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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暴脾氣

  翌日清晨,眾大臣果然發現皇帝沒有上朝,他們之所以會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是因為早在入宮前,已有人暗地裡放出風聲,說是皇帝昨日便出了宮,甚至出城去了。


  皇帝出巡,這可是天大的事情,朝中上下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這會讓眾大臣生出種一夜間回到正德朝時的糟糕感覺,難道年少登基的皇帝都是這尿性,為了玩耍連江山社稷都不顧?


  前面的朱厚照能理解,人家根正苗紅,但你朱厚熜算老幾?


  興王府世子出身,得了皇位也被很多人惦記,你敢在這時候出宮,不怕被人搶走你的皇位?

  「費閣老,這事可不簡單,您一定要想想辦法!」


  費宏等人出宮時,一群人圍上來,要找費宏討個說法。


  費宏冷冷問道:「捕風捉影的事情你們也敢相信?陛下抱恙在身,難道你們對此有何疑問不成?」


  此等時候,費宏很清楚自己定海神針的作用。


  既然有人敢往外放風聲,提前告知皇帝不上朝,並說皇帝出城去了,無論這件事是真是假,其用心都相當險惡,費宏豈能讓這種流言繼續傳播下去?


  喬宇道:「此等事,不得不防。」


  費宏上下打量喬宇。


  那揶揄的眼神好似在說,你一個馬上要致仕的吏部尚書,說要防備,敢問這種傳言不是你們護禮派的人傳播出去的?

  劉春笑道:「這不是沒什麼根據嗎?謠言止於智者,以訛傳訛的事情還是當它沒發生過為好。」


  此等時候,作為次輔的劉春,只能想方設法做中間人緩衝矛盾,而且他深知費宏這麼做是對的,不能讓謠言繼續傳播下去,不但是為皇帝的名聲著想,也是為這群執拗的文官著想。


  你們鬧得越凶,回頭皇帝對你們的反擊就越厲害,怎麼新皇登基都三年了,你們連這點道理都沒琢磨明白?


  石珤作為護禮派領袖,此時也站在了費宏一般,出面講道理:「現在一切都只是傳言,沒有哪處報陛下出現,至於具體情況如何,等過些時候不就知悉了?」


  石珤大概是被之前左順門事件給搞怕了。


  小皇帝喜歡亂來,有時候文官以為自己是在講道理,但在皇帝看來那就是在挑釁,然後會用一些非常規手段讓文臣受到懲罰。


  一切還是要先講證據。


  眾大臣見三名閣臣眾口一詞,只能一邊議論,一邊出宮去了。


  ……


  ……


  回到內閣值房。


  劉春嘆道:「難道那群人不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陛下在不在宮中對他們來說有何區別?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鬧騰於事無補啊。」


  劉春算是三人中比較了解小皇帝脾氣的。


  因為劉春知道,皇帝以前沒事就熘出宮,乃思賢居常客,偶爾還會夜宿宮外。既然皇帝不是最近才養成的習慣,那一定是有人了解到這一點后藉機做文章。


  而最有可能暗中興風作浪的就是傳統派文臣。


  石珤表態:「昨日並未聽翰林院的人提及。」


  以石珤的意思,就算有人傳播,那也跟翰林院無關。


  費宏皺眉:「我倒覺得,這件事或跟楊應寧回朝有關,有人故意在這當口傳播一些駭人聽聞的消息,擾亂視聽。」


  「那……你是何意?」


  劉春望向費宏。


  在這裡,有關這件事的態度只能由費宏來定。


  雖然費宏先前在人前表明,這件事不宜再聲張,但誰知道他暗地裡會不會做一些安排,比如說派人去查查這件事呢?


  費宏反問:「仁仲,我倒覺得,你好像知道很多內情,卻不肯如實相告。」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就別逼我了!」劉春苦笑著搖搖頭,這下連石珤都看出來了,劉春知道些什麼卻不肯說。


  費宏道:「試著去問問宮裡人,看看是否真如此,就算我等不公開勸諫,但暗地裡對陛下的規勸還是要有的……順帶提醒陛下,這般行事容易被人詬病。」


  以費宏的意思,大張旗鼓勸諫皇帝還是不要了,那會讓皇帝產生逆反心理。


  還是暗地裡勸勸,不對外公開,讓皇帝知道我們完全是一片好意。


  「經延的時候說?馬上要春講了!」劉春提醒。


  「嗯。」


  費宏點點頭,「希望明日陛下能出現在朝堂,如此便可打消朝中人非議!」


  ……


  ……


  留宿西山的朱四,昨晚睡得並不踏實,主要是西山這地方……他睡不習慣。


  身為少年帝王,骨子裡帶著一種怕被人謀朝篡位的恐懼,在宮裡他覺得自己目標明確,容易遭人刺殺,在宮外則覺得安保力量不足……總有一些讓他睡不著覺的因素。


  好在有公冶菱在。


  天亮起床后,朱四正在吃炸醬麵,桌上還有雪豆蹄花、蒜泥白肉、鹵牛肉和香酥花生米等菜肴,這邊張左進來通稟,朱三來了。


  「讓她進來吧。」


  朱四倒沒覺得怎樣,跟姐姐自小一起長大,童年攜手做的事太多了,反倒是長大後有所疏遠。


  不過到現在朱三都沒嫁人,在朱四心中,姐姐始終是個小姑娘,只是他自己長大了。


  「參見陛下。」


  朱三進來后欠身行禮,顯得很懂禮數。


  「皇姐,吃過早飯沒?坐下來一起吃點兒吧。」


  朱四說了一聲。


  此時只有朱四一個人吃,公冶菱沒有陪同在旁。


  朱三看了看桌面豐盛的菜肴,皺眉道:「陛下一早就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怕是不行,這樣對身體不好。臣女可不敢隨便沾葷腥。」


  朱四撇撇嘴:「三姐,你裝什麼呀?不就是不想嫁人嗎,故意說自己要當道姑躲起來?當誰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人家朱浩早就成家立業了,會娶你嗎?」


  「非也,非也,臣女現在一心修道,不問紅塵中事。」


  朱三一臉高深莫測的神色。


  朱四擺擺手:「那行,你別跟朕提出任何請求,朕就相信你徹底脫離紅塵了!要吃朕讓人給你上小米粥和泡菜,不吃朕可就不管了!」


  朱三狠狠地瞪了朱四一眼。


  剛才她裝清高,結果被弟弟給嗆回來。


  現在她還真不好意思提出什麼非分的請求。


  ……


  ……


  吃過早飯,朱三才又跟朱四說了幾句,顯得很生分。


  早已不是少年時,彼此身份有了極大的變化,本來以朱三的年齡應該嫁人,成為別人家的婦人,跟皇家關係不再那麼緊密,但現在卻因為朱三依然小姑獨處,使得她仍舊有著皇家的姓氏。


  「陛下到西山來,完全不顧朝事了嗎?如果那些大臣知道的話,定會揪著不放吧?」


  朱三倒先勸諫起來。


  朱四扁扁嘴,道:「你自己跑來西山,逍遙快活,卻嫌朕在此礙事,不知是何居心?朱浩都去天津了,昨天收到他的提請,說要去南方平倭寇和海盜,你就算在這裡等,也等不回他!」


  「哼!」


  朱三輕哼道,「陛下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就提到那個人?」


  「行,皇姐,你也別提讓朕回宮就行!」


  正說著話,張左匆忙進來。


  朱四側頭問道:「有事嗎?」


  張左一臉為難地看了看一旁的公主,意思是這事不能讓外人知曉。


  「說就行!」朱四道。


  張左不敢明言,直接到朱四耳邊,告訴其有關朝中已在傳揚他出宮甚至出京城的事。


  「什麼人敢泄露此等機密?這件事連母后都不知,誰這麼大膽,不要命了么?」


  朱四很生氣。


  雖然旁邊的朱三不知道這對主僕說什麼,但大致判斷就是涉及到朱四齣宮之事。


  「陛下,請恕臣女多嘴一句,您出宮陣仗這麼大,只怕想讓人保密,也有點難度吧?」


  朱三以奚落的口吻道,「若是你獨自一人,或只帶少數隨從,別人恐怕就真不知道了。西山這邊就算最普通不過的人,昨夜也都在議論,說是城裡來了了不得的大人物,陛下說這要是被朝中文武知曉,他們會不會就知道陛下到西山來了?」


  朱四道:「皇姐,你是誠心跟朕抬杠是吧?」


  「臣女不敢。」


  朱三昂著頭,顯得不卑不亢。


  張左一看瞞不住了,直接問道:「陛下,朝中大臣議論紛紛,謠言四起,要是您還不回去的話,只怕……」


  朱四道:「只怕他們會直諫,給朕難堪是吧?」


  張左面色拘謹,不敢正面回答。


  「朕偏不回去,看他們能把朕怎麼樣!」


  朱四厲聲道,「回去傳旨,就說朕到西山視察,查看大明煤礦以及建造火車等事宜,要在西山住幾天才回去!既然瞞不住,那就索性公開好了!」


  張左一時恐懼無比。


  要是真硬來,那大臣可就有文章做了。


  估計這位小皇帝,要被歸類為前面那位正德皇帝一樣的腌臢人物,被說成是頑劣不堪的無道昏君。


  朱三道:「陛下,臣女看您還是回去為好。此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要愈演愈烈,搞得君臣間嚴重對立!」


  「你怎麼也跟那些文臣一樣,沒事就規勸朕?難道不能像敬道那樣,給朕出出主意嗎?沒什麼好建議就不要亂來行不行?這麼大的人了,難道不知道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嗎?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朱四很生氣。


  你朱三真把自己當成大臣了,可你只是個公主,憑什麼教訓朕?


  「就按朕所說的,去跟朝中人宣布!今天朕還真就住在這裡不走了!朕沒視察完,哪兒都不去,把朕逼急了,直接回安陸去!」


  朱四倔脾氣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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