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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處心積慮

  朱萬簡一聽對方要把貨收回,得意非常,大聲嚷嚷:「損壞多少?你應該問還剩下多少,現在也就剩下個十面八面的,趕緊賠吧1

  「啊?」


  馬掌柜大驚失色,回頭望向朱萬簡,不可置信地問道:「朱二爺,您確定運送路上沒出任何意外?這鏡子給您包裹的異常嚴實,怎麼可能會損毀那麼多三面兩面的,小人或許砸鍋賣鐵賠得起,這麼多,請恕小的無能為力。」


  朱萬簡一瞪眼:「那就衙門見1

  說著便有上來拿人的意思。


  朱嘉氏冷眼旁觀,此時她心一直在往下沉,她看出來了,這件事已很難妥善解決。


  朱娘道:「此等事,乃是蘇東主跟朱家間的糾葛,與我三房無關,不過身為朱家人也不能坐視不理,若是蘇東主不給個說法,兒媳願意跟蘇東主斷絕一切生意往來!塌房的生意不做也罷1

  此話一出,又讓朱嘉氏吐血。


  朱家現在非常需要朱娘跟興王府間的貿易渠道,如此皇室以及錦衣衛高層才覺得朱家還在努力做事,才不會棄之如敝履。


  可誰都知道朱娘自身是沒有能力跟興王府做生意的,興王府之所以選擇朱娘,完全是因為蘇熙貴在其背後撐腰。


  如果朱娘跟蘇熙貴斷絕生意來往

  「走1

  朱嘉氏不再多廢話,起身便離開。


  朱萬簡急了:「娘,您這是作何?連這女人都承認是姓蘇的責任,咱就這麼放棄了?」


  朱嘉氏不想跟兒子多廢話。


  「走1

  再一次厲喝。


  朱嘉氏人都已經快到門口了,朱萬簡依然莫名其妙,事主就在這裡,朱家明明佔盡優勢,怎麼能走呢?

  朱嘉氏走出店鋪門,駐足回望,只見朱萬簡一臉懊惱地跟了出來,然後就聽「咣咣」聲響,於三帶人把門板給合上了。


  「咳咳」


  朱嘉氏身形搖晃,幾乎快站不穩了。


  朱萬簡本想避開,見左右無人也只能無奈地上前扶了一把,嘴裡喋喋不休:「娘,您怎麼手下留情了?這可不是您平日的作風埃」


  「馬車上敘話1

  朱嘉氏讓兒子趕車,母子二人同乘一車,往倉房那邊走。


  路上朱萬簡仍舊不甘心:「把人拿到官府,讓衙門的人好好拷問一番,看看是否姓蘇的在背後搗鬼!這虧咱可不能白吃埃」


  朱嘉氏氣息仍舊不勻稱,靠在車廂壁,說話聲有氣無力:「老二啊老二,為娘不知到底是姓蘇的搗鬼,還是昨日你們運送途中出了岔子,只知道這事兒落到誰頭上都不會承認」


  「娘說什麼呢?肯定不是我們的錯礙」


  朱萬簡急忙辯解。


  朱嘉氏道:「那為何為娘聽說,把東西運回城后,你並沒有馬上去交貨,而是去了教坊司呢?」


  朱萬簡原本以為老太太不知情,但其實老太太對兒子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他又急忙辯解:「那不是去見歐陽家女東主手下那穆掌柜,之前咱琉璃生意,就靠他幫忙牽線搭橋。就算真在咱手裡出事,也是姓劉的看管和運送不力我早就看姓劉的不順眼,他定是犯了錯不敢承認1

  此時的朱萬簡,只能儘可能把責任往劉管家身上推,總之自己沒錯。


  「唉1

  朱嘉氏嘆了口氣,道,「跟歐陽家的內鬼合作,把歐陽家掏空,不想卻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你把人送去官府有何用?白紙黑字,人家有契約為證,占著理兒,到時外間人一宣揚,以後誰還敢跟我朱家做生意?

  「若不鬧到官府,靠人去搶,依然註定會失敗!如今三房已跟家裡分家,有著官府和鄉紳背書,根本翻不了天再者,這事兒沒憑沒據,三房會承認跟他們有關?」


  朱萬簡道:「那依娘的意思,咱要吃啞巴虧?」


  朱嘉氏嘆道:「那你有何證明是姓蘇的搗鬼?姓蘇的姐夫可是一省藩台,就算是知州,你以為會站在我朱家立場上斷案?一年前我們在縣衙時,州、縣衙門的立場你沒看到?」


  朱萬簡瞬間無語。


  如果是一般的小商小販,或是富戶,地方官府一般不敢惹朱家,斷案自會有所傾向。但對象換成一省藩台的小舅子,官府馬上會調轉槍口對準朱家。


  「再者說了,我朱家還需要姓蘇的,維持跟興王府的生意」


  朱嘉氏又拋出一條理由。


  「娘,你是不是魔障了?就算咱不追究,你以為姓蘇的或是三房那女人,會把渠道讓給咱?人家做人家的生意,與朱家何干?」


  朱萬簡這時候頭腦突然活泛起來,直指老太太話中的漏洞。


  朱嘉氏語重心長:「為娘要的是渠道嗎?為娘要的是在跟朝廷上奏時,可以名正言順說,我朱家沒有辜負朝廷囑託老三家完全可以代表我朱家,讓朝廷覺得我們沒有辜負聖恩,正在用心做事。」


  「啊?」


  朱萬簡自然理解不了朱嘉氏的格局。


  要渠道,人家蘇熙貴和朱娘不會給,朱家要來沒用,興王府會跟朱娘做生意但不會跟朱家做生意。


  朱家需要的也不是這門賠本賺吆喝的生意,要的是一個「名義」,雖然朱家在這門生意上做不了任何事,但卻讓朝廷覺得朱家因為有這門生意存在,而在對付興王府的問題上有著無限可能。


  對朝廷來說,朱家就有了存在和利用價值。


  「那損失的銀子該怎麼辦?」


  朱萬簡苦著臉道。


  朱嘉氏道:「一點小小的損失罷了,朱家承受得起,不過才一百多兩銀子」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倉房後巷,卻見劉管家急忙迎了過來。


  「姓劉的,到底昨日我走後,發生什麼事情?你現在非要給我說個清楚明白。」朱萬簡見到劉管家,上去便抓劉管家的衣領,興師問罪。


  劉管家卻顧不上主僕有別,一把掀開他,大步走到朱嘉氏跟前道:「老夫人,出事了,也不知怎的,歐陽家的人聽說咱鏡子碎了不少,認為這批銀鏡質量不佳,連剩下的鏡子都不肯收了,還說要去官府告我們違約。」


  朱萬簡好似聽笑話一般,冷笑道:「扯呢?白紙黑字寫著,他們敢不收?」


  劉管家道:「契約上寫的是四十面鏡子的生意,可我們一共才拿過去不到二十面老夫人,您怎麼了,老夫人?」


  朱嘉氏聽到這兒,剛從馬車上下來,便往一旁摔倒。


  一群人趕緊七手八腳將朱嘉氏扶住,此時老太太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在一群人攙扶下往店鋪里走。


  劉管家本要陪同朱嘉氏,進裡面商議個對策,卻被朱萬簡回頭怒斥:「愣著作甚?請大夫去1

  劉管家忽然意識到,此等時候,自己只是個外人,沒法跟老太太的親生兒子叫板。


  朱浩安撫好朱娘,急忙回王府。


  好在上課沒遲到。


  不過朱四他們早到了,只是不見朱三身影。


  唐寅進到教室,把朱浩叫到外面,隨後就見范以寬跨進院門,之前一直板著臉的范老頭神情緩和地跟唐寅點頭示意,進屋去給剩下幾個孩子上課,留下唐寅跟朱浩在院中。


  「唐先生把我叫出來,不是打算給我開小灶吧?」朱浩問道。


  唐寅搖頭:「我來是想問問你,跟朱家的生意到底怎樣了?昨日說的是今天吧?」


  朱浩笑道:「難得你還在意我的生意不負所望,在我的努力下,朱家在這筆交易中損失超過二百兩,我這邊也賺了點零花錢。」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你不怕朱家找你麻煩?」


  「麻煩?怕才怪呢1

  朱浩笑道,「我馬上要參加科舉了,本來我還擔心朱家趁機使絆子,比如說把屬於我軍戶承襲的職位還給我,以將來會補家父的官缺為借口,阻斷我科舉路回頭再想辦法給我拿走咯。


  「再或者於我的縣試具結上做文章,找鄉老坊老什麼的出面阻止我參加科舉突然蒙受重大損失,現在他們應該擔心怎麼賠銀子,無心再關注我的事情了吧?」


  唐寅苦笑道:「原來你突然找朱家的麻煩,是為自己科舉鋪路?」


  朱浩想了想,搖頭輕嘆:「也不完全是有錢不賺怎麼都說不過去,要讓朱家知道對付我們孤兒寡母的下場!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讓興王府和蘇東主知道我們跟朱家水火不容,有助於我以後繼續留在王府。」


  「嗯?」


  唐寅眼神中滿是驚異。


  看起來孩子氣十足的任性相鬥,卻是經過全盤考慮的謀略?

  為科舉鋪路、賺錢和報復朱家,這些理由都很牽強,但朱浩最後說的那點,算是說到唐寅心坎上了。


  興王府憑什麼相信錦衣衛千戶朱家出身的朱娘母子?還不是看到他們一直被朱家欺壓,知道他們一定不會為了朱家跟興王府作對!

  但這種事不是看表面關係如何,更重要的是要看到實際行動。


  朱浩越是把家族關係搞得嚴重對立,勢成水火,興王府越會放心,對朱浩的信任也會更多。


  唐寅道:「你是怕參加完縣試和府試后,興王府不打算繼續留你,便在跟家族關係上做點文章?」


  朱浩攤攤手:「都是順道之事,意氣之爭,有時候沒考慮那麼多。」


  「我看你不是沒考慮那麼多,而是把所有事都提前想好了!你啊你,小小年歲卻這麼多心眼兒,難怪你會去南昌把我帶到安陸來,我唐某人真後悔當初非要到安陸走一遭,更後悔見到你小子后聽信你的鬼話1

  本來板著臉感慨,說到後面已不由搖頭,臉上湧現一種「還是我了解你」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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