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別飄
林葉之前已經安排聶無羈等人先一步趕往青山城，當時駱錦詞並沒有什麼表示。
現在林葉找到他，他才說出想法……
林葉在心裡笑了笑,駱錦詞也是個年輕人，年輕人，差不多心裡皆有傲氣這種東西。
駱錦詞當然自負，他之前並沒有提及這事，就是想看看這位名聞天下的大將軍有多少斤兩。
況且，就算是這次怯莽全軍覆沒，他一個小太監也不會受到多大牽連。
既是高傲，又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所以此時看著林葉的時候，他還是一臉的平靜……
林葉忽然一抬手，一掌扇在駱錦詞臉上，駱錦詞毫無防備之下被扇飛出去，別說他毫無防備,便是林葉給足他了他時間防備，他一樣也是被扇飛出去的下場。
可是當他掙紮起身的時候，眼神里卻有著格外強烈的不服氣。
「大將軍！為何偷襲！」
才說六個字，林葉一步就到了他近前。
「那你就做好防備！」
林葉在距離他半丈外停住。
不服氣的駱錦詞站起身來，深呼吸后，渾身已布滿勁氣。
林葉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駱錦詞這次準備充分，見林葉那一巴掌並沒有什麼神異，所以心裡冷哼一聲。
又被扇飛了出去。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是覺得自己能在危險時候力挽狂瀾？」
林葉邁步走到駱錦詞身邊,低頭看著那個半邊臉腫起來老高的小太監。
「小古讓你跟著我，是因為他覺得你有些本事，本事這種東西在我軍中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效力。」
林葉眼神微微發寒，駱錦詞就感覺到自己身邊有無數把無形長刀已經壓迫下來。
只要林葉眼神再稍稍兇狠些，那些無形長刀瞬間就能把他剁成碎片。
「小古把你舉薦過來，是想送你一場前程，你自己卻要把小古這番心意給糟踐了……駱錦詞，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會對你刮目相看？」
林葉手微微往下一壓，駱錦詞便感覺到無數把長刀已經切進肉身，那不僅僅是恐懼，更為要命的是……真的能把他切碎。
「大將軍……奴婢錯了。」
他掙紮起身，跪好。
他能跪好，是林葉許他跪好。
「若非是小古舉薦你來我身邊，我今日都不會來見你，直接吩咐一聲，你和你手下就在今晨便已被亂刀砍死。」
「大將軍請再給我一個機會，容我趕去青山城，必會為大將軍打探出有用的消息來，奴婢不敢再有絲毫隱瞞，更不敢有輕慢之心。」
林葉道：「你儘管可以恨我，但我勸你一句，念著小古的好，我只是給他面子，至於你……軍中不留無用之人。」
說完這句話林葉轉身走了。
等他走了之後，駱錦詞這才能掙扎著站起來，不是剛才被林葉打的怕了，而是直到林葉走遠，那壓迫著他必須跪著的威勢才逐漸消散。
胖太監聶彌生和白臉太監丘萬仞兩個人連忙過來，同時伸手想扶駱錦詞一把。
駱錦詞搖頭示意不用。
他倒也沒有追究這兩個手下，剛才林葉打他的時候，這兩人就在左近卻毫無反應，也不能怪他們。
林葉身上威壓釋放出來的時候，他尚且難以抵擋，他這兩個手下人，當時怕是寸步難移。
「好兇險……」
駱錦詞抬起手抹了抹最佳的血跡，想起出門之前古公公的交代，他越發的心有餘悸，都是自負，險些害了他們這些人性命。
古秀今提醒過他，在大將軍身邊做事不要用過去那一套。
大將軍不怕有人多嘴，只要是有用，大將軍就不拘泥於小節，但若要被大將軍覺得你無用，那大將軍就可用小節來殺你。
那時候駱錦詞還覺得，我是你古公公的人，就算林葉跋扈，他要殺我，難道還不給你古公公幾分面子？
此時才明白，古公公的面子……那是古公公的，與他有什麼關係。
大將軍這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若真想殺他，那兩巴掌下去，他頭顱都炸了。
「駱公公……咱們現在？」
聶彌生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他在內辦處做事，整治那些犯錯的宮人的時候心狠手辣，可是他又極聰明，對於那些可能還會重新啟用的宮人向來都是禮數有加。
這樣一個人自然能明白此時處境，大將軍這次饒了他們，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展現出自己本事，若下次大將軍再動殺念的時候，便是知道了他們的本事不值得他赦免第二次。
「趕去青山城。」
駱錦詞把嘴角的血跡抹掉后，看向白臉太監丘萬仞：「你先行一步，儘快趕過去，想辦法查清楚小古說的人在青山城到底出了什麼事，另外，把蜜餞找出來。」
蜜餞，小古說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位子，身份更為隱秘。
白臉太監俯身：「我現在就出發。」
駱錦詞感受著林葉那兩巴掌留在他臉上的餘溫……操的，真-他媽燙，又疼又燙。
自己那點小心思，在大將軍林葉眼中可能只有噁心。
「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召集咱們的人，然後給沿途小古說的蜜餞送消息，我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南疆的小古說發生了什麼。」
「是！」
聶彌生立刻答應了，扭動著肥碩的身軀胖了出去。
駱錦詞站直了身子，重重吐出一口氣，腦海里，再次出現古公公的交代。
「你啊，心高氣傲，可能連我都不服，只是憋著不說罷了，我知道你自傲，也知道你本事，所以容得你自傲，大將軍那邊，你本事都沒露出來就想自傲，你就是找死。」
再想想不久之前，那個蕭錦蓉……
真要說此去南疆有用，蕭錦蓉比他們加起來都要有用吧，哪怕是蕭錦蓉對大將軍虛與委蛇，也比他們有用。
可大將軍呢，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蕭錦蓉在離京之前還得陛下嘉獎，不但給了厚重賞賜，給了好言寬慰，還給了一個正三品的職位.……
想到這，駱錦詞忽然心裡一緊。
古公公還提醒過他，大將軍南下之前還特意找陛下要了個權力.……
正二品之下，大將軍可隨意處置，先斬後奏，甚至可斬而不奏。
所以.……那時候，大將軍就對蕭錦蓉起了殺心？
所以.……那時候陛下就知道大將軍對蕭錦蓉起了殺心，於是恰到好處的給了蕭錦蓉一個正三品的官職？
想想吧，那時候滿朝文武多少人羨慕那個老傢伙，復出之後再得重用，加官進爵……
正二品以下可以隨便殺。
駱錦詞低頭看了看他身上那件相當於七品的太監袍子，然後又自嘲的笑了笑。
人家大將軍.……還真的不是一點面子都沒給，只是這面子給的是古公公那句.……他們幾人可幫大將軍。
不把本事拿出來，還想活著回歌陵？
但他心裡，又多多少少有些不理解，憑什麼這位大將軍.……就是那麼特殊的人？
太上聖君在的時候，太上聖君寵著，當今陛下上台，當今陛下寵著……
人生際遇，真的相差那麼大？
兩日後，路上駱錦詞收到聶彌生帶回來的消息。
沿途聯絡不到任何一個小古說的蜜餞，這蜜餞就和小鏡司也有專人在暗中看著一樣，就是專門看著小古說的人。
所有的蜜餞都被吃了。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總管整個江南小古說的那個人，叛變了。
此時此刻，駱錦詞心中原本的那可一錘定音的自信也逐漸消散。
他以為蜜餞是自己的致勝法寶，是可的天子賞識的秘密武器，現在看來，只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若早些把這些事告知大將軍林葉，他最起碼在態度上能得大將軍認可。
現在，若真不力挽狂瀾，都保不住這條命了。
與此同時，青山城。
州治衙門的書房裡，劉廷盛坐在書桌後邊看著手裡的幾份密報，他坐在那的樣子，像極了以前太上聖君坐在書桌後邊處理奏摺。
學來的。
有多少朝臣恨那位天子，就有多少朝臣把那位天子當做心中的偶像，不知不覺間，總是會模仿天子的一舉一動。
因為在他們看來，那才是一個至高無上的皇帝應有的風範氣度。
他們恨，又敬畏。
「前兩日那幾個外鄉人找到了嗎？」
劉廷盛一邊看密報一邊好像只是隨口的問了一句，可坐在書房裡的人全都瞬間就拔直了身子。
如意劍宗的副宗主丁珞衫微微俯首道：「回大人，屬下無能，還沒有把那三個人翻出來。」
劉廷盛看了她一眼，她感受到了劉廷盛的目光，頭就低的更深了一些。
「有眉目嗎？」
劉廷盛又問了一句。
丁珞衫連忙道：「有了些，兩個小旗彙報，說那人威壓極盛，修行功法不似南方人，應該是從北邊來的，這種威壓非上位者不能有，所以推斷是歌陵來的。」
「歌陵來的？」
劉廷盛放下手裡的密報，看向丁珞衫：「既然已經推斷出人可能是從歌陵來的，為何沒有及時報我？」
丁珞衫起身，彎腰：「回大人，是我的錯，還是低估了那三人。」
劉廷盛微微皺眉。
片刻后他看向另外兩個人，那兩人在劉廷盛目光掃過來的瞬間，原本就拔的筆直的身子，又使勁兒拔高了些。
「你們兩個，都親自挑選一些得力的人去幫幫丁珞衫，如意劍宗的人在這種事上，終究是差了些。」
聽到這句話，那兩人同時俯身，也同時心裡一喜，對丁珞衫此時境遇有些落井下石的快感。
劉大人確實太寵信如意劍宗的人了，平日里什麼事都吩咐給如意劍宗的人去做。
他們兩個，雖然也算得重視，可畢竟是叛過來的，劉廷盛多多少少還防著他們呢。
「小古說在南疆的人不是死絕了，只是斷開了。」
其中一個白面無須的男人語氣輕柔的說道：「只要大人想用，隨時都能拿出來用。」
另外一個說道：「江湖上的秘聞，如意劍宗確實掌握了不少，卑職不否認如意劍宗的能力，只是術業有專攻……小鏡司應該更合適一些。」
劉廷盛點了點頭。
他又看了丁珞衫一眼，這個看著三十歲不到但格外有些味道的女子，咬了咬嘴唇。
劉廷盛道：「魏普把你舉薦過來的時候說過，你是她得力幹將。」
這是一句提點。
丁珞衫馬上抬起頭，眼神里也亮了些：「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先不勞尤大人和楊先生出手，若三天之內我沒把那三人翻出來，大將軍處置了我！」
劉廷盛笑了笑，他最喜歡手下人這種態度。
用人之術，哪有那麼膚淺。
雖然他說了要用到另外兩人，可實則只是給如意劍宗一點壓力罷了。
如意劍宗，最近確實有些飄，不打壓一下，飄著飄著就會覺得那是他們自己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