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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千鈞重擔於一身

  朱嘉氏嘴上將興王府大肆抨擊一番,覺得這中間隱藏有什麼陰謀詭計,滿臉慍怒之色,目光堅定,似非常篤定。


  但當她捻著佛珠想要往門口挪步時,腳下不穩,差點兒一頭栽倒。


  「娘。」


  朱萬泉急忙上前攙扶。


  朱嘉氏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盯著朱萬泉,語氣中帶著一股羞惱:「為娘一直都希望朱家可以科舉入仕,把希望全寄托在你和長房長孫身上,可未曾想朱家下一個功名卻出在三房嗎?」


  朱萬泉再也不提什麼「這是好事」之類的話,他算是看出來了,老娘錙銖必較,根本容不下三房人。


  只是他對於朱家上一代的恩怨並不清楚,也不知道為何母親會對三房抱有那麼大的偏見,照理說以朱家宣揚的仁愛禮儀誠信的家風,自己三哥已死,朱家應該好好對待三嫂和侄子,可偏偏母親大有一種趕盡殺絕的架勢,簡直不可理喻。


  「九歲孩童,如今靠著興王府才攥取功名,將來科舉場上必定不會長久,朱家的未來與其說寄托在你大哥身上,還不如說全靠你老四,你可一定要為朱家爭口氣啊1

  朱萬泉更不知該如何說及。


  聽起來


  怎麼像是別人家的孩子表現突出,老娘眼紅,非要說人家傷仲永,然後讓自己兒子努力超過?

  可問題是

  朱萬泉心想,我真沒那麼大的進取心啊!


  說是將來考過鄉試博取舉人功名,但我自己知自家事,以我的才學根本沒信心通過,與其天天「頭懸樑錐刺股」做那無用功,寧可守著生員的功名安安穩穩過一生自由自在生活,不好嗎?

  「是,娘,您別擔心。還有,二哥那邊」朱萬泉大概知道朱萬簡進城是去找三嫂母子的麻煩,所以特意提醒了一下。


  現在人家都已經考中縣試案首,得到秀才功名指日可待,你再想把人家拉回來棄文從武,怕是沒門了吧?


  朱嘉氏閉上眼,搖頭輕嘆:「由得他去吧,反正你兄長從來做不成事。」


  朱萬泉瞬間大徹大悟。


  原來母親大人您很清楚二哥是什麼尿性吧?那還每次對他寄予厚望?讓他辦事的結果,就是一事無成,最後還惹一身麻煩回來!

  朱嘉氏嘆道:「為娘找人打探過,你長兄去年離開京師后,再未回去過,如今他似與家族離心離德,朱家求取功名全靠你,而掌家則只能倚仗你次兄唉,若不指望他,誰能擔此重任呢?」


  朱萬泉想了想,倒是這麼個理兒。


  大哥繼承了錦衣衛千戶職,為朝廷辦事,家業自然顧不上,而三哥早死,自己說是求取功名,與世無爭,卻實打實是家裡的蛀蟲。


  這不是朱家非要選擇朱萬簡,而是除了朱萬簡沒人可用,難道真把三嫂叫回來當朱家的掌舵人?


  別說朱嘉氏,恐怕朱家上下也不會服從三房的命令。


  「三房那孩子考完縣試,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興王府找借口驅離,王府需要有朱家人的眼線,倒不是為獲取多少情報,只是要讓朝廷覺得朱家尚有可資利用的價值我知你一向淡泊名利,不想過問家中事務,但你身為朱家子,你兩位兄長指望不上,如今只能由你承擔起重任來。」


  朱嘉氏目光殷切地望著朱萬泉。


  朱萬泉神色有些窘迫,迴避道:「娘,我不懂這些。」


  朱嘉氏道:「你無須懂,聽聞王府中兩位世子教習,一位乃是本州前任學正范以寬,另外一人只知姓陸,是朱浩的啟蒙先生,名不見經傳卻深得興王信任,你同為讀書人,為娘會安排你接近興王府中人,找個機會與范以寬和這個姓陸的教習來往,打探出他們的底細,投其所好,希望從他們身上獲取朱家想要的東西。」


  「啊?」


  朱萬泉這才知道為何今天母親會跟他說這麼多,感情是要把他打造成密探,試著拉攏王中中人當眼線?


  他很想說,這也太難了吧?


  「你不願意?」


  朱嘉氏見到兒子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情願,臉色立變。


  朱萬泉心中萬般無奈,但老娘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足以說明現在朱家實在無人可用,若是自己再推辭的話,會不會跟三房一樣成為家裡的棄子?


  人家三嫂還能獨立自主,生意做得有聲有色不說,兒子也培養得很成功而自己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蛀蟲,離開朱家庇護能幹嘛?

  「孩兒願意為爹娘分憂。」


  朱萬泉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朱嘉氏這才滿意點頭:「有時間多去城裡走動走動,在士子中建立起良好的名望,不讓興王府的人覺得你接近他們別有目的,朱家事以後就指望你了1

  興王府。


  朱浩中午剛到食堂準備吃飯,就見唐寅、陸松、蔣輪三人進來,後面跟著幾名侍衛,陣仗看起來不校


  京泓端著飯碗,正要拿筷子夾菜,見到這一幕趕緊把碗筷放下,站到一邊去了。


  來勢洶洶

  別誤傷圍觀群眾才好。


  「唐先生,你們這是?」


  朱浩搶著往嘴裡扒拉兩口飯,防止這群人把自己叫出去說事,半天吃不上,所以先吃兩口對付一下,而後起身問道。


  唐寅本要說話,蔣輪搶先道:「朱少爺,現在該尊稱你一聲朱少爺,恭喜你縣試得案首,秀才功名指日可待!哈哈。」


  蔣輪很高興,看起來比唐寅這個先生都要高興。


  或是覺得當初是他把朱浩引介進王府,眼光獨到。


  看看我,雖然學問不咋地,但就是慧眼識才,當初能壓制王府典史的反對,順利讓朱浩報名,後來又頂著隋公言的壓力,在考核中為朱浩撐腰,才順利讓其進入王府,結果兩年不到就考中縣案首,等於保送秀才功名,而接下來考舉人、考進士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朱浩聽到這消息,沒有欣喜如狂,反而眉頭皺起,似乎有點發愁。


  唐寅笑問:「朱浩,你都考中縣案首了,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朱浩回答:「若是過縣試,我不覺得多驚訝,可得案首,我雖然對自己的才學很自信,但恐怕本地士子不會應允吧?」


  唐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朱浩對自己過縣試氣定神閑,一點沒有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浮躁,也無一般讀書人的急功近利,這很可怕眼下他更是足不出戶,就知道外間對一個孩子考中縣案首有何反應,好像全局皆在掌控

  嘖嘖。


  你不但才學出眾,心態更穩,智計方面更是算無遺策你他娘的就是個妖孽,咋不上天呢?

  陸松插話道:「外面是有一些儒生對於朱少爺考中縣試案首有意見,還說興王府從中相助,但清者自清,縣試考試都是糊名的,況且范學正也是被臨時徵調前去閱卷」


  說到後來聲音漸漸小了,終不可聞。


  唐寅笑著望向陸松,好似在說,你是不是說到最後自己都有點心虛,說不下去了?


  王府上下都知道朱浩真才實學,可問題是你都能聯想到朱浩考中縣案首會不會跟王府的背景,以及跟范以寬當縣試閱卷官有關。


  到底范以寬名義上是朱浩的先生,自己弟子的字跡會不清楚?就算老眼昏花看不出來,難道事前不能商議一下在卷子上做什麼標記?

  清者自清,說得容易,實踐起來卻很困難。


  唐寅見朱浩面色嚴肅,微微一笑:「這樣,我去找范學正,同時跟袁長史提一句,由興王府出面說句話,只要讓州衙和州儒學教諭署的人站出來,一切風波都會平息。他們早晚會見識到朱浩你的才學。」


  幾個人說著就要走。


  京泓先前驚訝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朱浩不但順利通過縣試,還得了縣案首,這意味著什麼他這個讀書人很清楚。


  這代表朱浩接下去連考府試和院試,只要別寫出犯忌諱的文章,生員的資格基本是板上釘釘。


  他才九歲礙


  「唐先生,我想問一句。」


  京泓見幾人要走,終於鼓起勇氣問道,「袁汝霖他」


  蔣輪、陸松和唐寅相視一笑,光顧著說朱浩考中縣案首了,同考的袁汝霖居然給忘到了一邊。


  唐寅道:「汝霖也順利過了縣試,名次相對還靠前,看來此番他二人都沒有辜負為師的期待。」


  這時候又開始自稱「為師」了,好像能成為朱浩的師長,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再也不是別人做我唐寅的弟子是他們應該感到榮幸咦,我堂堂唐伯虎,什麼時候也要跟著別人沾光了?


  京泓有些沮喪,要說他的才學跟袁汝霖比,某些方面甚至超出一大截,只恨寫文章的功底尚淺。


  不然我去考是不是也可以通過?


  就在此時,京泓覺得一隻手落到了自己肩膀上,側頭一看,居然是朱浩在拍自己的肩膀,這是要安慰我嗎?

  換作以前,京泓一定不會領受這種「好意」,但現在


  不但生活上要仰仗朱浩照顧,畢竟自己在安陸算是舉目無親。


  現在連學習也必須要仰仗朱浩,若是朱浩保送生員的話,在興王府教書當「朱先生」,再也不會有人覺得這種行為是僭越,反而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們先吃飯。」


  唐寅一揮手,「我這就去找袁長史,希望他出面,能讓外面的士子明白情由。」


  蔣輪笑道:「同去同去,等解決完事情,今天我們得好好喝上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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