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沒什麼可保重的
皇後娘娘的輦車從臻元宮裡出來的時候，宮門外列陣於此的禁軍士兵們都看到了他們的大將軍。
高啟勝就坐在皇后左側，於皇后右側坐著的則是宰輔寧未末。
輦車高大，士兵們只能看到大將軍在，有人慾上前與大將軍說話，卻被禁衛阻攔。
此時卻聽高啟勝在輦車上大聲說道：「禁軍將士聽令，全軍護送皇後娘娘出城。」
高啟勝聽到這話都有些震撼，無論是聲音還是語調都幾乎一模一樣。
這話當然不是他喊出來的，他能端坐在那一動不動，還是被固定在那椅子上了，哪裡還有力氣喊得出話來。
而站在他身後，那個穿了一身大內侍衛衣服的人正是花憐花。
他此時得意的對高啟勝說道：「大將軍聽著可還行？和你不熟悉，所以模仿的也就七八分相，若是你我多相處一陣子，我能學到九分像。」
高啟勝倒是真想問問，你個獨臂白毛的老賊都還會些什麼。
似乎是看破了高啟勝的心事，花憐花忍不住又笑了笑。
他壓低聲音說道：「高大將軍，我剛才與你說過，我出身萬象門，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萬象門這????????????????萬象二字是什麼意思？」
他更為得意起來，絲毫也不掩飾。
他說：「是包羅萬象。」
高啟勝只能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此時甚至有一種錯覺，為什麼壞人那邊總是有這種近乎於無所不能的奇才，而他們好人這邊，卻好像都是中規中矩。
然後他又在心裡自嘲一翻，好人壞人，他都已經做到大將軍位置，居然還會把人簡單的分成好人或是壞人，可笑可笑。
而此時，在府衙的林葉也收到了消息。
焦天寶從外邊大步跑進來，將臻元宮那邊的事詳細稟明。
林葉聽了之後，卻好像不為所動。
「大將軍。」
焦天寶有些著急的問道：「此事必然有些蹊蹺，要不要屬下帶人去把皇后的車駕攔了？」
林葉道：「當眾阻攔皇後車駕？」
焦天寶也知道這樣不妥當，這一刻在大街上圍觀皇后出行的人實在太多。
怯莽軍若真的敢直接去把皇後車駕攔了，那在場的百姓們就立刻會對怯莽軍破口大罵。
「可是大將軍，難道就由她們出城去？」
「由著吧。」
林葉的回答格外簡單。
他起身走到門口，一邊活動著雙臂一邊說道：「若不出意外，咱們宰輔大人和禁軍的那位大將軍，應是被人制住了。」
焦天寶道：「屬下也是這麼推測，所以此時去攔截，只要當眾讓宰輔大人下車，百姓們自會看的分明。」
林葉：「我不想。」
這話一出，焦天寶都愣了。
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林葉已經邁步往外走了。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之前送到府衙來的車馬都齊了嗎？」
焦天寶立刻說道：「回大將軍，都齊了，所有車馬都已經安置在府衙後邊的那條街上，街兩側已經封路。」
林葉道：「瞧瞧去。」
焦天寶心中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大將軍為什麼絲毫也不在乎皇后出城之事。
就算大將軍不在乎那名不副實的皇后，難道大將軍連宰輔大人也不在乎？
他們都知道，宰輔寧未末和他們大將軍算是有很深交情的人。對於老朋友落難卻不聞不問，這從來都不是大將軍作風。
「對了。」
林葉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派人去上陽宮,告訴陳微微，就說皇后出行，不能沒有上陽宮高手護送。」
焦天寶又是一愣。
那陳微微是不可信之人，連他都看的一清二楚，為什麼到了此等緊要時刻，大將軍還要去讓那陳微微做事？
可是大將軍的軍令如山，焦天寶就算再疑惑也不敢耽擱。
他立刻就派人趕往上陽宮去見陳微微,此時他也只能是希望那陳微微真能做點有用的事出來。
府衙後邊這條街很長,怯莽軍士兵已經在這條街兩側封堵，不準任何人隨意靠近，其實就算不封堵，也沒多少人敢到近前來看。
那車上拉著的都是屍體，進城的時候，在路兩側圍觀的百姓都聞到了巨大的腥臭味，不少人甚至在當場就吐了。
林葉走到後門的時候，伸手從袖口拉了一條手巾出來把口鼻蒙住。
他只是百毒不侵，又不是聞不到臭味。
到了後邊之後,在這當值的怯莽軍士兵全都肅立行禮。
林葉指了指其中一輛馬車：「把白布掀開我看。」
兩名士兵上前將車上蓋著的白布掀開，那車上堆積著的屍體隨即露了出來。
林葉走到車旁邊，把屍體往一側推了推，一伸手，從屍體下邊抽出來一把橫刀。
林葉將橫刀扔給附近親兵后,大聲喊了一句：「叫兄弟們來那傢伙,咱們一會兒要干大事。」
與此同時，王家大宅。
王洛神從宮裡回來還沒多久呢，他本意是還去石橋山莊,可人還沒離開,宮裡就有消息傳來。
皇后要出歌陵，而且，莫名其妙的，身邊還有宰輔寧未末與大將軍高啟勝護送。
聽到這事，王洛神也是微微一怔，然後卻笑了起來。
「趙紅綢，果然是有些手段。」
他自言自語一聲後轉身問道：「李詞在何處，派人去把他尋來。」
手下人立刻答應一聲。
王洛神走到門口，門外有百餘人單膝跪著，見到他出門，整齊抱拳。
「諸位已經在這等了一會兒，我方才與你們說過，今日要等的是大事，等到了，便是日月新天。」
他一擺手：「去各家報信吧，就說大日子到了。」
「是！」
百餘人同時答應一聲，起身而行，速度奇快。
王洛神吩咐完之後緩步走向後院，在他這王家的大宅後院，有一座七層石塔，王洛神只要在家的時候，很喜歡登高眺望。
片刻之後，他站在這石塔最高處，舉著千里眼觀察。
從這可以看到出城大街，那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在此刻盡收眼底，而那順著大街往外走的隊伍，當然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八萬禁軍。」
王洛神自言自語道：「出城也要走上一會兒呢，我等的起，不知道那位林大將軍等不等的起。」
說完后他放下千里眼，問身邊那青衣小廝：「死靈軍這幾日陸續進城可還順利？」
小廝俯身道：「回公爺，十日之前，按照公爺吩咐，死靈軍扮作商隊，每日以五百人規模分散進城，到今日，五千人已全部都進了。」
王洛神又問：「都就位了嗎？」
小廝回答：「按照公爺指示，五千人分做十隊安置，所在之地，距離城門皆在三里之內，只要公爺一聲令下，半刻之內就能攻佔城門。」
王洛神點頭，問：「魚重恩……人在何處？」
小廝道：「回公爺,工部尚書魚重恩此時就在奉辦處內，無人察覺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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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神笑了笑：「天子覺得朝廷眾臣都不可信了，所以造了一個奉辦處出來，他又怎麼可能挑人挑的一點毛病都沒有，我每年讓他可選的人有幾百個，只要被他挑中一個，咱們便有內應。」
青衣小廝看起來地位不高,只是王洛神隨身帶著的下人,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才是王洛神身邊掌握秘密最多的那個。
「派人給魚重恩送信，現在奉辦處里的人必然亂作一團，大部分人都會去看寧未末到底怎麼回事，是他幹事的時候了。」
小廝俯身：「我這就派人去。」
半個時辰之後，魚重恩從奉辦處後邊出來，進奉辦處后看了看，大部分輔臣果然都不在。
他忍不住笑了笑，寧未末這位宰輔大人一出事,果然還是會引起軒然大波，今日他在奉辦處里的這些同僚，怕是出去容易，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寧未末在的時候曾再三說過，不許奉辦處的輔臣隨意離開御園。
現在因為寧未末在皇後身邊,奉辦處里的人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連向來沉穩的姚新遠和趙苗欣等人都亂了，急匆匆去阻攔。
「諸位大人，一路走好。」
魚重恩自言自語一聲,然後就注意到有個羽林衛的士兵朝著他走過來。
那士兵快步到近前,壓低聲音說道：「公爺派人來傳話，說魚公可以辦事了。」
魚重恩笑著點了點頭：「你回去告訴公爺，今夜之內，我的事就會辦妥當，不會辜負公爺重託。」
那羽林衛士兵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了。
魚重恩回到屋子裡，和留守的人說了一聲，就說他不放心，也要去看看，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他離開御園之後就回了工部衙門，在兩刻之內就把他親信手下全都召集過來。
「分派人手出去，就說今日城中恐有大亂，我不放心，所以派你們檢查歌陵城所有城門機關，尤其是要檢查所有城門鐵閘。」
他掃視眾人，稍作停頓後繼續說道：「我來時已經看過，禁軍分四隊出城，不出意外，丑時之前就能全都離開歌陵。」
說到這他往前走了幾步，臉色肅然的繼續說道：「以丑正為準，除了南武門之外，所有城門，到時落閘。」
「是！」
他手下官員答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分頭安排。
吩咐完之後，魚重恩站在那好一會兒都沒有離開。
手下人問他，是不是還要趕回奉辦處，魚重恩搖了搖頭道：「不回去了.……過了今夜，就沒有什麼奉辦處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后吩咐道：「就在這大堂里給我支一張床，我就在這等著丑時.……」
另外一邊，王洛神等青衣小廝派去的人回復之後，他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小真。」
「在。」
青衣小廝立刻上前。
王洛神道：「你親自出一趟門吧，告訴年敬初，在丑時之前務必把人集合起來，自丑時算起，我只能給他兩個時辰。」
名為王真的小廝俯身道：「那我這就去了，公爺在城中……保重自己。」
王洛神笑了笑道：「我於城中布置，連你也不知有多少，兩個時辰若能撐得住，也就不必談什麼保重，兩個時辰若撐不住，那也不必談什麼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