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左書記很生氣

  剛回到旗山公社管委會的經濟辦，楊少宗這才坐下來，正要和趙琪問一問孫長青去了哪裡，秦大馳就神色匆匆的快步走進來，一臉焦急的問道：「哎呦，小楊啊，你怎麼個天才回來，我這幾天都一直在找你呢！」


  楊少宗笑呵呵的問道：「怎麼了，秦〖書〗記？」


  秦大馳左右看看也沒有外人，這就坐下來和楊少宗道：「還不是你們旗山肉聯廠要收購寧州冷庫廠的事情，縣委的左〖書〗記很不高興，他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拖一拖，拖到月底等他過來！」


  「嘿嘿！」


  楊少宗笑著，左良喜的這番話已經表明他在縣委那邊打了個翻身仗，只是眼下正忙著清算曹大川，恐嚇其他的縣委委員和各個科局的一二把手，逼迫他們棄暗投明。


  郭右賓當然不會讓他繼續擴大勝利果實，現在也在加緊明爭暗鬥。


  不管怎麼說，將曹大川踢出淮西縣已經成了定局，左良喜至少穩住了一個基本盤，不至於會被郭右賓擠兌出縣裡。


  等到了月底，左良喜就會騰出手來抓政績，第一手就肯定要到旗山來。


  所以，楊少宗才特別，特別的將寧州冷庫廠的事情抓緊辦掉，一點餘地都不留，也沒有和谷局長就那些細節爭執，吃點小虧不要緊，只要寧州地委和寧州商業銀行認賬就行。


  甚至從長遠來說，他現在就是吃小虧賺大便宜。


  楊少宗就這麼冷笑著，讓秦大馳有點毛骨悚然。


  秦大馳忍不住又和楊少宗問道：「到底怎麼樣，我聽楊建林說是已經都談好了？」


  楊少宗嗯道：「早就談好了，人家寧州地委袁〖書〗記親自過來和咱們談的當天見面就一口氣拍板，不僅給貸款和政策，還直接給了咱們三百萬外匯留存指標，這樣的條件去哪裡找啊？」


  秦大馳一時無語，可又嘆道：「那也行，反正咱們賺到便宜就好辦，就是左〖書〗記那裡真生氣啊，將我喊過去訓斥了一個上午，搞得我火大！」


  楊少宗安慰道：「姑父忍著吧，誰叫你是他提拔上去的呢？」


  秦大馳則道：「我聽左〖書〗記的意思是想讓咱們肉聯廠將縣裡的冷庫廠接收了，條件很好說，你說咱們肉聯廠還能接收嗎？」楊少宗早就盤算過了，道：「能但不是今年和明年的事最早也只能等到明年底的時候，你和左〖書〗記說清楚，讓他不要著急。」


  秦大馳鬆了口氣道：「那就行，我好歹也有個回話……另外，縣裡最近發生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楊少宗微微點頭，道：「都知道！」


  「那行，我就不多說這還要趕著去養豬場看看情況！」


  秦大馳不再多說，這就起身離開了管委會大院，他現在是副〖書〗記了，每天出入也開始乘坐公社那輛BJ212，倒是宋長明大部分時間都繼續騎自行車。


  嘿！

  楊少宗看著秦大馳自己開著BJ212吉普離開公社的大院表情特別奇怪的笑了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和滋味。


  這些天在寧州的工作強度確實是非常大，每天都得不到片刻的休息，為了搶速度，他和楊建林兩個人是馬不停蹄的到處跑，一個星期之內光是和寧州商業銀行的那幾個人就喝了三次酒。


  幸好有程局的熟臉一直替他們關照著否則，商業銀行的那筆貸款也得拖幾個月，想要空手套白狼的計劃就難以實現了。


  乘著下午離上班還有一會兒，楊少宗想先打個盹就趟在辦公室的長椅上閉著眼小寐片刻。


  他剛躺下，趙琪就問道：「少宗是不是困了呀，困了就回宿舍睡一下午吧？」楊少宗搖了搖頭，側過身背著光休息，道：「下午還有事，讓我午睡半個小時再喊我！」


  趙琪聽著這話不免有些心疼，雖然不是親姐弟，可畢竟也在一起長大，她就悄無聲息的走出去到門衛那裡要了一件草綠色的軍大衣，回來給楊少宗蓋上，又找了一疊報紙給楊少宗當枕頭，讓楊少宗先湊活著先睡一會兒。


  楊少宗是真的累，昨夜裡一宿未睡，上午又自己開車回公社，到了辦公室就已經有點睜不開眼，這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打起斯了。


  正好，趙瑛抱著一疊資料從財務科跑過來，她剛一進門就要說話，趙琪急忙示意她別大聲。


  聽著楊少宗那輕微的年輕人的斯聲，趙瑛忍不住的笑出聲，躡手躡腳的走到長椅邊看了看，還戳了戳楊少宗的後背。


  趙琪有點責怪道：「瑛子，別動他，估計好幾今日子都沒有休息呢，讓他睡一會！」


  趙瑛笑眯眯的壞笑著，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和趙琪輕聲道：「姐，咱們科今天又調來一個辦事員，聽說是市裡計劃委派下來掛職鍛煉的大學生，孫老師正帶著他在徐主任那邊辦手續呢！」趙琪道：「我知道，上次聽小姑父說了，好像是宗子想辦法調過來到咱們這裡做事。調過來也好，削老師和宗子都忙的要死，咱們姐妹是女的，很頂多事都不方便出去跑動。」


  趙瑛呵呵笑一聲。


  過了片刻，孫長青就帶著程治中進了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楊少宗趟在長椅上呼呼大睡。


  孫長青正要問話，趙琪就擺了擺手的輕聲道：「剛睡下！」


  「哦，那讓他睡！」


  孫長青點著頭，隨即就拉著程治中就出去了。


  楊少宗說是只睡半個小時，可人一趟下就不是自己說了算，趙琪和瑛子也不喊他，就讓他一直睡著，直到下午兩點多鐘，孫長青帶著程治中在社裡轉了一圈重新回到經濟辦」這才將楊少宗喊醒。


  楊少宗翻身一坐起來就看到程治中已經來了，便笑道：「哎呀，我這一覺是不是睡了四五天啊，你這麼快就到咱們這邊報道了啊？」


  程治中急忙先敬煙，笑道：「事情辦的挺順利，在地委那邊有一個叔叔幫忙，前天就完成了手續，我是直接自己帶著調令平來的。」


  楊少宗拿過煙卻沒有點上，問道：「那你是早上到的嗎？」孫長青則替程治中答道：「中午過來的」我已經帶著他在黨委辦公室的徐主任和人事科那裡辦好了手續，回來的時候見你睡著，我就帶著他到其他科室都轉了一圈，混個臉熟，以後好辦事！」楊少宗嗯了一聲」道：「那行」你們先等一下，我睡的昏頭轉向，先去洗個臉！」


  趙琪則笑道：「瑛子都替你打好了，擱在臉盆架子上呢，茶也泡好了！」


  坐在趙琪身後的瑛子笑眯眯的說道：「替領導辦事要盡心儘力，服務周到嘛！」


  「嘿！」


  楊少宗壞笑一聲。


  他就先去洗臉漱口，回過身端了杯茶喝了兩口才和程治中問道：「既然你這麼快就過來了，那我們這邊也儘快的將你工作安排一下。


  咱們公社前些日子剛決定要把社裡的初中辦好一點」得去找幾個好教師，返聘和外聘的都行，只要教學水平高就行。上一次，程局在這裡的時候談過，他說是等你過來之後讓你去寧州那邊辦這個事。」


  程治中笑道：「我爸前些天和我說過，他已經幫咱們寧州一中、二中和長治縣中物色了一些合適的人選，都是四十歲到五十五歲的老教師，教學水平在寧州教育系統內都是有口碑的，有一個還是寧州二中的副校長。如果公社這邊確實能開出合適的工資，咱們在過寒假的時候就逐一找他們談談，我估計是都能聘請過來」到時候將他們檔案繼續掛在寧州教育局那邊，在局裡辦停薪留職和內保！」楊少宗嗯道：「我下午就去找我們公社的宋〖書〗記談一談，如果宋〖書〗記沒有意見，咱們就讓你配合羅孚副社長去做這個工作！」


  這時」削長青提醒道：「楊主任，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宋〖書〗記主持了一個黨委會議，將社教辦那邊的工作轉交給蕭社長主抓。」「哦……這樣啊？」


  楊少宗有那麼點驚訝，在上一次的黨委內部分工會議上，羅孚分到的主抓任務是財稅、教育、林漁業、文體、民政、計生，以及管委會機關的日常接待公務管理，協管徐家集、宋庄、秦崗生產工作。


  實際一分析，公社財稅工作是宋長明和朱寶宜暗中抓緊，不會給羅孚機會，大部分的財權又在楊少宗和秦大馳的手裡，羅孚在這個事上基本是被排除在外的。


  旗山公社目前是六辦設置，分別是管委會黨政綜合辦公室、紀檢審計辦公室、經濟綜合辦公室、基礎建設辦公室、社會文教事業辦公室、


  計生辦。


  六辦之外是財務科、農業科、人事科、武裝部，此外還有機耕隊、


  建築隊、水利站、畜牧站、良種站、文化站、計生站（和計生辦是一套班底兩個牌子）、衛生院、供銷社。


  六辦的職權相比下面前要大一些，社會文教事業辦公室簡稱「社教辦」負責教育、文體兩項工作，如今剛要在社教辦這邊做一些大事，等著出一點成績……任務就轉給蕭薇來主抓。


  在心裡琢磨著這些事，撈少宗端著茶杯默默苦笑一聲，暗道：這就是人瘦被人欺啊，羅孚也夠倒霉的，這個副社長是要多憋屈就多憋屈，可又能怎麼辦呢？


  楊少宗琢磨宋長明倒是沒有故意整人、欺負人，而是將這個工作交給蕭薇更容易出成績，只要蕭薇打幾個電話，去地委、縣委要一點幫助，再加上程局在寧州那邊給點力，旗山的教育工作就能立竿見影的出成績。


  當然，羅孚確實是相對要好欺負一點。


  稍加琢磨，楊少宗就和別長青、程治中道：「那行，我先去和宋〖書〗記彙報一下這個事，看看〖書〗記那邊是怎麼說的！」別長青又道：，「宋〖書〗記一大早就被縣委左〖書〗記喊去縣裡談話了，估計就是為了這一次的黨委分工調整，還有咱們肉聯廠接收寧州冷庫廠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回來，秦副〖書〗記去養豬場了，眼下就蕭社長還在管委會。」


  「這樣啊？」


  楊少宗嘿嘿的笑著。


  他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在和寧州那邊正式接觸之前，他已經和宋長明彙報過寧州冷庫廠的事，宋長明是很贊同的，也願意頂著這個壓力。


  「那行！」楊少宗又道：「那我就直接去找蕭社長吧，這事整的，社裡是一天也不消停呢！」


  別長青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這個人和楊建林一樣，都是處人處事很游刃的人，不會因為羅孚這段時間總是被欺負而幸災樂禍，即便有這個心理，他也不會表現出來。


  楊少宗做不到」有意無意的…………他還是會露出這些痕迹。


  他這就去找蕭薇談加強旗山中學建設的問題」這段時間，蕭薇的社長工作日漸有了些起色，每天也都有事情可做可抓，再不像前此天那麼被冷遇著。


  蕭薇正忙著給省里的朋友打電話，見楊少宗來就簡短的談幾句將電話掛掉，笑道：「你最近可又辦了一件大事啊，居然將寧州冷庫廠給接收了，省里有些消息靈通的朋友還打電話來問我都懷疑是我在背後出手了呢！」


  楊少宗呵呵笑著，問道：「最近工作上還好吧，蕭社長？」


  蕭薇笑眯眯的不免有些得意，道：「那是當然咯，最近連社教辦那邊的工作也讓我主抓了好啊，既然公社決定讓我出手在教育上抓出成績，但可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楊少宗不動聲色的笑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蕭薇笑道：「我和〖書〗記說了，想要搞好中學的工作，首先得換一個有能力的校長。我打算從省里請一個中學校長過來主抓工作，再按〖書〗記說的那樣從寧州教育系統聘請一些教學水平高的教師，你看怎麼恥」


  楊少宗點著頭，同道：「宋〖書〗記怎麼說？」


  蕭薇不免有點奇怪的感嘆道：「他好像有點不同意，但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和你再商量一下！」


  楊少宗嘿的笑一聲，道：「那就是宋〖書〗記不同意你這麼硬上又不好意思明說，只好讓我來說這個話。蕭社長，我只問你一個很簡單的事，你要換一個校長，咱們旗山中學現在的陳校長怎麼辦，他也就是四十多歲，去年剛上任的，還是老徐〖書〗記力排眾議換上去的，當初可就指望他這個中青年校長有點魄力，將旗山的中學和高中辦好呢！」


  「哦？」


  蕭薇這才明白一些，又笑道：「那就不換唄！」


  楊少宗則道：「蕭姑奶奶，您啊，在咱們基層辦事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把前後因果都查詢一下，別這麼冒失，萬一陳校長當初是宋〖書〗記一手提上來，亦或者是宋〖書〗記的親戚晚輩，你這麼冒失的就直接說出來，可讓宋〖書〗記情何以堪啊？」


  蕭薇嘿嘿笑道：「我先問過宋〖書〗記對陳校長的意見，他說公社沒有什麼人才，這個陳校長也只能說是矮個子里拔高的，我想，那就說明宋〖書〗記對這個人也不是特別滿意！」


  楊少宗道：「談不上滿意，但也談不上不滿意。這樣，蕭薇啊，你想辦法給陳校長聯繫一下進修機會，讓他去省里教育系統主辦的黨校學習一段時間，再送他去其他比較先進的中學掛職鍛煉兩年。中間空出來的時間呢，我們先返聘一位有經驗的老校長負責工作。寧州教育局的程局幫我們物色了幾個合適的人選，有一個是寧州第二中學的副校長，條件符合辦內退，咱們請他過來當一段時間的校長。這麼一來，兩邊不都安排的很好嗎？等陳校長鍛煉結束，回到旗山也能繼續搞教育工作！」


  蕭薇不由得琢磨了片刻，忍不住的感嘆道：「說真的，我覺得你「……唉，說不出來，反正是有太多地方值得我學習！」


  楊少宗則道：「凡事留個心眼就行了，程局的兒子程治中已經到咱們計劃辦報到了，上次，你也和程局一起吃了飯，知道這裡面的情況，我打算讓他先跟著你跑一跑這些事。」


  蕭薇很認真的點著頭道：「好，那我負責給陳校長找出路，他另外負責去寧州聘請教師，雙管齊下，儘快將這個事情辦好。這正好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寒假，咱們就乘著寒假時期調整一下。我昨天還抽空去你們中學察看了一下，設施挺落後，真的也就是一個鄉里的小中學。我打算從教育系統爭取一筆款子，咱們公社再出一些錢重新建一個教學樓，先把設施搞好才能吸引那些外聘教師長期幹下去嘛！」


  楊少宗嗯道：「確實是這樣。


  蕭薇這才又明媚燦爛的笑道：「好啊，工作上的事都談完了，咱們談個題外話，我剛從省里給你帶了一個咖啡壺，還有一些古巴咖啡，你正好一併都帶回去吧！」


  …，！！

  這個！

  楊少宗只能是笑一笑，在他們這個小公社煮咖啡，估計也就蕭薇能幹的出來，他都不好意思。


  正好眼下也沒有特別急的事，兩個人就在蕭薇的辦公室里煮了一次咖啡，琢磨一下手藝上的問題。


  雖然蕭薇同志缺乏在基層的工作經驗，有意無意就會鬧出點小風波，可楊少宗得承認，有她在旗山工作，他似乎也不那麼孤獨。


  或許蕭薇也不能理解他的追求，但很慶幸，蕭薇願意支持他這樣的有些離奇的追求，也欣賞他這樣的追求。


  楊少宗更要承認，他畢竟再也不是那箇舊歲的楊少宗，歲月對他的改變是無法因為那個意外而消失的，他已經漸漸變成了另一個楊少宗，這早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他和舊歲的瑛子已經有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隔閡，他還了解趙大軍、徐小lì、瑛子，可他們卻已不能了解真正的他。


  這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


  喝著這杯似曾熟悉的古巴咖啡，和蕭薇同志談著那些有趣無趣的事，楊少宗也在心裡默默感謝蕭薇，在蕭薇這裡，他感受到的是那些未來的溫暖和情誼。


  當他得到過去，他又開始無限的懷念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