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裴玄凌:扎心了
還是一旁的黃得昌踮著腳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卻被裴玄凌煩躁地推開,嫌他耽誤時間。
然而,裴玄凌進了堂間,並沒有看到女人。
他走到內室看了看,也不見她的影子,這才走到堂間外頭,問長廊外的小桂子,「你家主子呢?」
「回皇上的話,小主去錦嬪那了?」
「錦嬪?」裴玄凌微微蹙眉,「她去錦嬪那做什麼了?」
「小主醒來后,錦嬪常來詩月閣看望小主,而小主喜歡跟著錦嬪練武,所以,偶爾會去錦嬪那習武.……」小桂子低眉順眼地回。
「.……」裴玄凌濃眉蹙得更厲害了,轉身就帶著人直奔錦嬪寢宮。
到了錦嬪的院子,隔著大門他就看見院子里有兩個練武的女人。
兩人手中各拿一把長矛,在院子里武動。
只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抹薄荷色倩影。
女人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正跟著錦嬪在那耍長矛。
許是剛開始學,女人的動作看起來既笨拙又有些可愛。
前陣子還昏迷躺在床上的女人,這會子已經生龍活虎了,看得裴玄凌嘴角微微上揚。
那蔣重錦不是說了,只有心愛之人的心頭血,才能救活詩詩。
如今詩詩活過來了,是不是證明他就是她的心愛之人?
緊接著,裴玄凌還聽見女人在教錦嬪喊口號。
「俺家鄉在南陽,心心念國興亡,總耕田身體棒,吃嘛嘛香能打仗,要是俺能上戰場,遲早要把那將軍當!」院子內,蔣詩詩念完后還轉頭問錦嬪,「虞冰,這口號怎麼樣?」
「還別說,你這口號怪押韻的,不錯,不錯……」虞冰一邊點頭,一邊肯定這口號。
主要是這口號喊出了她的心聲,她這輩子就喜歡習武打仗上戰場,還夢想有一日能夠當上女將軍帶兵打仗!
去年皇帝帶著她去西夏國打仗,她總算是過了把癮。
裴玄凌負手站在門外,他聽見這口號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抽。
但也不得不承認聽起來怪押韻的,還怪可愛的……
黃得昌:「.……」誰能想到後宮妃嬪相約一起習武,還喊著口號說要當將軍。
這就是不想當將軍的女子她不是好妃嬪唄?
不過,錦嬪想當將軍皇上早就知道了。
要是這淳妃也想當將軍,皇上還不得心疼死啊?
思及此,黃得昌偷偷望了眼身旁的皇帝,只見皇帝陛下眼睛就跟長在淳妃身上似得,嘴角都快揚到耳朵根了。
看到蔣詩詩和錦嬪習武時的開心模樣,裴玄凌沒有進去,而是轉身離開,回龍淵殿沐浴換衣服去了。
待他沐浴完,換上乾淨龍袍來到詩月閣時,蔣詩詩也已經回到詩月閣了。
裴玄凌沒讓人唱報,這次他直接問了門口的小桂子,「你家小主可回來了?」
「回皇上的話,小主剛回來,只是習武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正在耳房沐浴呢。」
裴玄凌轉頭看了眼耳房,就抬手讓身後的奴才止步,獨自一人抬腳去了耳房。
到了那兒,他對守在門口的春桃做了噤聲的手勢,就直接推門而入。
「啊!」
裴玄凌一進屋,就聽見蔣詩詩尖叫一聲,躲到春杏身後整理衣服。
春杏站在蔣詩詩前頭,朝皇帝行了禮。
裴玄凌朝春杏擺擺手,春杏就退下,把門給帶上了。
他來到女人跟前,低聲道:「別怕,是朕……」
「臣妾見過皇上。」蔣詩詩整理好衣裳,朝男人福身行禮。
還不等女人屈膝福身,裴玄凌就一把扶住了女人,「你我之間,不必多禮。」
說話時,他緊緊握著女人的手,捨不得鬆開。
可女人卻不自在地抽出了手,從一旁的木施上取了塊毛巾擦頭髮。
見狀,裴玄凌略微有些訝異,「這幾日.……朕在開封賑災,聽聞你醒來后,立馬從開封趕了回來,你醒來的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皇上關懷,臣妾好多了。」蔣詩詩一面擦頭髮,一面回。
視線落在女人濕噠噠的秀髮上,裴玄凌抬腳靠近女人,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毛巾,「朕來幫你擦吧?」
可他的手剛碰到毛巾,女人就後退幾步躲開了,並生疏而客氣地婉拒了他,「皇上身份尊貴,日理萬機,這等小事,臣妾不敢勞您大駕。」
裴玄凌想要與女人親近的一腔熱心,頓時就被臨頭潑了一盆冷水,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尤其是女人冷漠疏離的態度,以及謹慎戒備的眼神,好似他是個入室的登徒子。
面對這樣的女人,裴玄凌尬在原地,把他都整得不會了。
來這之前,他有許多的話要同她說。
可現在,對上女人冰冷防備的眼神,別說那些話他開不了口,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裴玄凌索性在屋裡的圈椅坐下,思考問題,偶爾抬頭看一眼坐在屋裡擦頭髮的女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對勁!
很久以前,他也不是沒直接撞見她出浴時的情形。
那時她還正在穿衣裳,被他看了大半個身子,她雖嬌嗔地抱怨了幾句,但他說了她幾句,她到底是沒再抱怨了。
再後來,她都和他共浴了,還主動開口說要給他生孩子,那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現在,他怎麼覺得她比之前更抵觸他了?
那感覺就像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一般,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建元二十八年,他剛打仗回東宮時的情形。
確切地說,女人現在在他面前的樣子,還不如那時!
帶著心裡的疑惑,裴玄凌轉身去了外頭,把詩月閣的奴才通通叫到了跟前,低聲問:「你們家小主醒來后,可有什麼異樣?」
詩月閣的奴才紛紛搖頭,異口同聲地回:「沒有。」
「.……」沒有異樣?裴玄凌不大相信地問:「她有沒有不認識你們,或是與你們相處時很疏離?」
春杏第一個否認,「沒有啊,小主醒來后,就說奴婢這些日子伺候她辛苦了,賞了奴婢一根赤金胡蝶釵呢!」
春桃:「小主也賞了我一支金簪。」
小桂子:「小主賞了我一對金花生,還賞了院里其餘奴才銀子.……」
「.……」奴才們的話,就像是一把把尖刀,不斷扎在裴玄凌心頭,聽得他一臉陰沉。
見皇帝臉色不好看,奴才們及時收住了話茬。
真是奇怪,不是皇上主動問他們的嗎,他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難道這也有錯?刺中了皇上哪根神經?
裴玄凌回頭掃了眼耳房,悶聲離開了詩月閣。
接下來的幾日,裴玄凌除了上朝,處理朝政之事,就是去詩月閣。
可無論他去詩月閣多少次,那個女人就像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雖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可他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疏離得很,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因此,裴玄凌嚴重懷疑他的肉包子失憶了!
可他發現她除了在他面前話少,惜字如金,在別人面前都很正常。
尤其和那個錦嬪,兩人隔三差五一起在院子里習武,好得跟親姐妹似得。
眼看著女人醒來,氣色一日比一日好,裴玄凌原本想著兩人一起要個孩子。
這下雖整日看得見,可他每次稍微一靠近蔣詩詩,女人就用那種冰冷地眼神看著他,導致他碰不得也親不得,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不,是暴政!
是酷刑!!!
因為這事,裴玄凌整日異常暴躁。
六月下旬的一個下午,他直接同時召見了青黛和蔣重錦。
此刻,裴玄凌坐在龍淵殿上首。
十一爺、青黛、蔣重錦坐在下首。
「什麼?您說淳妃失憶了?這不可能啊.……」蔣重錦覺得不可思議,「她醒來那日,臣特意去詩月閣看了她,她見我第一眼時,就喊了聲大哥哥,拿了好些禮物讓我轉交給家中兩位嫂嫂和孩子們。」
「而且,我祖父在世時給那名男子施展招魂術后,那名男子一切正常,沒聽他說會落下失憶的毛病啊.……」
裴玄凌:「.……」
什麼?肉包子居然連不常見的娘家嫂嫂和侄兒侄女都記得清清楚楚?
青黛:「皇上,淳妃醒來后,一直都是民女在幫她調理身體,我幫她診脈時,並未發現她的脈象有失憶的現象。
且她醒來時,我給她行了禮,她還說把我當朋友,讓我不必多禮,顯然是記得我的。」
就連一旁的十一爺都說:「皇兄,當時青黛在詩月閣時,我也在場,淳妃當時見了我,不但向我行禮,還問我身體怎樣了,不像是失憶的樣子……」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每聽一句,裴玄凌面色就陰沉幾分。
那些話就像是一把把刀,通通扎在男人心尖上。
裴玄凌:「.……」肉包子記得家人和朋友也就罷了,居然連十一弟都記得,還記得過問十一弟病弱的身體。
「不知皇上為何說淳妃失憶了,難道是她不記得您了,還是不認識您了?」青黛的一句問話,無疑更扎心了。
「雖然她沒有不記得朕,也沒有不認識朕,但給朕的感覺就是很陌生。」裴玄凌淡淡回:「再說了,宮裡頭人人都喊朕皇上,她就是不認識也會認識……」
青黛:「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排除淳妃患了選擇性失憶症。」
「選擇性失憶?」裴玄凌挑眉。
「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遇到了刺激,這種刺激包括外部刺激或心理傷害刺激,那麼,她潛意識就會選擇忘掉、逃避一些人和事。」
青黛一板一眼地回:「如果淳妃忘記了您,可能是曾受了傷害或刺激,在心底里有了陰影,而忘記.……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不過,她表面上看似忘掉了您,其實心結一直深藏在腦海里,隨時都有可能被記起.……」
「.……」被青黛這麼一提醒,讓裴玄凌想到一些事情。
打從去年到各地巡察時,他便發現詩詩每次幫他避禍,都會遭到反噬。
尤其是在蜀地那次,他永遠都忘不了女人明明已經昏迷,卻因為反噬痛得呈半昏迷半醒狀態,夢裡哭著說再不想那麼難受了。
那情形,即便現在想起,心口仍隱隱作痛。
所以,他當時承諾過她,再不會讓她難受。
自那以後,他便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為的就是避免她再幫他避禍,從而遭到反噬。
後來回宮后,他知道父皇要派他出征西夏國,戰場刀劍無眼,軍營里又都是男人,加之他本就不想讓她再幫他避禍,承受痛苦,自然是沒打算將她帶在身邊的。
因此,他更加與她保持距離了。
之所以這麼做,除了不想讓她再幫他避禍,還有就是做戲給東宮妃嬪和穆王黨看。
這樣的話,屆時即便他出征,詩詩也能在東宮過得輕鬆些。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穆王黨果然卑鄙到把手伸向了東宮妃嬪,而蘇側妃成了那個倒霉的妃嬪。
也正因為蘇側妃落胎,打破了詩月閣的安靜。
若是蘇側妃能像阮側妃那般通情達理,或是稍微有點腦子,穆王黨也就不會盯上詩詩了。
好在他提前設了防,讓小全子把詩詩帶到地窖里避難。
難道就是他刻意與詩詩保持距離的那段日子,讓她受了刺激,這才選擇遺忘他?
十一爺見裴玄凌面色不對,忙出聲寬慰:「皇兄,選擇性遺忘症未必就是受了刺激,萬一是太喜歡一個人了,也有可能選擇性遺忘,否則淳妃為何誰都沒忘,偏偏只忘了你。」
「是啊,皇上,這次您用心頭血救了淳妃,說明您正是淳妃心愛之人,她肯定是太愛您了,這才一時忘了您……」一旁的蔣重錦也跟著寬慰。
聽到十一爺和蔣重錦這麼一說,裴玄凌肯定地點點頭,他更願意相信是這個原因。
然而裴玄凌還沒高興太久,青黛就淡淡地潑了盆涼水,「正因為有愛,所以才會生恨,會受傷,會選擇遺忘來保護自己……」
聞言,裴玄凌剛緩和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由於聊得不太愉快,約莫一盞茶后,裴玄凌就遣散了十一爺等人。
離開龍淵殿後,蔣重錦就直接出宮了。
十一爺和青黛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你明知皇兄心裡有淳妃,那淳妃記得所有人,獨獨忘了他,皇兄心裡頭難受,臉色也不大對勁,你說話時該委婉點的。」
「現在知道心裡難受了,可你們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為別人好,傷害她人時,你們又委婉了嗎?」雖然討論的是皇帝和淳妃,但青黛這氣是沖著十一爺的。
去年淳妃出宮陪侍皇帝,結果回京時兩人卻分道揚鑣。
後來她還聽說淳妃失寵了,光想想她就替淳妃感到生氣!
他們皇家的男人,怎麼一個個都這副德性?!
「皇兄那樣做是有原因的。」哪怕女人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十一爺仍溫聲道:「本王知道你心中對我有氣,可你有什麼氣直接沖著本王來好了,不該牽連其他人。」
「我只是替淳妃感到生氣罷了,下次不會這樣了,也沒機會這樣了。」青黛淡淡回。
「沒有機會這樣了?」十一爺挑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青黛看向男人,「正月時咱倆就說好了,半年後,等你體內的毒徹底解掉,我就得離開了,如今半年已過,你體內的毒也解掉了,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聽到這話,十一爺眸中滿是哀傷憂鬱之色。
見男人抿唇不說話,青黛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我醫好了你的病,甭管我要走還是要留,你都絕無二話的,你該不會想要反悔吧?」
不等男人回答,青黛就不耐煩地說:「我告訴你,裴清離,之前我是看你病重想要還你恩情,這才在府中多留了半年,這次不管怎樣,我都要離開!」
「我知道,你別急,本王沒說不放你走。」十一爺聲音翁翁的,「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日吧,等我跟京中的朋友道別後我就走。」
「那你打算去哪?」
「我打算四處行醫替人治病,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可你一個女人家家的,四處行醫恐怕不妥,你有沒有想過會有危險?」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您只需放我走即可。」
「.……」十一爺沉默了良久,才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好,本王放你走。」
「多謝王爺信守諾言。」雖然十一爺答應得還算爽快,但以青黛對十一爺的了解,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具體哪不對勁,她暫時也說不上來。
一炷香后,馬車在親王府停下,青黛坐在馬車裡,等著十一爺下車后,她再跟著下車。
可她等了半響,也不見男人下車,反倒聽見男人說:「你先回府,本王還有點事兒。」
於是,青黛下車回府後,十一爺就乘著馬車離開了。
「王爺,您打算去哪?」前頭,車夫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問。
十一爺:「去皇宮。」
車夫雖奇怪不是剛從皇宮出來么,怎的又要進宮?
但他一個做奴才的也不敢多問,就駕著馬車前往皇宮。
半個時辰后,皇宮,龍淵殿書房。
「十一,你不是剛走么,怎的又來了?」裴玄凌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摺,有些詫異地問:「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嗯,是有些要緊事想同皇兄說。」說完這句話,十一爺就抿著唇,好半響都沒再開口。
裴玄凌見十一爺這般模樣,倒也沒催他,而是一面批閱奏摺,一面等待著十一爺開口。
良久后,十一爺才緩緩開口:「皇兄,我想離開京城。」
正在寫字的裴玄凌手腕微微一頓,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向十一爺,「你可想好了?」
十一爺點點頭,鄭重地回:「我想好了。」
放下手中的狼毫筆,裴玄凌走到十一爺身旁坐下,兄弟二人隔著茶几說話,「你且說說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緊接著,十一爺和裴玄凌暢聊了一個下午。
最後,六王爺也提著好酒入了宮。
這日夜裡,兄弟三人秉燭夜談,不醉不歸。
到了第二日清晨,三人臉上都帶著宿醉的醺紅。
裴玄凌拍了拍十一爺的肩膀,義氣地說:「十一,既然你想離開京城,朕尊重你的選擇,即便你不在京城,不管朝政之事了,但你仍是我東梁國的景親王。」
六王爺攬著十一爺的肩膀,「到了外頭,若遇到什麼事情,寫信回京說一聲,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京看看,屆時我們三人再一起喝酒!」
「好。」十一爺點頭應下了,「我自幼喪母,這些年來多謝兩位哥哥對我的照顧。」
話畢,十一爺朝裴玄凌和六王爺跪下,還磕了三個頭。
「你這是作甚?!」裴玄凌和六王爺要去扶十一爺,可十一爺仍堅持磕了三個響頭,才回了景親王府。
三日後,青黛與蔣詩詩,還有京中朋友一一告別後,就收拾了行囊,背著包袱,帶著兩名葯童乘坐馬車離開了王府。
馬車停在京城最大的碼頭后,一行人就走水路前往杭州。
七月上旬,青黛抵達杭州。
她帶著兩名葯童下了船,背著行囊離開了碼頭,準備找個客棧住下。
然而,青黛剛離開碼頭,一輛馬車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這也就罷了,在前頭趕馬車的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男人著一襲玉色錦袍,頭戴玉冠,如玉般的臉龐好似雕刻般稜角分明。
此人不是十一爺又是誰?!
下一刻,男人下了馬車,朝她作揖,「在下裴某,見姑娘一行人背著沉重的行囊和包袱,甚是辛苦,不知姑娘準備去哪,裴某願意送送姑娘。」
見十一爺以裴某自稱,顯然是不想暴露王爺身份,青黛和葯童們就沒行禮了。
青黛拉著男人的衣袖,將男人拉到人少的地方說話,警惕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該不會是一路跟蹤的我吧?」
「跟蹤你?」十一爺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我早都到了杭州,你現在才下碼頭,咱倆到底是誰跟蹤誰?」
「你……」青黛與男人說不清楚,索性掉頭就要走,卻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十一爺一把拉住了女人,「好好好,我承認,我確實特意跟你跟到杭州來的。」
「你怎知我會來杭州?」青黛眯緊了眸子。
十一爺:「你離開京城前,同你那些閨中密友說了要來杭州,我隨便找個人問問,便知道了。」
青黛:「.……」在京城生活多年,她和十一爺有許多共同的朋友。
早知道這個男人會跟過來,她就不告訴那些朋友她要來杭州了。
「你的病好了,也早就答應放我走了,如今又跟過來作甚?」青黛甩開男人的手,「難不成反悔了,想抓我回京?」
「若我想抓你回京,又何必放你走?」
「那你到底想幹嘛?」
「當然是想和你一起四處行醫,做一對閑雲野鶴。」
在青黛看來,他是景親王,怎可能放下京城的榮華富貴,跟她在民間受苦受累,這個男人一定在和她開玩笑呢。
「如果你是開玩笑的話,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青黛怒視著男人,「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像詩詩忘記那位那樣,選擇性的忘記你!」
她之所以遠離京城,除了討厭京城的爾虞我詐,就是想躲開這個男人。
雖然她現在沒辦法遺忘他,但時間長了,她總歸會忘掉他的。
可這個男人居然跟過來了,還在她眼皮子底下溜達,開些不著邊際的玩笑,這讓她覺得他在玩弄她的感情!
十一爺:「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早在你說要離開那日,我就同皇兄和六哥告別,說要和你一起離開京城了。」
「當真?」青黛不可置信地問。
十一爺點頭,「當真!」
青黛:「.……」難怪那日回王府時,她讓她先回去,他卻乘著馬車離開,一天都沒回來。
聽府里的人說,他是第二日清晨才回來的,還喝得個爛醉,原來是和皇上還有六王爺喝酒,秉燭夜談去了?
「那我也不要你跟著,我自個有葯童。」青黛一臉漠然。
「葯童是葯童,我是我。」十一爺坦白道:「青黛,年初的時候我就說了,想你留在王府做我的王妃,只是你不願意留下,如今我跟過來,你該知道我什麼意思的……」
「.……」青黛輕聲勸男人,「不是.……要我說.……你身份尊貴,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跟著我這樣的女人,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又不喜打扮,身上還一股子藥味。」
「這些年,我聞藥味還聞得少了?」男人溫柔哄道:「再說了,我就喜歡聞藥味,也就喜歡你素麵朝天,認真鑽研醫書,給人治病時的認真模樣……」
說話時,男人還湊近了幾步,用手臂碰了碰女人的手臂。
青黛略帶嫌棄地撇了撇嘴,「反正我們已經兩清了,你最好別跟著我。」
「誰說咱們兩清了,多年前,我救了你,你一直留在府中替我治病報恩。」十一爺頗為無賴地說:「現在你治好了我的病,該換我報恩了。」
「大可不必。」
「恩人大度是恩人的事兒,但我不可以有恩不報。」
「之前你救我一命,現在我救你一命,咱們算是兩清了。」
「我救你時,只花了短短數日,可你救我卻花了好幾年的青春,所以,我必須也得在你身邊呆個幾年,保護你的安危!」
青黛:「.……」所以,這是賴上她了?
這些年來,她怎麼就沒發現這個病嬌的男人居然還是個無賴!
而男人的無賴,讓青黛很無奈.……
背著包袱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青黛才問:「你可知道離開京城意味著什麼?」
新帝登基,而眼前的男人是輔佐新帝登基的大功臣,算是苦盡甘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他卻放棄了權勢和榮華富貴,跟著她一個女醫來到杭州,她都懷疑他是不是腦子中毒中傻了?
「我知道,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我只是個有名無權的親王。」十一爺淡然回。
他母妃死在宮斗中,他也差點死在十龍奪嫡中。
那個勞什子王爺,他早就不想當了,也當倦了。
如今皇兄登基了,害他母妃的麗婕妤,以及害他中毒的穆王一黨都已下了陰曹地府,那座京城,他已經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現在唯一值得他留戀的,就是眼前的女人。
男人一番話說得真誠且誠懇,青黛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見女人不吭聲,十一爺知道事成了一半。
他朝遠處的僕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把東西都搬到馬車上,接著就打橫抱著女人往馬車走。
等到青黛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男人打橫抱在懷裡了。
身子一陣懸空,嚇得她驚聲尖叫:「啊!放我下去,你快放我下去!」
說話時,她在男人懷裡拚命掙扎。
奈何這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病秧子,無論她如何掙扎,他還是穩步抱著她走向馬車。
無論她如何尖聲大叫,男人強健的身軀始終緊緊抱著她。
反倒是周圍的老百姓,紛紛朝她們投去異樣的目光。
十一爺將女人抱到馬車內坐好后,就朝車夫下令:「去咱們定下的客棧!」
語音剛落,馬車就緩緩行駛,前往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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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十一爺是抱得了美人歸。
皇宮內,裴玄凌那頭卻沒什麼進展。
這日夜裡,裴玄凌在龍淵殿用晚膳,黃得昌給夾了塊蔥爆羊肉,登時就被訓了。
「這大熱的天,吃什麼羊肉?」裴玄凌將碗筷往膳桌上重重一放,這是沒胃口吃了。
皇上都沒胃口吃飯了,殿內的奴才沒一個敢站著,紛紛都跪下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罪魁禍首黃得昌也立馬跪下,自顧自地掌嘴。
唉,自打淳妃疏離皇上以來,皇上的脾氣那是一日更比一日暴躁。
那淳妃也不知怎麼回事,跟誰都混得熟。
不是跟錦嬪習武,就是跟春杏春桃跳操,或是和薛婕妤一起享用美食。
就連宮中的御廚,若是做的菜合她胃口了,還能被她召到寢宮,大肆賞賜一番。
看著心愛的女人和別人親近,而皇上卻不能親近,能不上火么?
搞得他這個做奴才的整日提心弔膽,稍有不甚就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要他說,既然淳妃惹得皇上不痛快,皇上大不了少去淳妃那就是。
偏偏皇上每日都要去淳妃那找不痛快,你說這又是何必呢?
日子不好過,黃得昌心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別說他這個太監大總管的位置不保,便是人頭都有可能難保。
於是,黃得昌湊到裴玄凌耳房,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皇上,自打淳妃醒來后,對您的態度大有轉變,奴才倒有一個法子,能測試出她是否心中還有您。」
「說。」裴玄凌不耐煩地命令。
「咱不是既有美人夢,又有如夢似幻香嗎?」黃得昌小聲提醒了一句。
就算淳妃患了選擇性失憶症,總歸心裡頭還有皇上,只是不願面對或表達出來而已。
但願那美人夢能夠讓淳妃直面內心的真實感情,屆時皇上高興了,他這個當奴才的日子才好過啊.……
「若是她心中有朕,自會在言行當中自然流露,何須如此費心?」裴玄凌狠狠咬了咬后牙槽,接著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這個法子倒也未嘗不可,這樣吧,你去趟猗蘭殿,就說朕深夜召見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