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教訓那群龜孫(求月票)
楊慎跟朱浩交待完,回到家見到父親,立即便將跟朱浩前去壽寧侯府之事,一五一十說了。
楊廷和問道:「那你有無察覺,此子身上有異常之處?」
很明顯,楊廷和父子對朱浩有了一些懷疑,主要是因為朱浩在興王府中做的事太多,知情者並不限於興王府核心人物,還有一些妒忌朱浩受朱右杬寵信的小吏,在新皇登基后,他們也沒得到多少好處,稍微被人收買便將王府內情外泄。
楊慎道:「並未察覺有何不妥。他甚至當面斥責,說這是破壞朝中君臣和睦,大有袖手之意。」
「嗯。」
楊廷和點點頭。
站在一個老狐狸的角度,做事看重利益得失,對人對己有無好處,以此來判斷朱浩的行為動機。
若朱浩有意投靠,楊廷和自然要好好考慮一下,朱浩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若朱浩隱身背後相助新皇,那其就該無所懼怕才對,實在沒必要在夾縫中艱難求存,把其自身擺在了一個不上不下、不仁不義的位置上?
再說了,朱浩替楊廷和聯絡新科進士上奏勸諫君王,在大禮議上公然站在自己一邊,在那頑固的小皇帝看來,簡直就是赤果果的背叛,怎會容忍親信站在敵人立場上做事呢?
所以,綜合方方面面的情況,朱浩不為新皇所喜,投向文官集團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這涉及到一個認知問題。
楊廷和從朱浩的出身,武斷地認為朱浩背後的家族參與到對朱右杬長子的謀殺中,不可能為新皇所用。
又按常理分析,斷定朱浩不可能一邊幫新皇,一邊為給新皇拆台,這不符合小皇帝錙銖必較的人設。
這才是楊廷和逐漸放下對朱浩懷疑的重要原因。
「不過……還是有解釋不通的地方。」
楊廷和沉思半晌,道,「楊達甫到了南京,並未有僭越之舉,他以往跟興王府間也無更多往來,何以會突然賣身投靠過去?再就是既然朱浩能跟王府中人有往來,何以就能斷定陛下一定不會用他?」
朱浩的身份令楊廷和實在揣摩不透。
一個少年郎,居然能得到部分興王府高層人士認同,顯然不單純是因為其是唐寅的弟子,以楊廷和的政治頭腦,直觀地認為背後定有貓膩。
但就是這貓膩,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畢竟其中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楊慎道:「父親,不如看朱浩將消息泄露給陛下身邊人後,陛下會作何反應,再來決定以後是否用他吧。」
「嗯。」
楊廷和聽了微微頷首,不再堅持,隨即將一份詔書交給楊慎。
楊慎看完后,略帶驚喜:「如此,陛下在大禮議方面妥協了?」
楊廷和道:「這也是為父不解之處,照理說宮裡這把火,令陛下處於不敗之地,為何先前一直不肯退讓,卻在佔得先機後主動縮回去了?其中必有蹊蹺……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們面對的不單純是個固執的少年帝王,他身上有很多東西連為父都無法把握。」
若是朱四揪著皇宮縱火桉不放,繼續為興獻帝夫妻爭取封號,楊廷和才會覺得放心,因為他印象里朱四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現在朱四明明佔據了道德制高點,卻主動放下姿態,這就讓小皇帝身上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清楚,或者說讓人覺得其城府很深,這是楊廷和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楊慎道:「朝中反對聲此起彼伏,陛下退讓,也是情理中事。看來接下來只要讓陛下開礦之舉失敗,東南海防籌措錢糧事務落回父親身上,那陛下在朝中推行之事便全盤皆輸。」
楊廷和搖頭:「為父不擔心東南海防用度,靠開礦和民間籌措,短時間內,絕對籌措不出二十萬兩銀子。這筆錢開春就要用到,怎來得及?為父倒想看看,小皇帝如何應付勛貴反擊。」
楊慎聽出來了,父親命令他去挑唆張家兄弟跟皇帝的矛盾,確實是在破壞朝廷的穩定,朱浩沒有說錯。
所謂的讓朱浩去當細作,更像是一種託詞。
就算楊慎心中保留意見,也不能當著父親的面說出來,反而更加認同朱浩的觀點,楊廷和為達目的確實有些不擇手段,心底對朱浩的信任與日俱增。
……
……
朱浩在官所見到錦衣衛指揮使朱辰。
「……暫時就這樣,張氏外戚的人手,大概會在明后兩日,抵達其原先煤窯,事情一旦起了衝突,或就收不住。」
朱浩將事情告知朱辰。
要想通知朱四,得等朱四齣宮,或是由張左把話帶回宮裡。
年後朱四並不常走出宮門,宮裡宮外的聯繫需要時間,事實上朱浩也不著急將此事告知皇帝,有關煤窯那邊的應對,朱浩在話語權方面甚至比朱四還要高,朱四對其中內情並不了解,所有事都要聽朱浩的。
朱辰遲疑地問道:「那是打,還是退?」
朱辰到底在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已穩定下來,開始有了政治方面的考量。
朱浩笑道:「從情理上來說,敵人希望看到的,一定是我們要極力避免的。但在這件事上,我倒覺得,可以如敵人所願,將事情鬧大。」
朱辰道:「讓壽寧侯和建昌侯就此被天下人唾棄?」
朱浩笑了笑:「不盡然,就算他們不帶人去械鬥,也早就被世人唾棄了,這次的事得要讓某些人下不來台!」
有些話,朱浩只能對朱四說。
煤礦歸屬問題,朱浩其實並不關心,主要是讓張太后難堪。
剛讓你兩個弟弟背黑鍋,說好了拿走他們的煤礦,以此換取雙方和睦相處,互不干涉,結果一扭頭,張家兄弟就帶人去跟新皇的人火拚,就問你張太後有什麼顏面訓導新皇?
新皇一再退讓,而你背後的張家卻咄咄逼人,簡直是不給皇家面子,以後朱四甚至都不用去向張太后請安了。
朱浩道:「這樣,調錦衣衛副千戶林伯年去守煤窯,通知唐先生及早防備,只要對方人一到,無論是否動手,直接開打!人員方面,多用錦衣衛舊人,興王府舊僚盡量袖手旁觀,等場面控制住后再下場收拾殘局。」
朱辰有些擔心:「是否應當等陛下下旨?」
朱浩嘆道:「知會到陛下並等旨意下來,只怕時間上來不及,從這裡到西山有一段距離,要提早調動人手,可不是一夜間就能完成。」
「明白,卑職這就去辦……」
朱辰看明白了,就算朱浩在這件事上沒有拿到新皇的旨意,但因事情緊迫,他就非聽朱浩的不可。
若是因為自己按部就班非要去請旨,而耽誤了事情,回頭朱四一定會把怒火遷到他朱辰頭上。
現在朱浩相當於皇帝身邊第一幕僚,非聽朱浩的不可。
……
……
當天下午,錦衣衛便派了駱安前去京師城北的康陵,通知林百戶,也就是現在的林副千戶林伯年,讓其帶一個看護陵寢的小隊,前去西山換防。
還特別交待,讓林伯年將朱浩的二伯,錦衣衛百戶朱萬簡一併帶上。
「林副千戶,咱們這是去幹嘛?」
朱萬簡騎在馬上,異常顛簸,身體起伏不定,彷彿隨時都會從馬背上墜下。
在康陵這幾個月,朱萬簡的臭脾氣基本被磨沒了,也是當兵沒人會慣他的毛病,他到康陵就是被發配吃苦的,說是個百戶,但其實手下能調動的不超過兩個人,多數時候連吃飯都成問題,需要求爺爺告奶奶才能把肚子填個半飽,還得不時干一些體力活。
林伯年道:「上面只知會務必帶上你……定沒好事,你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朱萬簡一怔,瞬間感受到林伯年對他的憎惡。
或許正是因為其跟朱家的關係,才令林伯年到現在沒好日子過,現在更是被朝廷調去西山看煤礦,雖沒明說是什麼事,但也能感覺到定不是什麼好差事。
不能對前來傳令的駱安發火,就只能朝朱萬簡撒氣。
朱萬簡道:「那能不能容許我……先回京師家裡看看?」
林伯年用奚落的眼神看過去,不屑道:「你家人早就遷南京去了,這會兒估計都到戍所了,不會沒人通知你吧?也是,你兄長走前,對你好像挺氣惱的,你們朱家人就是不會辦事,難怪在安陸那麼多年,都沒巴結上潛龍!」
朱萬簡臉上滿是不忿。
心裡既責怪老娘把自己丟了,又憤憤然,腹誹當年林伯年在朱家撈了那麼多好處,現在卻連口飽飯都不給自己吃。
……
……
到晚上,朱浩見到出宮的朱四。
朱四聽到朱浩的計劃后,兩眼放光,一臉興奮道:「好!就該打!好好教訓那群龜孫!敢在天王老子頭上動土,真把自個兒當成朕的舅舅了?」
朱四的興奮,說明他最近的確憋壞了。
朱浩道:「打歸打,但也要適可而止,不能影響到我們開礦的大計。」
朱四冷笑道:「非但他們的煤礦不能歸還,連同別家的也一併搶來!」
張左想說什麼,卻噤聲不敢言,眼巴巴望著朱浩。
「陛下,做事要講規矩,如此才能贏得人心。」朱浩道,「我調查過勛貴在西山各處的煤礦,產量方面……有點過於低了,所用人工成本太大,且極其危險。這些煤礦,對我們而言沒什麼價值,實在無搶奪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