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平等論
程處默大為驚嘆,他壓根就不知道老闆是怎麼做到的。
羅章亦感嘆不已:「真沒想到還能在揚州地界看到長安日報,倍感親切。」
小攤老闆是個蓄著鬍鬚的中年男子,粗糙的皮膚看得出是個經常干粗活的人,見有人識貨,他得意地說道:「也就是幾位郎君有眼光,不瞞幾位郎君說,此物名叫報紙,在揚州此地,我這獨一份,您要是想到別的地界上買,那可就買不著咯。」
聽著小販吹噓,有幾名百姓很快就圍了上來。
他們可不相信這位小販的話,這年頭敢出來擺攤的,沒幾個人不吹牛。
「真的假的?不就是一張紙么,竟然在揚州獨一份?你這牛吹大了吧。」這幾位百姓嘲笑著他,覺得這東西值不了多少錢。
小販鬍鬚一瞪,和幾人爭辯起來:「你們幾個鄉野村夫,根本就不識貨,你知道長安日報是什麼嗎?你們要是說得出來,我現場就把此物吃掉,絕對不帶猶豫。」
「這?」
被小販這麼一問,他們還真答不上來。
這幾名百姓被問住,杠精本精頓時附身,反駁他道:「看把你能得,你能說說此物有甚神奇,無論多高的價錢,哥兒幾個都買了他。」
小販得意地笑道:「話說出口可不帶後悔,有幾位爺做證。」
秦懷道和程處默相繼點頭,表示願意給這位小販做證。
小販這才說道:「且說大漢皇帝陛下那日打入太極殿,活捉暴君李泰之後,於太極殿上縱觀天下,百姓皆苦,於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此靈光可不一般,乃是天神降旨,欲請陛下造福天下百姓。」
「於是乎,陛下提出無論士農工商,人人生而平等之言,又恐此等思想無法廣而告之天下百姓,因此特派遣大漢首次恩科探花郎薛元超薛探花於長安創辦長安日報,傳播新思想。」
「所以這份報紙珍貴之處不在於紙,而在於紙上之文字。」
「聽懂了嗎?」
小販說完之後,還洋洋得意地看向幾名百姓。
幾名百姓搖了搖頭,譏諷不已:「人人平等?且不說你這份長安日報是否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揚州地界天高皇帝遠,府尹大人一家獨大,誰人能大過他?如此思想,且當玩笑看看,做不得數的。」
秦懷道聽到幾名百姓之言,滋生不滿。
他轉身看向這幾名百姓,見他們衣著錦繡,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亦不是普通出生。
小販被他說反駁,竟吱吱嗚嗚說不出話來。
他本是京杭運河上的船工,跟隨掌柜的沿京杭大運河有幸到達過河南府,這份報紙也是在河南府得到,至於報紙的說法,也是他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哪裡會反駁這些人?
見小販啞口無言,秦懷道轉身向那幾人拱手:「諸位,你們說揚州府尹大人一家獨大,此事當真?」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說話。
主要是秦懷道和程處默幾人身材魁梧,雖然身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可往那一站氣勢便與他人截然不同,不怪他們會多想。
秦懷道笑道:「幾位不需要顧忌,我和幾位兄弟都是偶來揚州的路人,與那府尹大人也無交集,今日權當陌客談心,聊完便散。」
見狀,幾位百姓中有位膽大點的年輕人才站了出來說道:「自古君權天授,天子最大,以下是王爵百官,再到各地地方官、文書衙役,而後是那些進士秀才,即便是當地的大戶,身份也比普通農戶尊貴太多,如此各個層級,才構成整個社會。」
「如今揚州此地,府尹大人官職最大,可不就是他一家獨大?就算下面的人想人人平等,也要看府尹大人答不答應才行。」
「哦?」秦懷道疑道:「難道陛下旨意,府尹大人也能違抗?」
那人說道:「看您的氣質,身份地位應該不差,按理說這種事比我更懂才對,不過既然聊到此處,我且多說一些。」
「陛下旨意府尹大人當然不會違抗,只是長安到揚州天高地遠,就算長安派人過來,走水路最快也需月余,以府尹大人之能力,天大的簍子也能補圓了,到時長安方面派的人手查不出什麼來,人一走府尹大人還不是該幹什麼幹什麼?」
秦懷道皺著眉頭看向那人:「難道當地百姓不知道向長安來的人舉告?」
那人笑了:「自古以來舉告向來用處不大,如果不能一次性扳倒上級官員,等長安的人一撤,殺人滅口這類的代價普通百姓根本無法承擔。」
秦懷道算是明白了,朝廷很多旨意因為道路不暢,政令執行層層變數,等到最基層的時候,很有可能已經變成另一番景象。
這也是他選擇讓百姓參加代表國事部,以及想要修三橫三縱水泥路的根本原因。
除了增進商貿之外,縮短各地之間交通所需的時間,才能夠更加有效的管理各地,如此他的政念才能到達大漢的每一片土地。
不過。
秦懷道見此人想法根深蒂固,不由笑道:「我想請問這位先生,假設一塊田很久沒有耕種,已經變成硬邦邦的土塊,我們應該如何處理?」
那名百姓道:「當然是等待雨天或是用水澆灌,先讓土地變軟,然後再反覆犁地,直到此地滿足種植要求為止。」
「沒錯,」秦懷道笑道:「任何土地無論硬成什麼樣,想來諸位都有辦法將之耕種,哪怕前期收成會低些,只要持續下去,壞田終究會變良田,當今陛下其實在做同樣的事,人有階級這等思想如今在大漢猶如無法耕種的硬地,而這長安日報,便是這澆灌硬地之水,我相信長此以往,人的想法終會改變,只要每一個你我這樣的普通百姓都相信人人生而平等,都不去做那仗勢欺人之事,就算是壞田,還是能變成良田的,不是嗎?」
聽到此論,無論是賣長安日報的小販,還是幾百爭論的百姓,無一不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