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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寬宏大量

  吳傑這種人,看似政客,但其實政治覺悟很低,最多知道逢迎有權有勢之人,再便是小心翼翼做事。


  他對朱浩的重新感悟,算是一種後知後覺,但明顯為時已晚。


  就算他真覺得朱浩禍害了大明,但他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還有那些同僚的生命,也不得不將一份涉及到楊廷和以病情要挾武宗回京師的供狀,如實寫下來,並呈遞到朱浩手上。


  朱浩拿著供狀走出天牢。


  駱安和陸松跟著出來。


  駱安道:「此人知曉太多秘密,不該留。」


  陸松聽了此話,明顯有些訝異,以往駱安屬於那種勤懇辦事型的人,怎麼突然之間殺意這麼重?

  朱浩將供狀收起來,當晚要交給朱四,嘴上道:「對各方勢力而言,他已經是棄子,就算他對外張揚,也不會有人信他。再說了,這次的桉子了結后,他會直接被移送到戍所,若是敢亂說話,到時再動他也不遲。」


  陸松道:「不如由卑職去威脅他一番,讓他不敢胡言亂語。」


  駱安嘆道:「其實照理來說,即便他說什麼,外人也未必會信,但就怕……此等事外揚,引起楊閣老的懷疑,那時對朱先生將會很不利。」


  「沒事。」


  朱浩擺擺手,笑道,「入朝做事,若是前怕狼后怕虎,還做什麼官?我又沒做什麼禍國殃民之事,就算楊閣老相信了又如何?留他性命,但別讓他跟家人會面,只要他還想讓家人平安無事,就知道該如何守口如瓶。」


  ……


  ……


  朱浩的確沒必要對吳傑痛下殺手。


  既然敢在吳傑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也敢表明自己代皇帝硃批,就不怕吳傑去說,關鍵是這話說出去要有人相信。


  如之前朱浩對朱四的分析。


  吳傑在楊廷和派系看來,已是叛徒,無論他做什麼都於事無補,相反他也不敢讓楊廷和知道在暗中舉報的人是他,張揚的結果是自己一家人遭難,楊廷和還未必會信,為何要去逞能呢?

  退一步說,就算吳傑真的把消息傳到楊廷和那兒,也要看楊廷和信不信。


  誰會相信一個叛徒的話?

  再或者說,你的這些話,是不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當朱浩將吳傑的供狀,交到朱四手上后,朱四看完,臉上滿是奚落的笑容:「難怪當初我那位皇兄會突然性子大變,心急火燎回到京城,原來他的病被太醫院的人給耽擱了,以此來要挾其回京,不料卻因此而耽誤了他的命。說起來,楊閣老如此授意,也算是間接幫助了朕。」


  朱浩道:「一切都是天意。」


  朱四將供狀放下,顯得很自信:「朕也覺得這都是天意,朱浩你這麼能掐會算,提前幾年就能算到朕會當皇帝,你是能窺探天意的人,你給朕推算一下,朕有多少年的壽命?」


  當皇帝之後,馬上開始在意自己壽命問題了。


  朱浩搖頭:「這種天意,我可算不到。」


  朱四吐吐舌頭:「我看你不是算不到,是不想對我說吧?是怕我知道後有負擔?你別怕,就告訴我好不好?」


  「真不行。」


  朱浩感慨道,「天意涉及到命數方面,會有很多變化,後天的很多事也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命格,而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越是如此越難以推算。」


  朱浩一套唬下來,頗見成效。


  朱四好似相信了,連連點頭:「那你若是知道朕有危險,或是誰要威脅到朕的時候,一定要早點跟朕說,讓朕有防備。」


  「嗯。」


  朱浩點頭表示同意。


  ……


  ……


  朱浩沒給朱四灌輸什麼無神論思想。


  在這年頭,講無神論本身就不靠譜,連朝廷都有欽天監來推算星相、天機等,還以星辰的變化或是出現流星、彗星等天文異狀,來表明是否有災禍,甚至堂而皇之記錄到正史之中,跟皇帝講無神論的結果,就是皇帝把你當成蠢貨。


  跟上天為敵,以為自己比老天爺還厲害,誰敢重用這種人?

  所謂的子不語怪力亂神,也只是言及妖魔鬼怪的事,而不涉及天機命數等。


  而朱浩不說,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朱浩知道,未來朱四對道家或是這些神神叨叨事情的取信,終有一日會到來。


  若是自己被冠以「天師」的名聲,讓朱四覺得自己真有這方面的能力,那到時朱浩才不至於被一群別有用心的方士給坑了。


  君臣不可能永遠保持關係和諧。


  當朝中無政敵,那時朱浩就是皇帝的政敵,而歷史上嚴嵩父子的倒台,不也正是因為被方士一兩句話給算計了?

  只有你也擅長這玩意兒,並能說出比方士更令皇帝覺得信任的話,才能讓皇帝不去取信那些江湖術士。


  以朱浩對歷史的了解,想要在合適的時候說明一些「天機」,還是很容易的,比江湖術士的讖言要靠譜許多,到時皇帝也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


  ……


  翌日朝堂上。


  朱四在議事中期,表明要寬仁對待陳敬、鄭宏和吳傑等太醫。


  這點倒是楊廷和始料未及的。


  太醫院被查,看似是因給事中的參劾有關,但楊廷和知道這是朱四有意做文章,想杜絕有人在藥理上相謀害,現在朱四卻寬宏大量,表明不去追究幾個內外勾結之臣的死罪,反倒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如此倒是跟內閣定其死罪的嚴苛形成強烈反差。


  「陛下,提督太監陳敬,與先皇之死有莫大關聯,應當嚴審之,以正視聽,還請陛下三思。」


  在此等事上,刑部和大理寺都有人出來表明要嚴明律法。


  也不是他們非要將此桉的人置於死地,而是他們覺得,新皇登基后寬仁對待害死先皇的御醫,會引起有關「這件事是否興王府在背後暗中指使」的猜忌,就算要赦免,也不該是現在。


  朱四道:「若僅靠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就要朕殺那麼多御醫,敢問以後誰還敢進太醫院?還有誰敢為朕診病呢?」


  如此一來,反而讓朱四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上,這就讓在場大臣很難接受。


  「行了,此桉就當是朕特赦於他們,幾個桉犯酌情由刑部再議定,以其罪行區分,若是不太嚴重的,削職為民便是了。」


  朱四道,「等刑部再奏上來后,朕再酌情來定。就這樣吧。」


  ……


  ……


  楊廷和回到內閣。


  沒等蔣冕過來跟楊廷和說事,另一邊費宏先過來道:「據聞仲德已病入膏肓,怕就是這兩日的事情。」


  「哦?」


  楊廷和皺眉。


  仲德就是袁宗皋,歷史上袁宗皋是在正德十六年九月初七死的,而眼下卻是九月十二,也就是說,袁宗皋因為朱浩的影響,至少壽命延長了幾天。


  但因其是患疾病而歿,屬於老年的慢性病,朱浩能做的事情並不多。


  袁宗皋入朝沒幾天,沒做出任何成績,在興王府時也算不上大放異彩,但到朝堂後幾乎就隱身了,哪怕是內閣大學士,存在感也忒低了點,甚至楊廷和都覺得,袁宗皋連點事情都沒做就死了,是不是太快了些?


  「知道了。」


  蔣冕替楊廷和回答一句。


  就算袁宗皋真的死了,內閣的人也不可能親自前去弔唁,這種事朝廷會派治喪的官員前去,朝中大臣要忠於職守。


  等費宏離開,蔣冕才道:「陛下突然赦免太醫院的人,不知是何原因?」


  楊廷和搖搖頭:「或許正如陛下所言,是不想引起太多波折,便息事寧人吧。」


  去宣揚正德皇帝死因的問題,明顯不是得了便宜的新皇應該推崇的,管他怎麼死的呢,現在皇位歸了朕,就是上天的恩賜,把那群人打發出朝廷,讓他們不能再危害到朕就行了。


  「總覺得哪裡不對。」


  蔣冕突然說了一句。


  楊廷和自然也能感覺到。


  事情既是朱四故意挑起的,那就應該有目的才對,不應該是朱四主動出來為涉桉的人開脫,若最後結果如此,那皇帝從一開始為何要追究責任呢?


  僅僅是為了把這群太醫趕出太醫院?或是殺雞儆猴,讓別的太醫不敢在皇帝的藥方上做文章?


  而且之前朱四一向是拿朝中事來治文官,但明顯這次皇帝出手很反常,等於是給文官面子,沒有多製造殺戮。


  文官都還沒求情呢,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


  ……


  袁宗皋的確是病入膏肓。


  唐寅和蔣輪先後前去探望,回來後跟朱浩所表明情況,去世也就是這幾天的事。


  好在最近幾個月,袁家的主要人等都已經到了京師,袁宗皋臨死前,也算是跟家人團聚,就算合眼,也不至於親人離散、客死異鄉。


  「彌留之際,你還有辦法?」唐寅回來后,問詢朱浩。


  朱浩搖頭。


  對袁宗皋,朱浩還是心存感激的,畢竟在入王府這件事上,袁宗皋曾出過大力。


  但後來,袁宗皋則因為朱浩跟唐寅的結盟關係而一再打壓,甚至在王府中形成對立關係,就算現在人之將死,一切過往當不再深究,可朱浩還是沒能力去救袁宗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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