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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誰才是戶部尚書

  朱家行將舉家南遷。


  老太太臨出發前,氣急敗壞,卻不知自己到底輸在哪兒……到現在她都不相信,自己那個才剛考中狀元的孫子,有本事懲治錦衣衛千戶之家?

  「娘,二哥是不是……不能與我們同行?」


  朱萬泉最是辛苦。


  從安陸到京師,對他影響本就不小,來年還要參加鄉試,到時又要出發趕赴湖廣,來回奔波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朱嘉氏道:「他現在已是錦衣衛百戶,若你想留在京城,也隨你。」


  朱萬泉搖搖頭:「既然大哥任所已遷至南京,我等最好與他同行。」


  錦衣衛不同於別的衙門,得罪的人太多,尤其像朱萬宏這樣朝秦暮楚的「三姓家奴」,若是其被調去南京,江彬和錢寧的餘黨難保不會報復朱家人,所以最好跟朱萬宏一起遷到南京。


  而且先前錦衣衛的調令中,也勒令要求朱萬宏將父母親卷一起帶到南京。


  「看來我們朱家的安穩日子,到此為止了。」


  朱萬泉在老太太面前感慨了一句。


  他這番話的根由,是覺得朱家本就是監視興王府而存在,現在興王府出了真龍,沒有把朱家給徹底剷除就算好了,調南京已相當仁慈,恐怕以後朱家的情況會愈發糟糕。


  朱嘉氏冷冷道:「不是還有三房么?」


  朱萬泉驚訝地望著母親,不解地問道:「娘能容得下他們?」


  當你兒子我是傻逼呢?


  我就算閉門讀書,也聽說你的光輝戰績了,沒事跑去找三房人的麻煩,這才讓我們被遷去南京。


  現在說三房能拯救朱家?


  早幹嘛去了?

  「京師我們早晚會回來,到時不知誰主沉浮,等著瞧吧。」朱嘉氏說完便去調度人手抬箱子。


  而最慘的則是老爺子朱明善。


  明明病卧在床,卻又要舉家南遷,只能抬著走。


  朱萬泉望著母親略顯句僂的背影,不由搖頭,知道母親心高氣傲慣了,現在除了能說點狠話,做不了別的。


  ……


  ……


  朱萬宏和朱家被調去南京,朱萬簡則被送去看守皇陵,朱浩再也不用考慮來自朱家的威脅。


  生意該做還是要做,爭取年底前,多開幾家銀號,順帶讓自己的工坊多製造點商品,手頭的銀子越多越好。


  新皇后的選拔正有條不紊進行。


  各地候選者齊聚京師,第一輪選拔基本結束,蔣輪因打人事件,暫時不會去禮部觀摩。


  朱四那邊當前最為頭疼的事情,是西北缺糧。


  大明自立國以來,開銷基本都放在邊疆,加上王瓊和楊一清等名臣退下來后,西北局勢趨於惡劣,想委命個威懾外夷的三邊總督,都找不到好人選。


  有兩個備選,一是刑部右侍郎,兼總督宣大三關軍務的孟鳳。


  還有個則是巡撫山西的李鉞。


  為了找個合適的人選,朝堂上爭執了幾次,其實還有個人選經常被人提及,那就是賦閑在家的楊一清,但楊一清堅決不奉詔,現在以文官的說法都快要火燒眉毛了,韃靼人不斷在陝西等處襲擾,與其等楊一清奉詔前來,還不如先在孟鳳和李鉞中選一個頂上去。


  可朱四遲遲沒有做決定。


  問題就在於,這兩個候選者他都不認識,無法確定誰忠誠於自己,朱浩給出的建議也是,既然決定不了就先拖一拖,西北軍情遠沒有到城破人亡的地步,還是先把糧草和軍餉問題解決了更為重要。


  恰恰糧草等問題乃楊廷和派系給新皇出的難題。


  朱浩大概知道楊一清為何不想奉詔了,因為其很清楚他不是楊廷和的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楊一清就算到三邊總督軍務,最後也會被朝廷要挾,難以有所作為。


  ……


  ……


  朱四一直隱忍不發,看著楊廷和跟其同黨在朝堂上演戲。


  戶部尚書孫交雖然嚴守中立,但問題在於孫交想調錢糧去三邊,必須要在朝議中通過,孫交自己無權做決定,而朱四也沒有強行讓戶部調撥錢糧往西北,孫交現在左右為難,非常頭疼。


  唐寅這天去拜訪孫交。


  孫交以為唐寅是代表新皇來跟自己討要錢糧,嚇得人都不敢見,直到唐寅跟門房表明自己是為皇莊事務而來,孫交才勉強一見,卻只是在偏廳待客,一見面便表明,不在私下場合討論朝務。


  「孫老部堂,你是擔心我來要錢糧?」


  唐寅很洒脫,笑著對孫交道。


  唐寅雖掛職戶部,但跟孫交只是匆匆見過幾面,詳細交談還是之前唐寅和蔣輪來勸說他入朝當官,現在孫交看到唐寅這般說話方式,心中有些不喜,板著臉道:「西北之事,今日不談。」


  唐寅笑著搖搖頭:「談不談,陛下已把問題解決了,朝堂上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何解?」


  孫交明明說不談,但聽唐寅說西北問題圓滿解決了,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率先提及此事的卻成了他。


  唐寅故意不說,一個勁兒地拿皇莊收成問題跟孫交對接。


  本來這些事,孫交去找戶部左侍郎秦金就行,但問題是最近秦金為了治河和賑災事宜焦頭爛額,皇莊之事,唐寅只能找孫交對接,畢竟現在皇莊的收入多數都要直接劃撥內府。


  唐寅說了半天,想要表達的中心思想是,今年皇莊秋糧收成並不好,畢竟年中經歷了新帝登基,又慘遭變賣被折騰一番,春播時很多田地被閑置,佃戶由於擔心被驅離土地也沒有及時澆水和打理,後續唐寅接手后才算安穩下來,但收成改觀恐怕要等來年夏糧收穫時才能顯現。


  孫交問道:「伯虎,你實話實說,陛下是否打算從內府調撥錢糧往西北?就怕杯水車薪啊。」


  唐寅道:「孫老,不是說好了不說朝務嗎?」


  「嘖嘖。」


  孫交急了,「老朽身為戶部尚書,此等事汝都不告知?伯虎啊,到底戶部部堂是你,還是我?」


  「哈哈。」


  唐寅咧嘴直樂,看孫交如此窘迫,他很開心,雖然他知道這種開心會讓孫交覺得他是在嘲笑。


  純粹是挑事。


  過了好一會兒唐寅才正色道:「其實是這樣,陛下早前已安排人手,前去民間募集錢糧,以此來填補三邊軍餉缺缺失。」


  「什麼?」


  孫交本來以為新皇有什麼高招呢。


  募捐?


  當是過家家呢?


  從內府調撥都嫌不夠,你從民間能募集幾個大錢?就怕到頭來,只募集個幾百兩銀子,那才有意思呢。


  唐寅道:「目前看來,目標差不多完成了。」


  孫交氣息粗重,很不勻稱,氣惱地問道:「伯虎,你在王府時便是如此辦事嗎?你可知西北錢糧缺口有多少?少說也要三十萬兩銀子,先前為修築廟宇、河工等,單單幾萬兩銀子,就讓朝廷上下東挪西湊,你不會以為幾千幾百兩銀子便能解決問題吧?」


  唐寅看出孫交是真急了。


  因為孫交知道,戶部現在根本抽不出太多錢糧,關鍵就在於正德皇帝太能造了,非但沒給新皇留下什麼家底,甚至還拖欠了來年的鹽稅、茶稅,甚至很多官員的俸祿到現在都還沒發。


  唐寅道:「已籌措糧食、布匹、現銀、制錢等,價值超過四十萬兩。」


  「你……」


  孫交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瞪著唐寅:「伯虎,你可知道,這非兒戲,民間籌措,如何能募集到如此多錢糧?」


  唐寅鄭重道:「內府自然也會調撥一部分,大約有六七萬兩的樣子,而之前朝堂上算計過,戶部會拿出五萬兩銀子調撥西北,合起來大概十二萬兩銀子左右。」


  孫交道:「那剩下二十八萬兩從何而來?」


  唐寅繼續道:「早些時候,有商賈一次繳納紋銀超過十二萬兩,至於剩餘部分……還請孫老見諒,不能告知,總之孫老清楚有這麼件事便可……如今已有大批糧食正往西北調運,不會耽誤今冬西北各處用度。」


  孫交整個人都呆住了。


  身為戶部尚書,他居然對於朝廷如此大的錢糧調度,絲毫不知情?


  而唐寅作為戶部主事,對此卻門清,真應了他那句話,到底誰才是戶部尚書?

  孫交求證道:「伯虎,你說實話,是真的解決了,還是湖弄人的?」


  「哈哈,孫老部堂說哪裡話?此等事,誰敢言笑?我們還是趕緊把皇莊官田事務交接完畢,在下還有旁的事要做呢。」唐寅笑著道。


  孫交道:「對接之事,你大可到衙門……」


  「不可!」


  唐寅及時道,「登衙就要過賬目,會經楊閣老之手,那賬目是否能順利交接便兩說。還是先私下對過,賬目沒問題,到了公堂一下子交接完畢即可。」


  以唐寅的意思,正式交賬前先把賬目核實清楚,讓孫交這個戶部一把手確定沒問題。


  若是先對接,那楊廷和就會現身挑毛病,會憑空出現許多波折。


  孫交皺眉:「看來你倒是很有經驗。」


  唐寅苦笑搖頭:「跟朝廷的人打交道久了,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孫老在朝,想必也處處受制。等今年過去,府庫錢糧能存下一些,來年境況應該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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