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你怎麼敢的
皇後宮里的小內侍蘇見深急匆匆到了奉辦處,見了寧未末等人後連忙行禮。
他將王洛神吩咐的話說了一遍,轉身就要走。
寧未末把他叫住。
「蘇公公。」
寧未末道:「我前兩日才和皇後娘娘說起過,此時出歌陵城有些不妥當,怎麼皇后今日就又要離開,莫非是見了什麼人,被誰慫恿?」
蘇見深腳步一停。
他回身看向寧未末,再次行禮后說道:「宰輔大人也知道,我只是個位卑人輕的內侍,原本,宰輔大人問什麼,我回什麼就是了。」
「可剛才宰輔大人的話,似乎是有些沒了規矩,皇后現在還是皇后呢,宰輔覺得,皇后就必須聽你這宰輔的?宰輔,也還是宰輔呢,不是陛下。」
這話把寧未末說的一怔。
為什麼有些大人物往往會在陰溝裡翻船,就是因為他們不自覺的就會輕視那些遠不及他們的人。
寧未末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小內侍回的幾句話如此犀利。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蘇見深又補充了幾句。
「宰輔大人也該知道,我奉皇後娘娘旨意過來,不是來請示宰輔大人的,而是傳旨。」
寧未末道:「剛才確實是我口不擇言,蘇公公教訓的是,不過,我已於皇後娘娘說過,此時出歌陵有不可測之兇險……」
他話沒說完,蘇見深又強調了一遍:「宰輔大人,我是來傳旨的,不是來聽宰輔大人講道理的,若宰輔大人真有話說,不如隨我一起回臻元宮,求見皇後娘娘后,有話可與皇後娘娘說,我,只是個內侍。」
寧未末道:「既如此,那我就與蘇公公一同去臻元宮。」
蘇見深馬上就俯身道:「請。」
寧未末乘車馬跟著蘇見深到了臻元宮,蘇見深從他的車上下來,攔住寧未末的馬車,一臉歉然的說道:「宰輔大人還要在宮門外稍候,我現在就去稟告皇後娘娘。」
寧未末點了點頭:「勞煩蘇公公快些。」
蘇見深應了一聲,先進了臻元宮。
不久之後,蘇見深回到皇后寢宮,見王洛神不在,他知道公爺該是去做準備了,於是便上前復命。
趙皇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頗有些寒意。
蘇見深知道皇后必然恨他,可他背後是王洛神,這個名不副實的皇后,他倒也不怎麼放在眼裡。
「向皇后回稟,寧未末寧大人聽聞皇后要出歌陵,看著他應是有些著急,所以隨我一同回來的,讓我來請示皇後娘娘,能不能馬上見見他。」
趙皇後點了點頭:「既然是宰輔大人來了,見還是要見的。」
蘇見深俯身:「那臣現在就去接宰輔大人,臣先告退。」
說完他就轉身要走,趙皇后此時卻說道:「蘇公公才跑了一趟,應是有些累了,這等小事,我讓其他人去辦就是。」
蘇見深回頭道:「臣多謝娘娘關心,臣……」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看到從屏風後邊走出來一個人,蘇見深眼神一變,腿馬上就有些軟了。
不久之後,一個小內侍一路小跑著到臻元宮門口,到寧未末馬車旁邊后就俯身行禮道:「向宰輔大人告罪,讓宰輔大人久等了,皇後娘娘說,請宰輔大人進宮。」
寧未末下了馬車,看了看那小內侍問道:「剛才隨我一起來的蘇公公呢?」
那小內侍道:「蘇公公被皇後派去別處公幹,好像很急,回來說了幾句話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寧未末也未起疑心,跟著那小內侍一路往皇后寢宮走。
他見那內侍有些面生,於是問了一句:「我上次來怎麼沒見你?」那小內侍回答道:「宰輔大人上次來的時候,我就在皇後身邊伺候,或是宰輔大人沒有注意到我。」
寧未末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印象,又似乎一點印象都沒有,模糊的很。
想來想去,這等小內侍他就算當時看了一眼,也不會真的太放在心上。
一路走到寢宮門口,小內侍俯身道:「容我先進去向皇後娘娘稟告一聲,宰輔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說完也不等寧未末答話,他轉身就進了寢宮。
只片刻就出來,說是皇后叫進。
寧未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門口俯身說道:「臣寧未末,求見皇後娘娘。」
俯身的時候,他看到有人走進,這人穿了一雙黑色的布鞋,寧未末隨即心神一凜。
這布鞋,可不是宮裡的東西。
他猛的抬頭,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看那張臉看不出具體年紀,只是那一頭雪白的長發極為醒目。
還有就是,此人少了一條胳膊。
「宰輔大人,請吧。」
那人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寧未末此時就醒悟過來……大意了。
他是那麼謹慎小心的一個人,可是在聽聞皇后執意要離開歌陵的時候還是有些心急了。
人心急就容易犯錯。
如果他當時先冷靜一下,或許就會從蘇見深那突然強勢起來的態度上分析出什麼不妥當。
可此時,他已經沒了退路。
這個白髮男子,正是花憐花。
誰都沒有想到花憐花會在這,包括王洛神。
「宰輔大人應該不認識我吧。」
花憐花跟著寧未末進門后,回身把房門關上。
寧未末道:「確實沒有見……」
他才說到這,就看到地上躺著一具屍體,從死相上來看,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這屍體,正是蘇見深。
此時寧未末心中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蘇見深不久之前還在和他說話,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好像兩個人之前的交集皆為幻覺。
「真是抱歉,礙著宰輔大人的眼了。」
花憐花說著話從袖口裡取出來一個玉瓶,扭開塞子之後,灑了一些粉末在蘇見深屍體上,然後寧未末就看到那屍體以極快的速度化成了水。
花憐花看著那屍體如同被火烤的雪一樣融化,他臉上有一種淡淡的滿足。
「過一會兒就好了,我這葯最大的妙處就在於,哪怕是處理屍體也不會有刺鼻氣味,不會惹人不適。」
花憐花指了指椅子:「宰輔大人先坐,我讓人把這好歹擦一擦。」
寧未末硬著頭皮坐下來,然後問道:「雖不知你是何人,但你竟敢在皇後宮里,且當著本官的面如此行兇,你真不怕.……」
花憐花道:「快省省吧,裝模作樣多累,不如踏踏實實坐著,多呼吸兩口氣都比你說廢話要強得多,畢竟.……誰也不知道宰輔大人過一會兒還能不能呼吸。」
寧未末問:「皇后在何處。」
「皇后,寫東西呢。」
花憐花拉了一把椅子在寧未末對面坐下來,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寧未末的臉。
寧未末雖然城府極深,人有急智,可他不懂修行,此時又怎麼可能不怕。
見寧未末不敢與自己對視,花憐花更是得意起來。
他忽然伸手,把寧未末腰帶上掛著的東西摘下來。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錦囊,其中放著的是寧未末一直都會隨身攜帶的宰輔印章。寧未末下意識的伸手要去奪回來,被花憐花看了一眼后,他只能是把手又縮回來,頭也再次低了下去。
花憐花把寧未末的印章拿出來看了看,有些不滿意。
「堂堂宰輔大人用的,怎麼瞧著如此寒酸。」
花憐花把印章舉起來看了看,也就是三指厚見方的一個印。
寧未末道:「你奪印章,意欲何為?」
花憐花突然一抬手,在寧未末的臉上狠狠扇了一下。
啪的一聲脆響之後,寧未末顯然有些懵了。
「不許對宰輔大人無禮。」
趙皇后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拿著一道剛剛寫好的旨意遞給花憐花:「寫完了。」
花憐花打開之後看了看,點頭:「倒是一筆好字。」
他回頭看向剛才引寧未末進來的那個小內侍:「郭寶兒,你拿著皇後娘娘的旨意與宰輔大人的印章,現在就趕去禁軍大營求見高啟勝大將軍。」
那個叫郭寶兒的哪裡是什麼內侍,他是花憐花教導出來的弟子。
此人看身形樣貌也就是個十六七歲年紀,可實際上,他已有近三十歲。
花憐花把兩樣東西交給郭寶兒后說道:「雖然咱們皇後娘娘確實有些名不副實,可畢竟還是皇后呢,高啟勝不會不來,你辦事的時候仔細些,莫讓他生疑就是了。」
說到這,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攤水跡:「你師弟現在的樣子可真是丑,你大概不想也變得如此醜陋?」
郭寶兒連忙俯身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想,弟子會把師尊交代辦好。」
花憐花笑著說道:「去吧,要快些。」
寧未末也算是見多識廣,可他從沒有見過如此陰狠毒辣之人。
他本以為那蘇見深只是個不重要的小角色,所以這惡人將蘇見深殺了。
哪能想到,蘇見深竟是此人的弟子。
「還疼不疼。」
花憐花往前挪了挪椅子,伸手在寧未末被打的那半邊臉上摸了摸。
寧未末下意識往後避讓,花憐花又是一個耳光扇過去。
這下打完之後,花憐花竟是表現出幾分心疼的模樣。
「瞧瞧,這打的又紅又腫的,被人看到了,咱們宰輔大人的威儀何在?」
花憐花說著話,又取出來一個圓形的小鐵盒打開,那盒子瞧著精緻,只有半個掌心大小。
打開之後,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出現,寧未末不自覺的聞了聞,一下子,彷彿胸腹之間都通透起來。
花憐花用手指肚抹了一些那如色如白雪形如羊脂一樣的東西,塗抹在寧未末被打的臉上。
才抹上這東西,寧未末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立刻就沒了。
一股清涼之意從臉上傳來,竟是能迅速的遍及全身。
此刻的他,竟然有一種在炎炎夏日酷熱難耐的時候,突然就進了一片涼風鋪面的地方,每一個毛孔都在享受這清涼。
「不疼了吧。」
花憐花起身取了一面銅鏡過來,對著寧未末的臉說道:「宰輔大人看看,是不是連腫都消了?就好像沒打過一樣,完全沒有痕迹。」
寧未末低下頭不看那銅鏡,花憐花笑了起來。
趙皇后微微皺眉道:「夠了,不要再羞辱他。」
花憐花和顏悅色的說道:「也對,畢竟這可是個寶貝,咱們以後能不能好好的,都指望著寧大人呢。」
話說完,他忽然一巴掌又扇在寧未末臉上,比剛才那兩下打的還要狠。
打完之後花憐花看向趙皇后:「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又是怎麼敢向我下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