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聰明
朱娘順利帶著兒子離開。
這次她回來,最怕自己被扣為人質,朱家以此要挾朱浩做什麼危害大義之事。
但現在朱家除了在壽宴上有所為難,老爺子卻表現出對朱浩寄予厚望的樣子,怎麼看此行都值得,讓她感覺
人間自有真情在!
「夫人」
於三帶了兩人在莊子側門外的馬車前候著,見朱浩和陸松從這個門出來,不由趕緊迎上前。
朱娘點頭,不想在朱家門口亂說話。
正要上馬車,後面傳來聲音:「三嫂請留步。」
追出來的居然是朱萬泉。
陸松打量朱浩一眼,想試著從朱浩嘴裡打聽朱萬泉追出來的目的,朱浩笑著對陸松道:「陸典仗,你先去正門那邊,把馬車叫過來,我和我娘,與四叔說上兩句,便跟你一起回王府。」
「嗯。」
陸松知道這是人家家事,就算可能涉及王府,想旁聽一下,可問題是你站在那兒,人家也不會說啊。
不如先去做正事,稍後朱浩或許會跟自己明言。
陸松帶著人離開,於三等人也都自覺地趕著馬車走出一段路程。
朱萬泉見狀,來到朱娘母子跟前,「三嫂,是這樣的娘有話讓我轉告。」
朱萬泉一臉為難的樣子,顯然朱家對三房的態度,他這個本家弟弟並不是很贊同,但恪於孝道,他又不得不說。
朱娘道:「但說無妨。」
朱萬泉看了朱浩一眼:「娘的意思是王府支持侄兒考科舉,乃是想讓他離開,並不是因為侄兒學問有多好,而是早點把小浩給打發了娘的意思,既然侄兒留在王府,有機會為朱家做事,就不能輕易離開。」
朱娘咬著下唇:「可吾兒明年參加縣試,乃是興王親自定下的我們有什麼資格回絕呢?」
「爭取吧。」
朱萬泉往遠處正往這邊趕車過來的陸松一行看了一眼,低聲道,「實在不行,試著想辦法找人替換侄兒在王府中的伴讀位置若三嫂誠心為侄兒好的話,不如有時間回莊子來,跟娘從長計議。」
「嗯。」
朱娘點點頭,未予置評。
朱萬泉笑著拱拱手,轉身回側門去了。
「娘,你不會真相信四叔的話吧?」
朱浩見朱娘有些失神,小聲問道。
朱娘低聲道:「娘可沒那麼傻都分家單過了,你祖母明確說你沒法承襲你爹的錦衣衛百戶職位,娘為什麼還要對朱家言聽計從。」
朱浩差點兒就要向老娘豎大拇指。
總算開竅了。
一個婦道人家,大風大浪中經歷那麼多事後,算是徹底看清楚形勢。
朱家再想用威逼利誘,或曉以大義等方式欺騙,一向踏實本分的朱娘都不會再相信,更何況她身邊還有朱浩這個對大小事情均洞若觀火的軍師?
「對了娘,我看祖父的身體不太好我的想法是,回去給祖父做個輪椅,讓他平時可以自由出來活動一下,有助於他身體恢復。」
朱浩突然提出一個想*******椅是什麼?」
朱娘一臉迷惑。
朱浩笑道:「就是一種靠手就能走路的東西,平時也是坐著,但相比躺在滑竿上,自由度大許多就像裝了車輪的椅子等我做出來娘就知道了。娘,我要跟陸典仗回王府了,你記得別再被朱家人蒙蔽就行我先走了。」
朱娘看到陸松一行正在前面官道旁等候,準備護送自己兒子回城,說明王府對朱浩的安全非常關心。
這次不單純是來送禮,更是要保護他們母子平安離開朱家。
原本是一家人的朱家,卻對母子倆安全有著巨大威脅,本該是敵人的興王府,卻處處維護他們母子的利益
連一向認為忠孝大過天的朱娘,都能感覺出其中蘊含的善惡對錯,心中更加堅定了讓兒子在王府中好好讀書的想法,一切聽從王府安排便可。
朱浩斜躺在馬車車廂里,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陸松則坐在車夫旁,二人間本來隔著一道車簾,但此時帘子已經卷了起來,可以直接對話。
陸松問道:「朱浩,你四叔跟你們說了什麼?」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回去后要如實彙報的。
朱浩嘆了口氣:「我四叔帶來祖母的吩咐,說是王府鼓勵我來年參加科舉,完全是不想我繼續留在王府,隨便找個借口把我打發了!」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
一句話沒說完,陸松頓住了,或許是考慮到朱家怎麼說也是朱浩的家族,在孩子面前這麼指責不太好。
但他說不說後半句,朱浩都能聽懂。
「他們還想讓我娘回莊子跟他們商議什麼對策但我娘說了,我們都已經分家單過了,我連我爹的錦衣衛百戶職位都不繼承,有什麼理由繼續聽從朱家的擺布?再說了,我的目標是考科舉,而不是頂著軍戶的名頭,當一輩子粗鄙武夫,以我這小身板我也沒辦法從軍啊。」
朱浩泰然自若說道。
陸松回頭瞪了朱浩一眼,他就是軍戶出身,當然不會覺得武夫有什麼不好。
可仔細想想朱浩話中的道理,這年頭,能通過科舉當文官,有誰稀罕做軍戶?社會地位低下就不說了,乾的還都是辛苦活,而且一代傳一代,沒法逃脫。
就說他陸松,明明在興王府任職,有著大好的前程,卻因為自己世襲錦衣衛的身份,被人先後要挾,苦不堪言。
「你大伯沒回來,我倒是沒想到。」
陸松突然又說了一句。
朱浩笑道:「我大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他整日瞎琢磨什麼陸典仗你不必把他當成心腹大敵,他手下沒人,做不成大事。」
陸松聞言又不由回頭打量朱浩。
換作以前,他聽到類似的言辭,只會覺得朱浩是在替朱家開脫。
現在他卻知道,朱浩沒理由幫朱家人說話,那隻能說明,朱浩真覺得朱萬宏不會對興王府造成太大威脅。
「可他畢竟之前曾有過謀害興王府的舉動」
陸松對此耿耿於懷。
如果朱萬宏早一步從林百戶那兒得知他陸松錦衣衛密探的身份,或許當時就利用他做一些加害興王父子之事,如果之前組織策劃攻擊興王府都不算敵人,那怎樣才算?
朱浩一臉高深莫測:「陸典仗怎知,錦衣衛行動前泄露出的風聲,不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以他如今在城裡藏匿的本事,你覺得若他真有心要跟興王府為敵,會在上次行動中露出那麼多破綻?簡直可以稱得上錯漏百出!」
陸松一想,是啊。
朱萬宏這次在安陸州城,要不是其主動露面,王府的情報系統壓根兒就調查不到絲毫訊息,而人家居然能好端端行走在教坊司、酒肆等地,簡直匪夷所思。
而上次
雖說那次的人多了點,容易泄露風聲,但辦事的水準
簡直對不起錦衣衛的名頭。
上次就像是朱萬宏故意露出破綻,等著陸松去抓現行一樣,讓王府提高警惕,然後王府加強戒備后,錦衣衛什麼事都沒做就撤走了
走了?
對了,就那麼無聲無息走了!
那一次,王府真沒做多少事,你說王府加強戒備,起到了麻痹敵人的效果,可敵人在發現不能成事後,真那麼輕易就放棄掙扎?
陸松道:「你是說你大伯跟朱家立場不同?」
朱浩笑著搖頭:「朱家能有什麼立場?先皇時被派到安陸,在此定居二十來年,得到的會比失去的多?
「我大伯更是被朝廷抓去當了幾年人質,你說錦衣衛指派朱家做事就算了,還需質子作何?不就是為了敲詐勒索朱家?
「朱家在安陸把功勞立到天上去,也就那麼回事或許只有我祖母才會覺得,能靠為朝廷立功返回京師,重振朱家門楣。」
陸松點點頭:「我覺得你祖父朱老千戶他好像是個明白人。」
朱浩好奇地望向陸松。
我爺爺連站都站不起來,話都也不連貫,只靠幾個眼神,你就能察覺他是個「明白人」?
我看大聰明是你陸松啊。
如果我祖父真是這麼個簡單到讓人一眼就看透,那他這個錦衣衛千戶當得也太窩囊了,你不知道有可能他是在演戲么?
連我這個受到他「恩寵」的孫子,都不敢對他的行為下定論呢!
「朱浩,你在王府中好好讀書,我覺得以後振興朱家門楣之事,恐怕得由你來完成。」
陸松突然就對朱浩寄予厚望,「即便興王府未來不能出真龍,至少你也能通過科舉走上仕途,興王府可在背後助你一臂之力。」
朱浩笑了笑,有想法卻不說。
指望科舉一舉成名天下知,畢竟是一條充滿荊棘之路,不是你有才華或是文章寫得好就能在科舉中無往而不利。
考官的主觀臆斷非常重要。
考官水平參次不齊,加上朱浩軍戶出身,年歲又小很多不利因素!
再加上他桀驁不馴,有著改變時代的小心思,會讓他在文章中自然而然帶有一種野心,或許在唐寅這樣開明的人看來,這是優勢,但在科舉中,有可能會成為朱浩最大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