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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們的方向和夢想

  幾千個勞力的一天辛勤勞動在傍晚時分終於可以看出效果,新增的百餘畝新田裡還留著大量的碎濕黑淤,等那大日頭曬上三天,拖拉機隊重新深旋一番就能成為上等的好田。


  紅日斜照,那夕陽的餘輝橫掃在湖畔和窪地上,幾公里長的勞動線上,旗山人揮抹去一身的泥汗,每個人都咧開嘴露出喜悅和值得的笑容,只要再加一把勁,搶在收稻子之前將這片地填平就能先種下幾千畝的玉米,等玉米地收了再一起種上春小麥。


  收工了。


  楊少宗拖著疲憊的身體遠遠的看了公社書記徐保山一眼,老書記正在和幾名大隊長清算工分,忙忙碌碌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消停。


  他在心裡感嘆一聲,決定明天再說,這就準備和趙大軍一起收工離開。


  遠遠的,漁業大隊的潘書記忽然揚手喊道:「楊庄的楊少宗啊,你過來一下,老書記和你有事情要說!」


  楊少宗和趙大軍努了下嘴,讓趙大軍先回去,而他直接去找公社書記。


  從湖堤上跑下去,楊少宗很有年輕人朝氣的快速的一溜小跑就衝到了公社書記徐保山、漁業大隊潘書記的面前,他跑過來就問道:「還有什麼事要做?」


  徐保山板著臉挑起眼帘看他一下,指著堆滿鐵鍬和杴的大板車問道:「伢子,還有力氣沒……把車子推回公社,給你加六個工分!」


  「有!」


  楊少宗沒有二話的將板車把柄上的皮帶子掛在脖子上,用著腰板的力氣一撐就將板車搭起來,嘎吱嘎吱的向前推。


  他這才發現年輕的身體真是好,幹了一天的重體力活還能繼續為了這6個工分拼一把。


  他的檔案在84年就轉到了淮海機專,並不能算是公社的人,可他14歲就在公社幹活,讀大學時的每年寒暑假回來也不閑著,繼續在公社裡幫忙幹活,更是修車和插秧的一把好手。


  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嘎吱嘎吱。


  楊少宗就推著板車沿著公社的石子路向前走,前面還有六七個一起搶工分的兄弟們,可他們動身早,至少甩下楊少宗好幾百米的距離。


  楊少宗也就不打算追了,一個人上路。


  很快就有幾個騎自行車的人經過,都是公社的書記、隊長。


  公社老書記徐保山的腿不方便,他平常去哪裡都是靠自己走過去,今天則坐在潘書記自行車的後座上。


  看到正推著板車的楊少宗,徐保山和潘書記打個招呼跳下來,又擺著手示意其他人先走一步。


  見徐保山似乎有話要和自己說,楊少宗就將板車停下來。


  等潘書記那幾個人漸漸走遠,徐保山給自己點上一鍋的旱煙絲和楊少宗道:「伢子,我已經老潘給你記上了三十個工分,要是你這段時間都來上工,公社月底給你結個三十多塊錢,等你到了市裡也能有個墊底的生活費!」


  楊少宗沒有拒絕,思量了片刻道:「書記,其實我今天是想來找您談點事,見您忙著呢,大家也忙著,我就先幫大家一起幹事!」


  徐保山不解的問道:「你要談什麼事啊,不會是對國家分配的工作不滿意吧?」


  楊少宗道:「是有一點!」


  徐保山不免有些奇怪,他對楊少宗還是有些了解的,楊少宗在高中時期就入了黨,思想素質一直很過硬,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揣摩了片刻,徐保山試探的問道:「那你想分配到哪裡?」


  楊少宗乾淨利落的答道:「書記,我想回公社工作,我想回來帶著大家一起致富,讓公社成為一個富裕的現代化鄉鎮!」


  他這番話倒是出乎了徐保山的預料,也讓徐保山有著說不出的驚訝。


  現在誰不想轉成城鎮人口,誰不想去國營大廠端一個鐵飯碗,楊少宗居然想回公社?


  徐保山沉默的不說話,揮揮手讓楊少宗繼續推車走起來別耽誤公家的事,而他自己也一瘸一拐的向前著走,貼著路邊。


  徐保山左腿膝蓋里有一枚彈頭碎片,左腿不能彎,速度快不起來,楊少宗推著一個大板車更吃力,兩人就慢慢悠悠的做著伴,一起沿著這鄉間的小碎石子路向前走。


  即將落去的太陽被那大山嶺遮住了光線,天空紅霞密布,防風林里光陰稀疏,他們一老一少就在石子路向前走著,彼此都在想著心事。


  徐保山此刻的內心就是糾結的,有大學生願意來旗山這個窮地方工作當然是好事,他高興的很,可這個大學生是楊少宗……他很是捨不得!

  琢磨了片刻,他和楊少宗道:「伢子,你願意回來工作當然很好,書記非常支持你,可你現在都分配到了市裡的機械廠,檔案可能都已經轉到了廠里,現在才和公社說要回來工作,確實是晚了點啊。」


  楊少宗默默的笑著,過了會兒才道:「書記,我心裡是明白的,只有我拿著接收證到機械廠報到,他們才能從學校抽走我的檔案。只要您願意開這個口,現在想把我抽調回公社的辦法還是有的吧?」


  楊少宗還是很清楚人事檔案抽轉的這套程序,可對於徐保山善意的官腔和隱瞞,他也非常領情。


  徐保山微微一怔,坦然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實在不行,我可以給彭書記打電話請地委出面協調。只不過……伢子,你要想清楚啊,我這個電話一打過去,你這輩子可就很難再出去了,想在咱們公社做點事是很困難的,你徐大爺在公社幹了三十年也沒有折騰出什麼大事!」


  楊少宗嘿的笑了,道:「徐書記,其實咱們旗山可有好多的大事能做。再說了,誰說您沒有折騰出大事業,別的不說,就咱們眼前的大魚溝灣要是能夠填成水稻地,哪怕只有4千畝地,一年產糧就能有6百萬斤,十年是6千萬斤,子子孫孫不停的耕種,一百年就是6億斤糧食咧。」


  「嘿!」


  徐保山忍不住的笑出聲。


  他沒有想到楊少宗也能有這樣的覺悟,他想,確實是不一樣了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當年那個小伢子都成了大學畢業生。


  想到這裡,他內心深處的那份隱憂和內疚也就微微淡了一些許兒。


  頓了頓,徐保山又道:「伢子,錯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那個店,要是沒能在咱們公社干出成績,你可別後悔!」


  楊少宗倒是很有把握的答道:「不後悔,我心裡已經都想清楚了,也有著非常好的計劃!」


  徐保山好奇的問道:「什麼計劃,能和我說說不?」


  楊少宗不假思索的答道:「書記,我想在公社辦廠子。您看,咱們周圍幾個公社轉成鄉鎮后都開始辦廠子,有電子管廠、榨油廠、飼料廠,哪個不賺錢?咱們公社雖然也有一個小煤礦和土磚廠,但和別人還是不能比。」


  徐保山嗯了一聲,道:「我倒是也想開新廠子,可縣委給的指標是硬的,非得繳足1200萬斤公糧才能保住公社,否則就必須得撤社建鄉。咱們也不是繳不上,可真要繳足了,社員們談不上餓肚子,但也未必能吃飽。」


  「唉……!」


  說著這番話,徐保山心情變得特別沉重,他也有著某種反思的繼續說道:「你徐大爺最近也一直在思考,周邊的幾個公社實行聯產承包制后的糧食產量都提高了很多,這是實實在在的生產力提高啊!」


  「不!」


  楊少宗斷然的一口咬定,堅決的勸道:「書記,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承包制和公社制其實是各有各的好處,關鍵是要發揮兩種生產關係各自對應的優勢。」


  徐保山一時不語,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你是咋想的呢?」


  楊少宗道:「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優點是很明確的,它既解決了生產效率低下的問題,保障了每戶農民對土地的自主經營權,體現了多勞多得的思想,同時也限制了土地的兼并和轉賣問題,但它將農民以家庭為單位分散開,喪失了集體發展的力量,並不利於農業生產力的長期持續發展。公社制則恰恰相反,只要能解決生產效率低下問題,公社制在大水利建設、大規模養殖、農業科技推廣、農村教育、醫療和公益事業的推展上都有很特殊的優勢,至少我覺得想要實現共同富裕還是得靠公社體制。」


  說著這番話,他心裡也有一種不能說的感嘆。


  公社體制確實有很多特殊的頑疾,比如說私有產權、個人自由和權力集中等問題,這些都需要進一步的改革,其他的地區應該怎麼發展,楊少宗沒有發言權,但是旗山肯定屬於一個特例。


  旗山首先有著很豐富的礦業資源,只要能在不影響環境的基礎上以集體和公社的名義開發煤礦,旗山人就能擁有一個非常好的起步資本。


  如果繼續讓旗山撤社建鄉,以鄉鎮企業的名義來搞煤礦資源開發,最終的結果就註定是一場悲劇。


  徐保山思索著楊少宗的話,過了一會兒才感嘆道:「伢子,沒有錢的話,空有這種優勢也不過是一種可能性!」


  楊少宗倒是很平常的答道:「錢總會有的!」


  錢,對他來說當然不算是什麼問題。即便不急著考慮開發旗山的煤礦資源,只要公社現在給他20萬的資本和300個勞力,五年之內,他就能為公社賺取一個億的利潤……這還是很保守的估計。


  感覺楊少宗在這個問題上有著很特別的自信心,徐保山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伢子,公社的問題還是非常多的,有些問題確實是不好整治,特別是勞動效率低的問題。公社現在也搞了幾次工分改革,效果並不理想,糧食產量提升的程度有限啊。」


  發現徐保山並沒有自己預想中的那麼堅定,楊少宗決定暫時不談辦工廠的事。


  他攢著力氣推著板車,在心裡琢磨著對策……還是要勸說徐保山這個公社的一把手繼續堅持公社體制,發展和改革公社經濟,帶領社員們一起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


  在心裡思索了片刻,他和徐保山道:「書記,其實我這幾年在市裡讀書的時候一直都在思考我們公社的事情。在我看來,咱們公社確實存在著四個比較大的問題,即貧窮、生產效率低、平均主義和左的思想僵化,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個問題,那就是左的思想僵化。我們想要讓公社變富,就應該堅持中央提倡的原則,實事求是,解放思想,以解放思想、解放生產力和解放人的勞動積極性為主要改革方向,只要能夠堅持這個方向,平均主義就可以被打破,生產效率低也不會是問題,貧窮就更不是問題!」


  「呵呵!」


  徐保山有些感興趣的笑著。


  徐保山也就這麼一瘸一拐的陪著楊少宗走著,他能覺察到楊少宗和以前截然不同,沒白瞎這幾年在淮海機專的苦學,確實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就思想素質、理論素養和政治覺悟而言,旗山的同齡人中絕對沒有第二個!

  他為此而感到高興。


  徐保山琢磨著楊少宗的話,可不免的又有些意興闌珊,道:「伢子,你現在說話就和咱們地委的彭書記一樣,聽起來很高明,可沒有實際價值啊。伢子,你要是真有辦法出幾個招,書記給你記個大工分!」


  楊少宗索性將板車停下來,自己坐在上面,和徐保山嘿嘿笑道:「書記,您還別說,我這真就有個招。書記,咱們就這麼說吧,只要能解決勞動效率低的問題,公社經濟肯定比家庭聯產承包制更有發展潛力。想要解決勞動效率低,那就得首先打破平均主義,我給您出的招就是責任工分制。」


  「責任工分制?」


  見到了肉,徐保山就真的有興趣了,也一起坐在板車上重新點著一鍋旱煙,和楊少宗續道:「繼續說,掰開來,揉碎了,好好的和書記說道說道!」


  楊少宗解釋道:「責任工分制就是責任承包和按量計分。咱們給每個大隊一份責任田區,每個生產小隊在此基礎上各負責五百畝到一千畝的田,生產小隊下面的每個生產組重新規劃,按年齡、性別、體力分成三個檔次的多個小組,負責承擔各種不同的工作。在責任工分制的規劃中,公社給每一畝的責任田都劃分一個基礎定量,比如說每畝1300斤糧食,超過這個標準全部由負責的生產小隊內部分配。對於各個生產小組,根據每次分派的工作量統籌劃撥一個固定的工分,比如說拔一畝地的荒草就是200個工分,不管這個生產小組用多少時間和多少人幹完,總之就這麼多的工分。根據每個大隊負責的責任田數量和實際的情況,給予一個最高工分指標,每年最多就那麼多的工分,超標的部分歸生產大隊自行負責,如果有節省則根據具體的效果對幹部給予一定的獎勵,依次類推,各個生產小隊也是這樣!」


  徐保山不由得一怔,連旱煙都忘了點。


  仔細一琢磨,他愈發覺得這個責任工分制好啊,一下子就解決了幾個最頭疼的問題。


  公社打工分的機構存在兩級,一個是公社,另一個是生產大隊,因為最終的所有工分都要匯總到公社,每個生產大隊都會給自己多打一些工分,對於社員們磨洋工的情況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在採用楊少宗這套責任工分制后,所有的工分仍然是要在公社匯總計算,可對各個生產大隊、生產小隊就有了一個很大的限制。


  用責任工分制應對生產效率低和磨洋工是治標不治本,可也夠用了。


  徐保山這才將旱煙點上,和楊少宗感嘆道:「伢子,你這個責任工分制的招法靈光啊,不過,各個生產小隊責任田多產出來的部分歸小隊自己所有,這恐怕不太好啊!再說了,這和承包給個人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指不定又有人要乘機將公社的田都給分了呢!」


  楊少宗勸說道:「書記,這裡面的差別當然是很大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放人的勞動積極性,同時也保證了集體經營的原則。咱們公社這幾年的畝產也就是一千六百多斤,如果能夠激發大家的積極性,每畝能增加到一千七百斤,甚至是一千八百斤,生產小隊內部依靠責任田多出產的糧食就能解決大部分勞力的生活口糧。再說了,只要能夠讓社員們增加收入,這不就是好事嗎?」


  「話是這麼說啊!」


  徐保山承認這個道理,問題是責任工分制的改革沒有前例可供參照,萬一搞砸了,公社就只能接受縣委的要求撤社建鄉。


  想到這裡,徐保山的心情愈發有些沉重。


  此時的楊少宗也在琢磨著徐保山的心思,他感覺徐保山還是沒有辦法真正的接受「解放思想,解放生產力,解放人的勞動積極性」三個基本原則。


  楊少宗索性換一條路,和徐保山說道:「書記,現在地委和縣委不僅在提倡撤社建鄉,還要搞撤鄉並鎮。咱們旗山公社一旦撤成旗山鄉,後面就肯定要和旗河鄉、黃集鄉合併。您想啊,旗河鄉可是有旗河酒廠這個國營大廠,咱們和它們合併能得到什麼好處。您是說退休就退休了,可等您退休了,咱們旗山人怎麼辦,讓旗河鄉的那幫人管著還能有咱們旗山人的好果子吃嗎?指不定是別人吃肉,咱們喝湯,甚至連一口熱湯都喝不到吧?」


  一聽這話,徐保山真的有點激憤。


  旗山公社撤社建鄉就是87年底,和旗河鄉合併成旗河鎮則就是88年夏的事,後來,旗河酒廠不行了,旗山礦區又崛起了,94年,旗河鎮才重新改稱旗山鎮!

  改稱旗山鎮也沒有實際的意義,真正的大權都是縣委和旗河地區的那幫人在控制,沒有誰真在乎旗山人的死活,只是想從裡面撈到自己想要的好處。


  身為公社的書記,徐保山當然清楚縣委確實有合鄉並鎮的想法和動向,還為此專門和他談過。


  徐保山這些天就在這個問題上掙扎著呢,他心裡是憤怒的,可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內心深處。


  他板著黑臉,沉默無聲的思索良久才說道:「伢子,書記支持你的想法,好死不如賴活,咱們就把死馬當成活馬醫……反正書記也快要退休了。」


  楊少宗有點笑不出來,「退休」這個詞讓他感覺到特別的沉重。


  徐保山這個老書記真是個好黨員,關於他的故事,很多年後就漸漸遭人遺忘,即便是在旗山也不再經常有人提及,可這段故事卻一直都深藏在楊少宗的內心深處。


  想著這一切,楊少宗愈發有種無比堅毅的覺悟,斬釘截鐵地說道:「書記,我還是那句話,公社體制從長遠來看確實有更多的優勢,只要咱們解決了生產效率低下的問題,就肯定能讓公社和全體社員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咱們是旗山人,大山裡的漢子,咱們就得大膽的闖一闖,如果能闖出一番成績,那也能讓國家多一個改革參考線路!」


  徐保山微微有些激動的一拍腿道:「你伢子說的好啊,再不闖,咱們公社就真的要撤了!!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管委會找書記,書記安排你在社裡做事,你將責任工分制的這些想法落實成稿子,然後再拿到公社黨委會上研究討論。書記就拿你做個實驗,不管你用多少天的時間完成草稿都給你三百個工分,抵得上挖十天的大田!」


  楊少宗笑了笑。


  他本來是想勸說徐保山支持自己辦工廠,談到責任工分制真是一個意外,但如果能暫時解決公社的生產效率低下問題,那也就算是意外的收穫。


  中國農業的改革並不是一帆風順的,折騰了整整三十年。


  楊少宗的想法就是要避免這些折騰,就在集體經營的基礎上不斷深化改革,最終的目標是要實現旗山地區的共同富裕,也可以為其他農村地區提供一個新的參考目標!

  旗山是有這個條件的,即便農業搞不好,旗山還能有工業、礦業、旅遊業,如果連農業都能搞好,那就是皆大歡喜。


  「我們的方嚮應該是逐步地、有次序的將工、農、商、學、兵都組織成一個大公社,從而構建我國社會的基層單位!」


  這是一個夢想,並且是可以實現的,只是這個過程應該是非常長期的,哪怕是對旗山來說,它也不是幾十年內就能走完的路程,甚至不是一百年內能夠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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