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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誰是兇手?

  袁宗皋萬萬沒料到,一把火居然會燒到朱厚熜身上,當即用厲目打量侯春。


  此時連侯春都不敢站出來為尖毛钁說話,他是後來的,並不清楚當時情況,以現場人們的描述,怎麼聽都像是尖毛钁所為。


  「將人拿下,關押待審。」


  袁宗皋不想就地審問犯人,避免有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暴露出來。


  他往朱厚熜身邊走去,畢竟現在世子還沒醒轉。


  張佐提醒:「袁長史,是否把犯人交到府衙或者縣衙,讓官府來審?」


  袁宗皋瞪了他一眼,即便張佐在王府中地位已算很高,但還是無法跟袁宗皋相比,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你懂不懂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自家人放火,還要送到官府審案?你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

  張佐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似也意識到自己的提議不合適。


  「冤枉啊,真的非小人所為」尖毛钁被人押走,一群匠人戰戰兢兢,都怕被尖毛钁牽連。


  袁宗皋走到朱厚熜身前,蹲下來仔細為朱厚熜診脈,眉頭深鎖,好像有所察覺。


  張佐道:「先前已讓大夫診過脈,並無大礙。」


  袁宗皋「嗯」了一聲,凝眉思考了一會兒,隨即目光看向一旁癱坐地上的朱浩,質問:「他為何會到你這兒來?」


  即便張佐等人已泄露朱厚熜身份,但袁宗皋還是想在朱浩面前遮掩。


  朱浩並不怕袁宗皋發現端倪,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隨機應變,問問最近經歷過什麼,再查看一下病徵等等,做一個大致的預判,再把一些雲里霧裡的理論套上去


  想要通過診脈就發現朱厚熜體內由曼陀羅、烏頭製成的麻醉劑的存在?


  別把自己當半仙。


  朱浩低下頭,好似認錯一般道:「朱四是來找我玩的我們以前就認識。」


  「嗯!?」


  袁宗皋聞言眉頭緊鎖,顯然他對朱浩沒半絲信任,他當然會去猜想,朱厚熜正好出現在火場,那兒還是朱浩的住所,或許就是朱浩在搞鬼。


  陸松看出袁宗皋的懷疑,趕忙解釋:「起火時,朱浩並不在現場。」


  袁宗皋瞥了他一眼,問道:「放火那兇徒是否有同夥,你都清楚嗎?」


  陸松一時語塞。


  說朱浩跟尖毛钁是一夥的?


  開什麼玩笑!

  明明是尖毛钁想要燒死朱浩,結果卻不小心連累到朱厚熜

  朱浩起身,一臉氣憤:「既然你們王府對我不信任,那還讓我進王府做伴讀作何?我拚死從火場把人救出來,難道還是我的錯?那當時我就該不管不顧,徑直離去,避免落得差一點就葬身火海的凄慘下場!」


  面對袁宗皋的質疑,朱浩只能努力表現自己的憤怒。


  袁宗皋深邃的目光將朱浩上下打量一番。


  最初他不敢相信,一個七歲的孩子居然能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面,說出一番不卑不亢的話,但仔細打量后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朱浩身上的衣服被火燒到全是黑灰和破洞,而朱厚熜全身卻沒有這種情況。


  「他身上是怎生回事?」


  袁宗皋指了指朱浩,問一旁的陸松。


  陸松是當事人,是火場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見證人。


  陸松道:「朱浩衝出火場時,拿了沾水的毯子裹在公子身上,而他自己則沒有還是我等把他身上的火澆滅情況極度危險」


  袁宗皋本來心中對朱浩充滿了懷疑,但陸松這一席話,再對應一旁落在地上那濕漉漉的毯子,一時無語。


  是啊

  說朱浩這小子放火,明明有個鐵證如山的縱火者存在,要是朱浩是那人的同夥,那他進火場救人是為哪般?

  更是把求生的機會讓給朱厚熜,自己身上的衣服燒成這樣?


  完全不合理!

  袁宗皋自問才思敏捷,機智過人,能輕鬆洞穿人性,但在朱浩身上自己的慧眼卻好像失靈了。


  就在此時,一名侍衛急忙跑過來稟報:「袁長史,王爺請您過去。」


  此事已驚動興王朱祐杬本人,但礙於身份他不可能出現在火場,加之此時因火災整個興王府已出現局部混亂,若有人趁機對其不利,那可就糟糕透頂!


  說是接見袁宗皋,倒不如說是發出提醒,趕緊把朱厚熜帶回王府內院好生安頓,有事見面再說。


  「陸典仗。」


  袁宗皋略一思索,立即招呼旁邊的陸松。


  陸松抱拳:「卑職在。」


  袁宗皋道:「取消王府儀衛司所有侍衛輪替,各門禁加強警衛,另將東院之人連同兇徒以及朱浩,一併送至春暉門內那座院子,等請示過興王后再行定奪!」


  朱浩順利通過袁宗皋這一關。


  陸松得到袁宗皋授意,不再客氣,直接押送犯人一般,把整個東院的匠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押到內院東門附近一個寬大的院子,然後展開審問。


  「你們中,有誰跟兇徒勾連?」


  陸松其實算是半個「知情人」,心中充滿了對朱浩的懷疑。


  所有人中,沒有誰比他更覺得有可能冤枉了尖毛钁,但他卻不能說出來,還得從這些匠人身上做文章,要把案子做成鐵案。


  眾匠人一看這架勢,哪裡還敢有所隱瞞?


  馬上有人跳出來道:「陸典仗,請您明鑒,我等老實巴交,哪敢行兇?倒是那尖毛钁最近一直放言要好好教訓朱浩那小子,說這是侯當家的吩咐。」


  侯春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怎不說這是袁長史吩咐?」


  出來舉報那人撇撇嘴,大概心中早就對侯春有意見,趁機落井下石。


  陸松一看,這事情頗不尋常,難怪袁長史對尖毛钁這個公認的兇徒沒直接懲治,難道說放火之事真跟袁長史有關?


  老宋道:「要說尖毛钁沒那麼大膽,有沒有可能是不小心失火?庫房中本就有很多易燃物,之前桐油罐還漏了」


  東跨院這群人,跟「老實巴交」能沾上一點關係的也就老宋了。


  此時還幫尖毛钁說話的,也只有老宋。


  「宋老頭,到現在你還在為尖毛钁開脫?會不會你就是他的同夥?」居然是平時跟尖毛钁稱兄道弟的大喜站出來質問。


  老宋沒想到這種事還能往自己頭上掰扯,趕緊辯解:「我實話實說,倉房什麼情況,你們比我清楚」


  朱浩坐在一邊台階上,看著一群人狗咬狗。


  計劃很完善,連袁宗皋都挑不出漏洞,以眼前這群人的智慧只能往誰是尖毛钁幫凶這個方向想,看來自己可以順利地抽身事外,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但他也知道陸松不可能不懷疑。


  果然,陸松一邊問話,一邊偷偷打量朱浩,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這種沒有強制手段的審問顯然不會得出任何結果,在場人等都想把自己摘乾淨,誣陷和亂咬人成為對話的常態。


  「陸典仗,袁長史吩咐,讓您帶那個救火的孩子到王府後院書堂。」


  問話陷入膠著,陸松正焦頭爛額,這邊又有人前來傳話。


  「知道了!」


  陸松只能吩咐手下人仔細看守東跨院這幫人,而他則親自帶朱浩往後院去,那裡對於王府中多數人來說乃是禁區。


  朱浩第一次進王府內院,心情出乎尋常的平和,有關如何回答別人的質問,他已成竹在胸。


  「朱少爺,這裡沒外人,你說實話,這件事是否跟你有關?」陸松實在難以平復心中的懷疑,帶朱浩來到一處僻靜角落,四下看了一眼,這才小聲問了一句。


  朱浩皺眉問道:「陸典仗,你在說什麼?」


  陸松刻意放緩腳步:「尖毛钁何等蠢人,想必你我都清楚,要陷害他不難,你只需把火把丟到他面前即可再說世子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出現在你那兒?你現在別只顧著否認,連袁長史對此事都充滿懷疑,你告訴我,我或許可以幫你。」


  幫你個大頭鬼!


  朱浩很清楚,陸松表現出跟他一條心的樣子,純屬想套他的話。


  「你是不是想問我,你被我利用,參與到了『騙世子到我住處,還被我放火,險些把世子燒死』的大案?」朱浩反問。


  「啊?」


  陸松大驚失色。


  從陸松的表現,朱浩就看出,這傢伙以其跟興王府的良好關係,若是知道真相的話,或許真可能無所顧忌地把自己給舉報了。


  陸松為林百戶做事,一直都不情不願,但林百戶或許是做過承諾,只要他調查情報,不危害興王府上下安危,他才勉強答應下來,但他若是發現朱浩放火,以其忠義性格,難保不會舉報。


  現在朱浩就是告訴陸松,你別總懷疑我,若真如你所言我是主謀,你就是幫凶,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朱浩道:「陸典仗,我可沒看到尖毛钁放火,我是後到現場的你親眼看到誰放火了嗎?」


  陸松搖了搖頭。


  「如果你真的覺得我能算計好一切,既要放火還要救人,你便去跟興王說不過就算你不說,王府上下就沒人懷疑?那你說不說有什麼意義呢?」


  朱浩的問題,讓陸松徹底迷茫了。


  是啊。


  沒憑沒據的,我拿什麼舉報朱浩?

  多此一舉不說,還把自己給舉報了?


  這是發起狠來,連自己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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