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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醒悟過來咯

  臻元宮。


  萬貴妃站在天子身後,那雙漂亮的白皙的手,輕柔的在天子肩膀上揉-捏著。


  「你今天,心事也很重。」


  天子忽然說了一句。


  萬貴妃柔聲道:「因為陛下的心事重,我又不敢亂問,只好自己瞎,瞎猜瞎想的多了,還不就是心事重。」


  天子笑了笑:「明明是你有話想對朕說,卻憋著等朕問你,還要讓朕覺得是朕的心事重影響了你……女人啊,果然可怕。」


  萬貴妃笑道:「上天給了女人不夠公平的身體,若是再不給女人足夠公平的頭腦,那還怎麼對付你們這些男人。」


  天子道:「上天對男人才不公平,他給你們女人對付男人的武器,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用到頭腦。」


  萬貴妃道:「唔,那看來陛下心思不重,還有心情說笑呢。」


  天子忍不住又笑了笑,只是這笑容之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無奈。


  「他才從宮裡出去,馬上就去見了寧未末。」


  天子道:「你說他是愚笨還是聰明?說他愚笨,他知道這個時候跑去給寧未末站個台,你說他聰明,他這麼早就跑去給寧未末站個台。」


  萬貴妃笑道:「陛下覺得不滿,是因為天下間只有一個陛下,哪有那麼多人能及的上陛下?」


  她說:「一個足夠優秀的男人,總是會看別人有些不合格,但一個足夠有些的男人,會體諒別人的不合格。」


  天子問:「他是不是又給了你什麼好處?」


  萬貴妃:「可沒有,觀主他手那麼緊,不從宮裡往外順東西就是好事。」


  天子笑著搖頭。


  「朕啊,只是……」


  他本來脫口而出要說的是,朕啊,只是心急,因為朕的時間著實不多了。


  可是這話到了嘴邊他醒悟過來,和萬貴妃說這個,與在她心口上戳刀子有什麼區別。


  「陛下只是心急。」


  萬貴妃接著天子的話說了下去,她說:「陛下總想著,未來大玉的掌舵人,最起碼不能糟蹋了陛下這二十年來的心血。」


  天子道:「朕心急,還因為朕答應過你要去看看天下,朕總不能拖著一副動不了的身子,病懨懨的陪你去。」


  他起身,走到窗口指著外邊。


  「大玉那麼大,朕若不趁著身子骨還行趕緊出發,那怎麼看的完?」


  說這句話的時候如此隨意,是因為此時御書房外邊的人早就被安排到了遠處。


  古秀今做事,永遠都那麼謹慎仔細。


  陛下讓他把萬貴妃請來,那隻能是因為陛下想和萬貴妃說說心裡話。


  這個時候,能留下人在御書房外邊聽窗根?

  連古秀今都躲的遠遠的,就別說其他人了。


  萬貴妃走到天子身邊,兩人並肩站著看著窗外。


  天子說:「朕確實心狠了些,尤其是對林葉,逼著他去成為勛貴舊族的眼中釘肉中刺,朕也是沒別的法子。」


  「朕想著的是一年半之內,最好是一年之內,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


  他看向萬貴妃:「可是那些勛貴舊族的人也都明白,他們只需觀望,等著言缺上位之後他們再動手也不遲。」


  「朕把林葉往絕路上逼,歸根結底是在把那些隱患往絕路上逼.……」


  他說:「你剛才憋在心裡想說的話,也是想替林葉說句話?朕要用他啊,他不能主動去成長起來,主動去做朕希望他做的事,那朕只好逼著他往前走。」


  萬貴妃道:「陛下知道的,臣妾來勸勸陛下,不是為了林葉。」天子嗯了一聲。


  是啊,萬貴妃不是為了林葉,是為了其他人,那個白衣女子要是急了過來鬧,天子頭更疼。


  「朕聽勸,但不能改。」


  天子道:「朕一直希望林葉能自己把路走的快一些,可他在雲州停步不前.……朕很失望,朕這次這麼安排,也是為了敲打敲打他。」


  「朕和他說過了,覺得對的事就去做,朕都給了他三北都護大將軍的位子,他還在小心翼翼的想著怎麼維持好本分?」


  萬貴妃聽出來了,天子的不滿,是林葉的不夠激進。


  天子要用林葉,林葉就該和當初御凌衛鎮撫使陸綱一樣,做事兇狠一些,激進一些。


  「說好聽些他是做事做人做官都本分,說難聽些還不是安於現狀?」


  天子又吐出一口濁氣。


  「他不該是個笨蛋。」


  萬貴妃道:「可是陛下,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呢。」


  「孩子?」


  天子道:「快二十歲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如果非要說孩子有什麼好有什麼不好,朕反倒是覺得他十幾歲剛到雲州那會兒,做事更有銳意。」


  萬貴妃:「他不是把那兩顆人頭掛在都護府門口了么?」


  「那就是個示威。」


  天子道:「甚至有些幼稚,如果朕是他,朕就讓人把那兩顆人頭掛到歌陵來,掛到石橋山莊的門口去。」


  萬貴妃見他激動起來,連忙抬起手在他後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天子道:「朕以為他不一樣,滿朝文武多是無過便是有功的想法,他怎麼能學這樣的風氣?」


  萬貴妃道:「陛下還不如派人直接去點撥點撥,何必動這麼大的怒氣。」


  天子哼了一聲:「指望著別人點撥,永遠也學不會真正的本事。」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那是擠壓在胸腹之中的鬱結。


  「他停步不前,那朕就逼著他的敵人大步往前走。」


  天子道:「朕且看看他是怎麼應對的,是繼續原地不動,是往後退縮,還是明白過來主動去打這一仗.……」


  萬貴妃輕聲道:「可陛下對他逼的這麼狠,又對觀主那麼寬容.……」


  天子微微一怔。


  然後回了一句:「他們倆不一樣。」


  與此同時,雲州。


  林葉正在收拾東西,他必須啟程趕往歌陵了。


  距離九月初九也就還兩個月時間,就算現在出發也得使勁兒趕路才能不誤了辛先生的即位大典。


  他之所以出發的晚了,就是因為想看看那些人會不會來雲州報復他。


  那兩顆人頭在他都護府門外掛了兩個多月,居然真就沒人來招惹他。


  謝雲溪幫林葉把要帶上的衣服疊好,俯身放進箱子里。


  已經快七月,天氣越來越熱,她身上是一件頗為輕薄的紗裙。


  她俯身的那一刻,林葉正好回頭要和她說話,一回頭,就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一片白皙。


  林葉嚇了一跳,連忙又把頭扭過去。


  謝雲溪察覺到了林葉的窘迫,她忍不住笑了笑。


  有些時候啊,這個已經是封疆大吏的傢伙,還是難以擺脫身上的孩子氣。


  「好看么?」


  她問。


  林葉嚇得一哆嗦。


  「沒看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急著回答。


  謝雲溪:「我是問你,我讓人給你新作的衣服好看不好看。」


  林葉一扭頭,這才看到謝雲溪手裡拿著一件新衣服,正展示給他看。


  林葉那張臉更紅了,做賊心虛。


  謝雲溪道:「衣服給你收拾好了,你看看還要帶著些什麼。」


  林葉:「沒……沒什麼了。」


  謝雲溪走到一側坐下來,拿了旁邊的摺扇輕輕的搖著。


  雲州這邊都這麼熱了,可想而知歌陵那邊有多熱。


  謝雲溪說:「明天一早啟程,你若是怕誤了時候,可以不等我們自己先行一步。」


  林葉連忙搖頭:「還是和小姨你們一起走,雖然會趕一些,算計好了不會遲到。」


  謝雲溪指了指林葉額頭上的汗:「很熱?」


  林葉:「熱……啊,確實是很熱。」


  謝雲溪道:「今年這氣候確實有些不大正常,比往年都熱,我也出了一身汗。」


  說著話她起身,到旁邊盆架拿了條毛巾,用清水洗了洗后遞給林葉:「擦擦。」


  林葉拿過來問:「不好吧。」


  謝雲溪微微皺眉:「讓你擦擦都這麼多話?」


  林葉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在謝雲溪脖子上擦了擦,把謝雲溪給擦懵了。


  下一息。


  啪的一聲。


  她一巴掌扇在林葉後腦勺上:「往哪兒擦?我讓你自己擦!」


  林葉:「我……錯了。」


  謝雲溪眼睛眯起來:「i現在滿腦子在想些什麼?我若不阻止你,你指不定還要擦到什麼地方去。」


  林葉:「沒有沒有.……」


  謝雲溪一抬手,林葉嚇得往後縮了縮。


  「這一路上你應該知道會有許多兇險。」


  謝雲溪也懶得再說他那手不老實的事,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拿了摺扇輕輕的搖,風吹著她額前的髮絲一下一下的輕輕擺動。


  林葉擦了擦臉,感覺可以鬆口氣了。


  「確實會兇險,我把那兩顆人頭在門外掛了那麼久都沒人來,大概就是等著我去歌陵呢。」


  謝雲溪問:「那你想過沒有,天子為什麼要讓石錦堂去竹州,又讓須彌翩若急匆匆趕回歌陵去?」


  林葉回答:「大概是有人向天子妥協了,用很大很大的讓步,來換我這條命。」


  謝雲溪:「天子調走了石錦堂,調走了須彌翩若,明顯就是在告訴那些人,這事,天子的人不插手。」


  林葉嗯了一聲后說道:「我剛才還想著,是不是我做事還是太保守了些。」


  他看向謝雲溪:「天子覺得,我沒能讓他滿意。」


  謝雲溪微微皺眉,她眉頭往一塊擠的時候,可真是太好看了。


  「或許吧。」


  謝雲溪道:「如果你推測是對的,那天子大概是希望你帶著那兩顆人頭鬧到歌陵去。」


  林葉思考片刻,點頭道:「這麼看,確實是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謝雲溪道:「又怎麼能怪你,連掌教真人都覺得這個時候,不該直接去撕破臉。」


  林葉道:「掌教真人說,你掛在雲州城門外合適嗎?他問我,雲州城的城牆夠堅固嗎?」


  自言自語后,林葉看向謝雲溪:「原來,掌教真人那時候是在點撥我,他是想告訴我,雲州城的城牆不夠堅固,你得往歌陵掛.……」


  謝雲溪眼睛亮了一下。


  林葉自嘲一笑:「我還以為掌教真人是提醒我別把事鬧大,原來是嫌棄我沒把事鬧大。」


  他回頭朝著門外喊了一聲:「龐大海,把都護府門外的人頭摘了,我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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