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面聖
第二天上午。
李二坐在床上和晉王李治聊了一會兒國事,想著一會兒秦懷道要過來,看到自己老邁疲態不好,虎病雄風在,讓人送來藥物服下,很快精神煥發,氣血旺盛,對晉王說道:「秦懷道一會兒就改到了,一切可準備妥當?」
「回父皇,一切準備好,萬無一失。」晉王肯定道。
「那就好,秦懷道日益做大,威脅皇權,不得已而為之,朕將死之人,為了江山永固,就算死後背上罵名又如何?朕來做這個惡人,你才能做仁君,懂嗎?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李二鄭重提醒道。
「父皇,非得這樣嗎?」
李二不語,目光深沉。
氣氛壓抑,冷肅。
好一會兒,王德急匆匆進來:「聖上,房僕射、秦縣郡王求見。」
「宣!」
王德轉身離開,李二看向晉王李治:「鎮定點,別慌!」
李治欲言又止,最後化作一聲嘆息。
沒多久,房玄齡和秦懷道進來,躬身行禮:「參見聖上。」
「免禮,池座。」
旁邊早已準備好兩個秀墩,兩人坐下。
李二看了房玄齡一眼,打量起秦懷道來,瘦了,也黑了,但身上多了一股沉穩的氣質,再細看時,卻又有些看不透,放佛深淵不見底,又似山嶽逼人眼,很特別的氣勢,非一般人能有。
不由得,李二想起秦瓊剛死,秦懷道遭人刺殺,之後更是無數次偷襲府上,卻都被秦懷道一一反擊,之後治理秦家莊,名動長安,再後來是提出各種治國良策,率軍東征高句麗,拿下吐蕃,平北方之亂。
往日種種如放電影一般浮現。
細算起來還是自己虧了臣子,但帝王無情啊。
秦懷道也在打量李二,乍一看對方身體還行,實則臉頰浮腫,又白又紅,明顯不對勁,不由眉頭一簇,仔細觀察起來,雖然這麼做很無禮,有欺君之嫌,但秦懷道根本不在意。
只一會兒功夫,秦懷道就發現李二狀態沒有進門是看到的好,出現虛弱疲態,就好像之前有什麼東西在支撐,這種東西消失後身體就扛不住了,顯然不是葯,葯沒那麼快退,也沒那麼明顯。
聯想到李二在服丹藥尋求長生,丹藥含有鉛汞之類成分,長期服用必然導致身體虛弱,疲憊,皮膚浮腫,紅白分明,這是剛磕完葯啊?!
想到這兒,秦懷道不知道該說李二是勇還是蠢好了,這是自己在作死。
旁邊,房玄齡見秦懷道不語,反而定定地看著李二,趕緊碰了一下,示意不要君前失儀,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秦懷道會意地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房玄齡感受到了一股壓抑,這樣下去不行,趕緊說道:「聖上,可是需要臣迴避一二?」
「無妨!」
李二也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故作輕鬆地試探道:「秦縣郡王,突厥之行可還順利?說起來還是朕之錯,用人不明導致大禍。」
換個人肯定連稱不敢,再表達幾句感激和重心。
但秦懷道一肚子火,多少人因為趙郡李氏而死,豈是一句認錯就算了?也不喜歡打機鋒的聊天方式,太累,直言道:「並不順利,聖上之錯,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喪命,特別是江南一代,白骨累累,史書不會忘記這一切。」
一席話宛如炸雷。
向來好名的李二被震的頭嗡嗡作響,真要是算在自己頭上,可如何是好?這些年兢兢業業,費盡心思,就是想做一代名君,豈不是白廢?
「大膽!」晉王一聽父皇被人質問,當場就怒了。
幾乎同時,房玄齡也喝道:「不得無禮!」
秦懷道冷笑道:「聖上,臣說錯了嗎?」
「你?」李二感覺一把刀狠狠扎在心中,想發火,卻發現發不出來,想到江南無數人因為自己用錯人而死,心中就難受,那可不是幾個人,而是十室九空,成千上萬的人因此而死。
秦懷道見李二沒有反駁,可見良心還沒壞,扭頭看向晉王:「晉王說說看,臣錯在哪兒?」
「父皇貴為天子,豈能有錯,錯在臣工。」晉王冷聲說道。
這句話的真實意思是就算帝王有錯也不能認,只能讓臣子來承擔,否則帝王威嚴不存,還怎麼治理天下?
「哈哈哈!」
秦懷道笑了,帶著三分肆意,三分苦澀,還有四分不屑,狗屁的帝王無錯,狗屁的天子,一股悲哀湧上心頭。
「秦大人,修得放肆!」房玄齡急了,趕緊呵斥。
李二也冷冷地看著秦懷道,感受到皇權受到羞辱,一股怒意湧上來。
秦懷道笑聲一收,冷冷地說道:「好一個帝王無錯,錯在臣工,晉王,你讀的聖賢書有些歪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聖上貴為天子,但也是人,是人就都會犯錯,豈是一句錯在臣工就能揭過,天下人眼睛是雪亮的。」
「你?」晉王被懟的一時語塞。
「秦大人,好好說話。」房玄齡趕緊打圓場。
秦懷道沒有理房玄齡,看著李二說道:「聖上,江南無數百姓因此而死,趙郡李氏與倭國交易,意圖用江南富庶之地換其出兵攻打大唐,此事你可知情?還用一萬張連弩勾結突厥,綁走我女人,一萬張連弩啊,一旦東下,唐國隴右道拿什麼阻擋?此事你又可知道?」說著拿出一疊書信。
房玄齡臉色大變,一把奪過書信,匆匆掃了幾眼,臉色變得鐵青。
連弩是國之重器,卻被贈送給了突厥人,趙郡李氏已經不是用該死能形容,帝王也不是一句認錯就能揭過去,一旦此事傳開,百萬唐軍會如何看待朝廷,看待當今聖上?
這是要天下大亂啊!
李二也不知道這件事,聽完嚇了一跳,喝問道:「此事當真?」
房玄齡趕緊將書信遞上去,李二一把奪過,一目十行,越看臉色越難堪,越看心中越慌,百萬唐軍一旦知道,必然動蕩。
匆匆看完,李二一臉急切地看向秦懷道:「朕不可能做出自掘墳墓之事,還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秦懷道確實懷疑過李二不知情,見其語氣急切,看著不像知情,心中好受些,但該敲打的還是得敲打,說道:「只要我不死,這個消息就不會傳到唐國。」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一死,那天下人都知道。
這是威脅,也是提醒。
李二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但為了江山,不得不將這份恥辱壓下,試探道:「你的意思是,突厥那邊很多人知道?」
秦懷道感受到李二的殺意,雖然掩飾的很快,再結合進來時感受到沿途隱藏的殺意,果然是鴻門宴,心中怒火涌動,趁機警告道:「不,只有少數幾個,但他們手上掌握十萬鐵騎,且絕對忠誠。」
十萬鐵騎可不是小數目,李二童孔勐地一縮,多了幾分忌憚。
就連房玄齡也臉色大變,定定地看著秦懷道:「你想幹什麼?」
「自保而已,我不想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秦懷道回答道,眼睛卻看著李二,稍有不對就動手,只要李二在手,就能從容離開。
「你……簡直胡鬧。」房玄齡罵道,聽著更像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秦懷道沒有接話,就這麼看著李二。
李二感受到了秦懷道的憤怒和不屈,心中很是不忿,但一想到十萬鐵騎,加上朝廷本就不穩,殺了秦懷道,很多事情曝光,天下大亂,這天下恐怕不會姓李,深吸一口氣將怒火和恥辱壓下,漠然說道:「房相公,治兒,都退下吧。」
「聖上?」
「父皇?」
房玄齡和李治幾乎同時喊道,一個擔心李二殺了秦懷道,一個擔心秦懷道殺了自己父皇,很是焦急。
「退下!」李二冷冷地說道,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