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詭辯
忠勇侯府的人是極利索的，也不過半刻鍾罷了，就尋到了那偷竊了侍郎夫人手環的賊人，倒是頗令人意外，不是別人，正是顧顯榮的養母、蘇華彩的生母——何氏。
??謝文師見此就冷笑出聲道：“瞧著了沒，本郡主剛剛說什麽，能做出這等行竊之事的自然是那等出身低下的人，顧顯榮的養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待敵平日裏也是這樣教顧顯榮的吧，你們都仔細查看一番自己有沒有丟旁的什麽東西。”
??倒是格外引起了一番騷動。
??隔著鄒氏，顧顯榮一雙眼如古井無波一般，直射向謝文師，竟令謝文師有一絲瑟縮。
??鄒氏不好對謝文師一個小女孩說什麽，就提醒了一聲小陳氏，說：“王妃還是管管郡主罷，在這樣的場合，令榮姐兒下不來台，我怕她會想不開。”
??今兒個忠勇侯府這賞花宴，說來是顧顯榮頭一次在北朝世家跟前露麵，這樣到底不符合忠勇侯府的預期。
??但小陳氏麽就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師兒自來任性，別說我，就是王爺在這兒，也不定能管得住她，女孩家的事就讓女孩家自己去解決。”
??鄒氏回看向顧顯榮，想讓她別跟謝文師一般見識。
??但顧顯榮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就那樣看著謝文師，良久出聲道：“郡主以養母來猜度我，未免有些過於殃及了些。”
??謝文師撇撇嘴不屑道：“你同你養母自小一道長大，這總沒錯罷。”
??“是沒錯。”顧顯榮也輕笑了一聲，“需知今上登基初年，自有一些前朝老臣犯下作亂，但今上是怎麽做的，對有罪的，今上處置，對他們的家人，不僅僅沒有殃及，甚至還大肆封賞了。”
??“爾後更是更改刑法，取締一人有罪，禍及全家的這種殘忍的做法。”
??“百姓聞之，紛紛讚歎，近來寒門多出貴子，亦是今上不拘泥於出身這等‘膚淺’的東西，而令寒門亦有資格躍龍門。”
??“今上如此做，你身為皇家郡主，卻公然忤逆今上，又是何等心思？”
??原本不過是謝文師一時鬥嘴之言，但卻被顧顯榮給上升到了這等高度，人人麵目凝重。
??顧顯榮什麽都沒做，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可謝文師卻覺得這比打她還讓她難受。
??說到底她能夠驕行帝京這麽多年，憑借的是明月郡主的身份，以至於無人敢惹，但至她自己，其實不過爾爾。
??一聽到“忤逆今上”這四個字，也有些後怕，縱使她是皇家郡主，信王獨女，但今上心思陰沉，每每見到這個大伯，謝文師打心眼裏是有些懼怕的，可這份懼怕她不能當著顧顯榮的麵表現出來，因此便求助於信王妃，“母親，你瞧她欺負我。”
??信王妃哪裏能看獨女被人欺負，因而就出言道：“榮姐兒，師兒她是同你開玩笑呢。”
??“一來，我和明月郡主並不相熟悉，二麽……”顧顯榮詭異一笑，“剛剛王妃說了，女孩家的事，就讓我們女孩子家自己來解決的好。”
??信王繼妃登時一臉不虞，但話是她說出口的，她又能再說些什麽呢？
??鄒氏出麵打了個圓場說：“好了好了，關鍵點在這兒嗎？還是先處理侍郎夫人這事吧。”
??“何氏。”鄒氏將何氏給喚到前頭拉，質問道：“我們念著你養了榮姐兒一場，所以將你們留在府邸，吃穿用度都是比著我們家小姐來的，你們竟是還不滿足，竟行偷竊之舉？”
??若說眾人先前隻是鄙夷，再聽鄒氏一說，就覺得何氏太過分了，顧家待何氏不薄，何氏卻這樣落顧家的麵子。
??何氏也怕極了，跪到地上求饒道：“這手環並非是老婦偷來的，不過是老婦撿來的。”
??“撿來的同偷來的有什麽不一樣？”鄒氏鄙夷道：“你既知不是自己的東西，何不交給我，讓我將它還給主人，這便也罷了，後來既有侍郎夫人說自己丟失了手環，你們卻還不站出來，企圖據為己有，需知這並不是一般的手環，而是皇後娘娘賜給侍郎夫人的手環，你這樣，可是大不敬之罪。”
??何氏被嚇傻了，雖見識淺薄，但何氏還是知道“大不敬”是什麽樣的罪責的，那可是輕者抄家、重則殺頭的大罪。
??她嚇的趕忙上前抱住鄒氏的大腿說：“侯夫人饒命，您認識的人多，麵子大，就替我向侍郎夫人求求情，讓侍郎夫人繞過我，別給皇後說啊。”
??她這樣百般求饒了，鄒氏才勉為其難的替她向侍郎夫人求情。
??侍郎夫人是位極爽快的人，有鄒氏發話，自然就應了她，到底說：“方才可將我嚇壞了，那畢竟是皇後娘娘禦賜的東西，倘若他日皇後娘娘問起，卻說被我給弄丟了，那‘大不敬’的就是我了，幸得尋到了，不過顧夫人，往後這亂七八糟的人，還是少往府裏帶的好。”
??何氏被說的好不羞愧。
??鄒氏沒繼續說她，讓人將何氏給帶到了後頭院子裏，安撫了侍郎夫人，這一節也就算是過了。
??既是賞花，賞的當是忠勇侯府最出名的那園子梅花，是京中獨有。
??鄒氏早就讓人在那邊備了許多的糕點吃食，讓小姑娘們過去，她則同婦人在內室中說說話。
??這些小姑娘中當以明月郡主謝文師為首，又有一些不為謝文師所待見的，獨自成一派，瞧著謝文師在前頭走得遠了，一位姓李的小姐，上前打量顧顯榮說：“顧三姑娘瞧著可真不像是從農家出來的姑娘，氣勢竟隱隱壓製住了明月郡主。”
??“對對，要知道明月郡主自來自詡出身高貴，宮中又有深得帝寵的貴妃姨母，從來驕行眾人，霸道張揚，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唯獨在顧三姑娘身上吃了一回虧。”一位呂姓姑娘又說。
??另一位出身尚書府的葉姓姑娘則滿眼星星道：“顧三姑娘好厲害。”全然崇拜。
??顧顯榮現下則沒了先前的渾身戒備，笑著與她們說：“再怎麽出身高貴，也得講理不是？”
??這話深讓她們認同。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後院的梅林處，因著前幾日的厚雪不過剛剛化了，梅林地下還有些潮濕，是以人們隻是遠遠的看著。
??“顯榮表妹.……”一聲遙遠的呼喚，將人們的注意力都給引了過去。
??謝文師瞧見了，譏誚出聲道：“表哥表妹的，最是引人遐思了，瞧著這位公子很是麵生的樣子，怕也登不得台麵，怪道能同你說到一塊兒。”
??蘇華彩就與她介紹道：“這位許公子是我二嬸母的娘家侄子，近來病了，來我們家養病，極愛去找顯榮姐姐玩。”
??提到許氏的娘家，謝文師便曉得，不過是倚靠著忠勇侯府過活罷了，於是輕笑一聲，“怎的顧家姑娘那麽多，這許公子獨獨與一個剛剛過來的顧顯榮玩，說不得其中有些貓膩呢，可見著這上不得台麵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麵，能有一個行偷竊之事的養母，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
??蘇華彩聽著卻製止謝文師道：“顯榮姐姐厲害的緊，別一會又讓郡主下不來台了。”
??謝文師越發不悅，氣勢洶洶的看向顧顯榮。
??顧顯榮原不打算理會她的，但當下裏聽了蘇華彩說的話，冷不丁道：“我的養母亦是華彩妹妹的生母，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抵該是說華彩妹妹罷？”
??蘇華彩猛的被噎住，頗有些無辜的看向謝文師，謝文師氣憤的鼓起小拳頭，一臉看笑話的說：“我倒要看看你這表哥喚你做什麽。”
??顧顯榮麵上不變，倒是殷切的看向許世佳，“許公子過來尋我做什麽？”
??相比於前幾日顧顯榮對他的百般推拒，令許世佳頗有些興奮，想著昨日姑母許氏囑咐自己的話，一時間對拿下顧顯榮，更有信心了幾分。
??到底姑娘家麵皮薄，今兒個人又多，他不論說出什麽，她應該都會答應的罷。
??“顯榮表妹，你今兒個真美。”許世佳試探性的說出了這句話。
??周圍的小姑娘都哄笑出聲了，尤以謝文師的笑聲最為大。
??相反顧顯榮則淺淺的笑了，似並不對他這話有絲毫的厭煩。
??許世佳又想到姑母許氏所說，姑娘家最愛聽奉承恭維的話，故而囁喏了一會兒又說：“自打頭一次見到顯榮妹妹，我這一雙眼睛便再也離不開妹妹了，我實是不曾見過似妹妹這樣美麗多情的人了。”
??顧顯榮好心的提醒他說：“似乎今日才是我們頭一次見麵。”
??許世佳“額”了一聲，他倒是忘了，先前顧顯榮對他一直都是避而不見的，想了想又說：“今兒個是顯榮妹妹頭一次見我，卻並非是我頭一次見顯榮妹妹，是以顯榮妹妹不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顧顯榮偏過頭看了謝文師一眼，“聽到了嗎，今日不過是我頭一次見他罷了。”
??這意有所指，擺明了是針對謝文師說的，謝文師氣不過，但被蘇華彩給拉住了，頓時明白眼下什麽最重要，看顧顯榮的笑話最重要，做什麽還要被她給帶到旁的地方？
??是以接下來等到許世佳對顧顯榮一通吹捧過後，順勢而為道：“所以，顯榮妹妹念在我對你一片真心的份上，不妨就應了我的請求，咱們兩個親生加親的好？”
??謝文師興奮了。
??蘇華彩心中雀躍，麵上不顯。
??顧顯榮唇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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