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是為明謀
無論如何，婁樊論疆域之廣闊，人口之眾多，國力之雄厚，依然是當世第一。
但凡婁樊能在某個短暫的時期做到上下同心，也許都能在這個短暫的時期內做到橫掃無敵。
可是婁樊國內的矛盾和分化，比大玉還要嚴重的多。
各大部族連年不斷的擴大地盤，皇權對於各大部族的約束力逐年降低。
大的部族根本不在乎什麼國法，一言不合就去吞併那些小的部族，甚至不需要什麼一言不合，看上你的地盤或者女人，那就直接出兵。
當這些大部族的勢力已經大的可以抗衡朝廷的時候，他們對於朝廷的命令也就可以視而不見。
長此以往，婁樊只能靠一種畸形的方式來維持統治的穩定。
對外用兵。
讓各大部族出兵去劫掠周圍的小國，所獲得的戰利朝廷當然也無權干涉。
如此一來，好處是各大部族在對外戰爭中獲利頗多，也就不會想著和朝廷對著干，弊端就是，婁樊對於周邊小國的統治力也越發削弱。
對於婁樊來說，這次傾盡全力南下對大玉開戰，如果打贏了，哪怕不能佔據大玉大片國土，只要將婁樊孤竹等地全都收入囊中，那就能大大的緩解各大部族對於地盤的爭奪。
所以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為宗政世全被大玉生擒，還因為國內矛盾到了不得不轉移到國外的時刻。
而大玉，則渴望著利用這樣一個時機，打破婁樊對北境的統治。
婁樊掌控的北境是戰馬的產地，大玉如果也想擁有一支強大騎兵，就必須擁有對北境的絕對控制權，更為重要的是婁樊龐大的地域資源能彌補大玉某些方面的短板。
當然，更更重要的是，這個世上，永遠都不會缺少因為誰是老大而起的爭鬥。
「報！斥候來報，大玉邊軍大將軍寧涉海的人馬已經開拔向北，目標應該是仙唐城。」
「報！玉國駐紮在冬泊草束城的邊軍兵力大概六萬人左右，也在向北開拔，應該也是要去仙唐城。」
「報！斥候來報，林葉怯莽軍已在雲州完成集結，但尚未開拔。」
消息一個一個的送到婁樊軍中，這些消息匯總起來，就成為戰場致勝的一個無比重要的組成部分，情報，永遠都有著毋庸置疑的作用。
「報！寧涉海所部十萬玉軍已經到達仙唐城南側，寧涉海派人往仙唐交涉，仙唐城不開城門！」
「報！草束城玉軍六萬人到達仙唐城，仙唐城同樣將其拒之門外，草束城玉軍開始向後退回，臨戶陀河安營。」
「報！林葉怯莽軍依然還在雲州，沒有向北開拔跡象。」
聽著這些消息，婁樊大軍主帥宗政顯赫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不對勁。」
宗政顯赫道：「林葉是兵法大家，為什麼要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
眾人也都點頭。
對方給出的破綻實在是過於明顯，越是如此，就越是說明這就是個巨大的陷阱，林葉那個同樣善於領兵的寧涉海一定是在演戲。
把十幾萬人派到仙唐城附近，可林葉後續的隊伍還在雲州，這種安排，就算是白痴都做不出來。
一個不小心，十幾萬精銳邊軍就會被婁樊大軍合圍然後吞掉。
對於大玉來說，這是不能承受的巨大損失。
大玉雖然國力僅次於婁樊，可兵力上難以與婁樊相提並論。
這次，大玉能徵調過來的隊伍不可能超過五十萬人，最多也就是婁樊兵力的一半。
決戰尚未到來，林葉先把十幾萬精銳邊軍當誘餌扔出來？
「傳令各軍，不要輕舉妄動。」
宗政顯赫吩咐道：「給先鋒軍傳令，讓宗政憐海把速度緩下來，若他輕敵冒進，或許會被寧涉海和草束城的玉軍回援合圍。」
隨著宗政顯赫的軍令一道一道的傳達，婁樊各軍都迅速做出的了應對。
雖然說婁樊諸位親王之間關係不睦，可到了戰場上，誰也不敢拿勝負當兒戲，婁樊歷來好戰，靠的可不是一盤散沙。
就連之前制定了計劃，想要一口氣殺到雲州城宗政憐海都不得不下令隊伍暫時停下來休整。
兩天之後他就得到了宗政顯赫派人送來的軍令，讓他原地待命。
「葉先生，玉人這是要圖謀什麼？」
宗政憐海看不懂玉人的操作。
這如果不是在給婁樊大軍挖坑，那就是玉人在自掘墳墓。
十幾萬精銳邊軍扔在冬泊，一個不小心就被婁樊百萬大軍切割包圍，這種仗，怎麼都不像是林葉和寧涉海那種級別的將來能打出來的。
「兩個可能。」
葉無憂給出了他的判斷。
「其一，寧涉海和草束城的邊軍都是誘餌，一旦婁樊大軍攻打他們，他們就會邊戰邊退，將婁樊百萬大軍拉的脫節，將戰場的縱深擴大，如此以來，林葉再率領怯莽穿插攻擊，殿下不要忘了，林葉的怯莽是騎兵。」
「其二，寧涉海和林葉之間的矛盾是真的，寧涉海本意是要進入仙唐城以固守，不打算把他的兵力在冬泊耗盡，可沒想到仙唐城不開城門。」
吳珂瑪多問道：「我們如果現在急需南下，是不是會被玉人包圍吃掉？」
葉無憂點了點頭：「會。」
吳珂瑪多皺眉道：「如此以來，先生之前制定的計劃就不能用了。」
葉無憂道：「無妨，靜觀其變，打與不打都不是我們先鋒軍的事。」
吳珂瑪多問道：「若我們現在趁著草束城玉軍兵力空虛，一舉將草束城拿下的話，是不是就能截斷寧涉海大軍歸路？」
葉無憂道：「能，可那時候就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南邊被林葉猛攻，北邊是寧涉海為了回家而拚命。」
吳珂瑪多道：「我們的三萬兵力，善戰者不過五千，剩下的人在平原交戰，絕不是玉軍對手，若能拿下草束城，以三萬人兵力死守，因此能一口氣讓宗政顯赫吃掉寧涉海十幾萬大軍，殿下居功至偉。」
葉無憂道：「殿下居功至偉，可這功勞，怕是落不到殿下身上。」
說到這，三人都沉默下來。
他們用三萬兵力強行堵住寧涉海的歸路，絕對可以為後邊的婁樊大軍爭取機會，但到時候，這三萬人還能剩下多少？
說是宗政憐海功勞巨大，可根本落不到他頭上，吃下寧涉海十幾萬大軍之後，宗政顯赫的地位反而會更加穩固。
「這樣吧。」
葉無憂道：「休整幾日之後，大軍繼續南下直奔草束城，若寧涉海帶兵急匆匆來追趕，宗政顯赫也有機會，至於要不要攻打且死守草束城，看看那邊情況再說。」
宗政憐海點頭：「就依著葉先生的想法吧。」
另外一邊。
宗政顯赫站在地圖前邊仔細看著，眉頭皺的很深。
玉人這種讓他摸不著頭腦的布置，確實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明知道這是個天大的機會，卻就是不敢直接派兵攻過去。
「可以讓前軍試探。」
有幕僚輕聲說了一句。
另外一個幕僚道：「大帥可給宗政憐海下令，讓他先鋒軍突襲草束城，若能打下草束城的話，寧涉海歸家無門。」
宗政顯赫點了點頭：「那就試試，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觀望，傳令給宗政憐海讓他突襲草束城，讓前軍出擊，試探著攻一攻寧涉海。」
兩日之後。
「報！寧涉海的玉軍和前軍接觸之後立刻後撤，並無決戰打算，每日退兵大概五十里左右，前軍粘的很緊，不給寧涉海喘息之機。」
「報！先鋒軍在大帥軍令送去之前，已經往草束城方向進發！」
聽著一個一個消息匯總過來，宗政顯赫腦子裡不斷的盤算著。
這一仗，從開始就有些詭異了。
又半月之後。
「報！前軍在油王坡遭到寧涉海所部伏擊，兩軍廝殺各有損傷，前軍後撤三十里紮營等待大軍援兵，寧涉海所部轉道王東南方向去了。」
聽到軍報，宗政顯赫看向大帳里的眾人。
「我明白了！」
忽然有人反應了過來。
一名幕僚起身道：「大帥，這是寧涉海和林葉的誘敵之計！」
「怎麼說？」
「林葉與寧涉海深知玉國在兵力上無法與婁樊抗衡，唯一的勝算，便是誘使我軍分兵，寧涉海與林葉的矛盾，必然是裝出來的。」
「如此以來，寧涉海不回雲州就顯得合理起來，他看似無路可退，實則是要退往孤竹。」
「此時寧涉海已成孤軍，他的人和草束城的邊軍回不去草束城了，只能退往孤竹，到時候，我大軍就可能分兵去追擊，要想吃掉寧涉海十六萬大軍，至少要分三十萬以上才有把握。」
「如此一來，我大軍實力便大打折扣，寧涉海以十幾萬兵力，牽扯走我大軍至少三十萬人馬。」
他說到這看向宗政顯赫：「如果我們不分兵追擊，寧涉海退入孤竹之後便可伺機而動，隨時出孤竹回冬泊，切斷我大軍歸路。」
「若是我大軍分兵攻打，林葉那邊要面對的壓力就會小許多，而且如此一來，就能把我軍拉扯成兩部分，相隔甚遠，不能兼顧。」
聽到這些話，宗政顯赫不得不點了點頭。
這位幕僚的分析極為透徹，而且應該就是林葉和寧涉海的真實意圖了。
「這不算是什麼陰謀詭計，這是實打實的明謀對敵。」
宗政顯赫嘆道：「林葉和寧涉海這兩個人，果然是很了不起的對手。」
此時，該怎麼選擇，林葉和寧涉海已經把問題擺在宗政顯赫面前了。
分兵追擊寧涉海，就要分走至少三十萬兵力進入孤竹，進去了，能不能保證贏？
為了保證贏，就要調走可能超過四十萬人，還有諸多戰將。
不分兵，寧涉海那十幾萬精銳邊軍，隨時都能回來騷擾，甚至可能截斷婁樊大軍的補給線。
林葉不是想利用冬泊來步步為營，而是要利用冬泊和孤竹的地勢，將婁樊大軍拉扯分割。
「不管他！」
宗政顯赫猶豫再三，又和手下人商量許久後下令道：「選派一名大將領兵五萬，駐守平河口監視寧涉海所部即可，大軍繼續南下！」
他起身道：「傳令各軍加速行進，務必在十日之內趕到草束城，若有拖延，軍法從事！」
與此同時，草束城。
林葉站在城牆上往北瞭望。
怯莽軍還在雲州不假，可林葉早就到了草束城這邊。
龐大海問道：「大將軍，婁樊人會不會分兵？」
林葉回答：「不會，最多派幾萬人監視著老寧。」
龐大海問道：「那草束城就是決戰之地了？」
說著話還揉了揉屁股，兩位大將軍是假的不和睦，可他這頓屁股是真的挨了打，現在想起來還幻疼呢。
「草束城？」
林葉笑了笑。
「不值得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