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亭間談
肖狂有些不悅,他不喜歡這種自己說話,被人打斷反駁的感覺。
肖狂手指背負雙手,靜靜站在身後的乾瘦老人。
「拳頭,終究要被人掌握在手中的,周客卿的拳頭夠大了吧,按你們江湖人說的境界,好像叫宗師,你問問他,是為了什麼入我涼王府麾下。」
周客卿身子微躬身子,拱手回道:「涼王府權勢滔天,周某能入涼王府為客卿,實在三生有幸。」
宗師!?
陳傲面色有些難看了,何為宗師?開宗立派之師,這種人,在江湖上那個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聽的那些故事裡,這些人或正或些,或善或惡,各不相同。
但有一點,他們是相同的,他們都極有性格,不會向周客卿一般卑躬屈膝,眼前這一幕,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
肖狂站起身來,對著歸巢的白皇,張開了雙臂,似乎擁抱著這片天地,他轉過身來,看著揮毫作畫的沈鳴。
「道長這畫不錯。」
揮毫舞上最後一筆,沈鳴擱下手中筆,淡淡開口道。
「既然景賞完了,話說夠了,那就陪我好好談談吧?」
對於沈鳴的表情,肖狂皺了皺眉頭,片刻后他又舒展開來。
「好啊,那就談談,道長入我涼王府,林解元自裁於此,我便不再追究這事。」
沈鳴端起阿朵兒斟滿的酒杯,滿飲了一口。
「你是誰?」
什麼?
「涼王世子!」肖狂愣了愣,然後自傲道,「道長考慮的如何,入我涼王府,不僅免了四海鏢局這一災,還有千金相贈,美姬侍奉,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神兵秘籍更是輕易便可獲得。」
金錢、美人、富貴、地位……
更重要的是四海鏢局的平安。
聽著肖狂許諾的這些東西,林鎮覺得若是換了自己,一定扛不住的,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眼中毫無絲毫波動的沈鳴,心中暗自佩服。
前輩就是前輩,這心境真不是虛的。
林習武苦笑了一聲,和偌大的涼王府相比,他們四海鏢局只是一隻小螞蟻,別人想捏就能捏死。
他心中覺得有些悲涼,他棄武從文,努力苦讀詩書,一開始不就是為了擺脫這種糟糕的情況嗎?
可命運弄人,到頭來還是沒能擺脫這種命運,他嘆了口氣。
「習武求先生應下這事。」
林鎮急道:「習武,你……」
林習武回過頭來,勉強笑道:「父親當年為了四海鏢局的安危,都能放棄他心中的驕傲,向一個蠢貨下跪,今日既然我的死能保住四海鏢局平安,我舍了這無用之身,又有何妨。」
林鎮嘆道:「難怪……難怪,原來當年的事你都知曉,枉我們還自以為瞞住了你。」
林習武苦澀一笑,「還請鎮叔不要將這事告訴父親,我死之後,鎮叔只需幫我帶句話便好,就說習武無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許。」
聽著這凄涼的對話,陳傲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心中憋屈的緊。
「林教頭,少鏢頭……你們……嗨!這還沒打,你們就這樣,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林教頭,你不是常教我們,江湖人要有血性嗎,現在你身上,那裡有半點江湖人的血性!」
血性?
聽陳傲提起這個詞,林鎮沉默了,在涼王府這樣的權勢面前,或許年少時,他還能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可現在不同,他老了,有家人、有妻兒,有更多牽挂了。
「林教頭,你別悶著不說話,還有老師,您老人家也說句話啊。」
看著亭間眾人的表情,聽著他們談論的話,肖狂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嘶……看到了嗎,這就是權利的強大,與之相比,拳頭又算的了什麼,道長考慮好了嗎,我的耐心可不是很好。」
沈鳴虛握了一下拳頭,拳頭白皙如玉,甚至有些秀氣,毫無半點殺氣。
「握在自己手中的才叫拳頭,握在別人手中的叫做工具。」
「我的耐心雖然很好,為了一些事,甚至能等上三十年,但我的好奇心就沒這麼能等了。」
沈鳴看著肖狂,眼中的好奇與感興趣的神色毫不掩飾,甚至有些瘋狂。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你本不該屬於這裡,你從何處來?」
亭間的眾人聞言皆是好奇不已,明明肖狂已經說了自己的身份來歷,可沈鳴為什麼還要問這種問題。
難道這個世子是假的?
他們腦中閃過這個想法,但緊接著又搖了搖頭,看方綉兒懼怕成這模樣,又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與眾人不同,肖狂聽了這話卻是徹底變了面色,那原本無一處不囂張的眉眼嘴鼻,此時全是驚愕,甚至是驚恐。
但片刻后,肖狂便冷靜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眼沈鳴,手持摺扇抱拳,上山以來頭一遭行了個禮。
「今日多有打擾,告辭,周客卿,我們走!」
說完這話,他看也不看山上其他人一眼,領著周客卿與兩名黑衣僕人離去,腳步有些匆忙,連上山時的那輛竹翹也留在了地上不曾帶走。
「這……」
亭間的眾人看著這極為戲劇的一幕,一時間腦子都有些懵。
這時怎麼了?
這還是那個開口便是殺人,僅僅因為方綉兒喜歡上林習武,就逼得林習武不得不準備自殺的肖狂?
這還是那個權勢滔天,囂張跋扈,氣勢凌人,擁有宗師做門下走狗的涼王世子?
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不成,可這夢未免也太真實了吧,空氣中竟然還有血腥味。
一句話,就是這個道士,用一句話讓涼王世子不戰而退!
他們看著眼中興緻越來越濃的的沈鳴,佩服驚訝地同時又有著無數的困惑,實在是想不通緣由。
心中有念頭起,便要解心中念頭。
這是沈鳴才悟出的修行道理,對於肖狂的來歷,現在他心中滿是興趣,比那套普通招式濃了不知多少倍。
不論是為了修行,還是為了興趣,他都要解了心中的疑惑。
所以他動了,所有人都不知他是何時動的,只知道再次看見他時,他已經擋在了肖狂等人下山的必經之路上。
沈鳴舉起拳頭,笑道:「你看,我這拳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