難道不是嗎，難道人家懷疑得沒有道理嗎，她心裏可不是一直想著陳季彥嘛。
早也想，晚也想，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也想……姍兒不覺麵有愧色地略低下頭，婦道本分她如何不知，隻是情難自禁吧。
姍兒重踱回院中央，月亮還是那麽快活的照亮著，剛才的想法讓她心下放寬不少，已跟那姓王的，就跟他回去吧，嫁誰隨誰，這是她的命。
可是，好像總還有點什麽在牽絆著她的心思，望著那月兒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腳步竟已來到了門口。
一個聲音說不要去，另一個聲音則說，去吧，想去就去一下，不然她會後悔的。
她的手已推在門栓上，但她的腳還沒有動。她明白她還需要些理由甚至是借口，讓她邁出這一步。
姍兒再去望那月兒，似那裏有她可以祈求的佛仙，是，她隻是要去告個別，跟陳季彥說一聲，她要回去了，跟王大生一起回去，並不是要去糾纏他，這樣他總是會滿意吧？
不會覺得厭倦討厭她了吧。姍兒為自己的想法欣喜不已，她回屋帶上鬢花，飛快地跨出家門。
姍兒並不知道陳季彥此時的情形，但在她的執念裏，陳季彥會在，會在她認為的地方等她到來。
姍兒顧不得腳下泥濘，她一路幾乎奔跑起來，任裙擺在腳下飛舞，雖然那路程可不算近，但她都完全不覺得累，她眼前隻晃動著陳季彥清冷卻又讓人著迷的模樣。
陳季彥見到下人領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姍兒時，吃驚得可非同小可。
通亮的燭影中，姍兒額頭臉龐都泛著汗熱，胸脯一起一伏，不時彎下腰，喘著粗氣。
陳季彥一把蓋住他正寫給湯圓的五言，然而墨跡未幹，又從上麵覆蓋的宣紙上透出來。好在別人不曉得他在寫什麽，掩示隻是他自己心裏的那點小鬼祟。
“夜半更深，你有什麽事嗎？”陳季彥從書桌旁站起身來，並示意下人不要出去。
這下姍兒可尷尬了，兩個人的話怎麽都好說，可當著小下人，她如何開得了口，這明顯是陳季彥回絕她的表示。
“我，我，我明天就跟大生回去了，我來跟陳公子陳大人告別。”姍兒結結巴巴地說。
“知道了，請便吧。”陳季彥故意作出異常冷酷的樣子，他自己心有千千結，豈有不知情之苦楚，但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讓姍兒對他死心吧。
他看下人又要往外走，仍舊執意示意不讓出去。
姍兒幾乎承受不了陳季彥這樣的態度，至於嗎，她隻是來告個別而已。淚水在她眼圈裏打轉，她雙肩顫動，久久說不出話。
見到姍兒落淚，陳季彥心裏也不好受，雖然陳季彥對姍兒沒有什麽感情，但是因為自己的話讓一個女人哭了，其實陳季彥也覺得自己有些絕情的。
可是若不如此，這個姍兒就沒個了斷。
“我就是來告個別，陳公子都不能允許嗎？”
“已經別過，就走吧，以後也不要再見麵。”陳季彥撇開手中的書，幾步跨到窗前，輕蔑得瞟都不瞟姍兒一眼。
姍兒無地自容地下意識去摸鬢角的花朵，這一下花掉了，頭發也亂了。
“你就這麽討厭我，連看一眼、說一句話都不行嗎？”姍兒終於控製不住，哇地哭出來，也顧不得有下人在眼前，衝到了陳季彥身邊。
陳季彥一驚，躲瘟疫一般地閃開，拂袖說道：“對，看一眼、說一句話都不想，您明不明白，我真的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就很心煩，而且我也不想讓湯圓再誤會！”
心病隻需心藥醫，陳季彥說得斬釘截鐵，因為他比誰都明白，湯圓不止是他的心病，也是姍兒的心病，捅破了這層紙，姍兒才能作罷。
果然是為了那個湯圓，而且毫不顧忌在她麵前說出來，可見陳季彥對湯圓有多愛，而對自己又有多麽無情。
姍兒不斷搖著頭，她往後退的時候，她還幻想陳季彥還能同情地她一眼，難怕是可憐可憐她，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陳季彥完全置她不理，就像沒來過她這個人一樣。
旁邊下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是腦袋垂到地上，其實什麽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姍兒覺得她在人家主仆的眼裏根本就是個笑話。
姍兒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在河邊腳下一滑，她一下子摔倒在一塊碎石上，雖然天黑漆漆的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