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你有把握嗎
辛先生也沒有想到,艾悠悠居然會如此堅決,陳微微出歌陵之前,艾悠悠突然告病。
他從臻元宮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整件事都是艾悠悠向天子報告的。
告知天子之後,艾悠悠便以一招柄遁藏了起來,也不能算是藏,畢竟他現在是在宮中太醫院裡接受御醫的診治。
辛先生此時已經顧及不上艾悠悠了,他必須追上陳微微。
天子已下旨讓林葉去殺陳微微,這件事對於林葉來說有多為難,辛先生心知肚明。
老陳對林葉有多重要,非但辛先生心知肚明,天子也一樣的心知肚明。
但這正是天子的狠厲之處。
你不是可以違抗朕的旨意鐵了心要提拔一個陳微微嗎,那朕自有辦法讓你親手除掉這個陳微微。
天子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什麼,可他只給了辛言缺兩個選擇。
一,是因為你的過錯而導致林葉親手殺了陳微微,以至於今後林葉都無法面對老陳。
二是你親手殺了陳微微,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陳微微一死,所有的事就到此為止。
辛先生聽懂了,所以他必須趕去阻止林葉。
他知道,林葉再難,也一定會殺了陳微微。
因為相對來說,林葉還有許多更在乎的人,比如長公主殿下,比如小子奈,比如怯莽軍中那麼多忠心耿耿的部下。
看天子的意思,若林葉不殺陳微微,那天子必然會有所舉動。
此時此刻,御書房中。
萬貴妃走到天子身後,哪怕她沒有看到天子那張臉,他都能感受到天子臉上的疲憊。
「陛下這樣逼他,連陛下自己心裡都難過。」
她柔聲說了一句,然後就把手放在天子的肩膀上,輕輕的為天子按摩。
天子道:「這世上的人萬萬千千,能看懂朕的只有你。」
感受著萬貴妃那手指尖的溫柔,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或許對於他來說,這一天之中唯一的安寧,便是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他以為自己能逐漸把控局面,可卻漏洞百出,朕總不能真就眼睜睜看著卻不聞不問。」
天子道:「朕既然選了他,就得幫他去看看這人心到底是什麼樣子,讓他多體會些什麼是艱難險阻。」
萬貴妃道:「可他會恨陛下。」
天子道:「他又不是才開始恨我朕,只不過以前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萬貴妃問:「那……林葉呢?」
天子沉默了。
良久之後,天子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萬貴妃問道:「你覺得林葉會不恨朕嗎?」
這句話之後,輪到萬貴妃沉默了。
天子道:「林葉也是恨朕的,他比言缺會演。」
說完這句話,天子往窗邊靠了靠,似乎是想讓陽光多溫暖他一會兒。
「林葉自始至終都在懷疑當年劉疾弓的死與朕有關,他不說,朕依然能看的出來。」
萬貴妃聽到這句話,陷入了更加可怕的沉默。
天子緩緩道:「朕記得,不久之前朕還和你說過,言缺身上最欠缺的就是林葉的狠,正因為林葉太狠.……將來若有一天到了不得已的時候,言缺鬥不過他。」
萬貴妃還是沉默著。又是良久之後,天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如果林葉對陳微微也下得去手……朕或許真的要提前做些布置了。」
萬貴妃還是沉默著。
她只是覺得,陛下確實是太累了。
「陛下.……」
萬貴妃在沉默了好長時間后,語氣微微有些發顫的說道:「要不然,咱們提前走吧。」
這是她第一次對天子提出要求,第一次試圖更改天子的計劃。
「好。」
出乎預料的是,天子竟然答應了,而且答應的很快。
天子看著萬貴妃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這件事最多十天左右就能看出個結果,朕辦完這件事,朕就帶著你離開歌陵。」
萬貴妃臉色都變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不信?」
天子問。
萬貴妃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天子就習慣性的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小古,你進來。」
萬貴妃提醒道:「陛下,小古還沒回來呢。」
天子醒悟過來,笑了笑道:「朕還想說,你不信那朕就讓你看看朕到底說話算不算話,卻忘了小古還沒回來。」
他思考片刻后說道:「這事也無需小古去辦……來人,召在京所有三品以上官員進宮。」
他說完這句話看向萬貴妃:「朕今日就告訴滿朝文武言缺是朕的弟弟,朕今日也要做出安排,明旨昭告天下,朕要雲遊四海,由言缺坐鎮歌陵。」
萬貴妃在這一刻,紅了眼睛。
她感動也開心,感動是因為天子始終都沒有忘記對她的承諾,開心是因為她知道,只有離開這歌陵,離開這鬥爭的旋渦中心,陛下的身子才能慢慢的養好。
只要天子還在歌陵一天,他就不可能放得下一切,不再操勞。
而此時,陳微微正在路上。
作為上陽宮的大禮教神官,此般身份地位,再出行就不是如他原來那樣簡單隨意了。
哪怕上陽宮的權勢被天子削弱了一些,大禮教這樣的身份也足以讓人敬畏。
上百名弟子隨行,還乘坐著那象徵著大禮教身份的硃紅色馬車。
如此氣派,讓陳微微很享受,他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所以,他是如此排場的出行,林葉想要找到他並不會多難。
陳微微其實也沒有想到,艾悠悠那個老狐狸,居然會在出城之前的那一刻突然裝病。
艾悠悠此舉讓陳微微不快,但這種不快很快就被出行排場所帶來的快感遮擋。
真的太享受了。
哪怕沒有打開窗子,陳微微也能感受到大街上那些行人在看過來的時候,眼神里的敬畏和艷羨。
最主要的是,他是乾乾淨淨來上陽宮的。
所有不幹凈的東西,在他來之前都被他撇乾淨了。
現在的他,身上連不死魔功都被掌教真人拔除,只剩下最純粹的上陽宮修為。
而且,為了讓他在拔除魔功之後還活著,掌教真人還傳授給他更為精妙的上陽宮修行之術。
這種感覺,過於美妙。
隊伍離開歌陵后的第四天,在一座小縣城裡停下。
陳微微派人婉拒了縣令的盛情邀請,只說自己喜歡清凈,就不去赴宴了。
縣令這個級別的官員,連陳微微不給他面子,他都不會覺得是被看不起。
給陳微微安排好,住進了本地最大最好的一處宅院,縣令便帶著本地官員識趣的走了。
陳微微下了車之後舒展了雙臂,往四周看了看,這宅院勉強還算滿意。
可就在他轉身想要去休息一會兒的時候,眉頭卻皺了起來。
有人從屋子裡邁步出來,顯然是早就在這裡等著他了。
縣令把陳微微安排在這,而這個出來的人,也就顯然有著隨隨便便就能命令一個縣令的實力。
「草民拜見大禮教。」
那人俯身行禮。
陳微微在看清楚那人的臉之後,表情就明顯變了。
這個人他記得。
「薛准!」
陳微微交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里透著一股寒意。
「正是草民,難得大禮教還能記得我。」
薛准邁步走到陳微微面前,再次抱了抱拳。
「奉家主之命在此地恭候大禮教,事前未曾知會,還望大禮教體諒。」
陳微微自言自語了一聲:「家主?」
薛准道:「大禮教應該知道家主是誰,以大禮教的智慧,不該猜不到。」
陳微微當然猜到了。
天水崖被毀,這個薛准就是兇手,而天水崖被毀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掩護陳微微能順利到歌陵。
毀掉天水崖,殺死所有弟子,就能讓辛言缺在繼承掌教之位后沒有他自己的選擇。
薛准道:「大禮教舟車勞頓,我就不敢多打擾大禮教休息,所以話我說的直白些。」
他看向陳微微的雙眼:「家主的意思是,既然這次大禮教是來為掌教真人物色人才的,那總不能把咱們自家人都忘了。」
陳微微道:「公爺那邊的人,十之七八都被盯上了,我若安排到掌教身邊,很快就會被查出來。」
薛准笑道:「大禮教真是說笑話,家主安排的人,願意被人看到的才會被人看到。」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大禮教也是天水崖出身,若我不暴露出來,大禮教看出來我有什麼問題嗎?」
陳微微無言以對。
薛准道:「人員,我會在大禮教所行這一路上陸續安排過來,這件事辦好了,家主對大禮教自然還有重謝。」
陳微微道:「那不妨就直接告訴我,公爺所謂的重謝是什麼?」
薛准道:「如今上陽宮內還有五位大禮教,其中一個常年隱居,所以只能算有四個,尚清訖和陸駿集若是死了的話,大禮教在上陽宮中地位自然更高,那若聶無羈再死了的話,將來沒人身份比你更尊貴。」
陳微微道:「我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答應過公爺會幫忙,你們也希望我能幫些忙,那你們最好就不要干涉我。」
「干涉?」
薛准笑道:「若我不來,大禮教連予心觀都走不到。」
陳微微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薛准道:「我已得到消息,天子不喜歡掌教提拔你,所以傳旨,讓林葉親自動手,在半路上將大禮教截殺。」
他問:「大禮教,可有把握能在林葉刀下不死?」
陳微微的臉色,這次是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