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夜下的靈魂決裂
雖然對薄爺爺有深厚的感情,可以再與薄昕岸假扮戀人,迫於他對沉睡中的阿三的威脅,她也在猶豫要不要暫時回到他身邊,但她現在真的從靈魂深處厭惡與他有任何肢體接觸。
所以,她猛地甩開他的手,毫不顧及他的尊嚴和面子,抽出一張紙狠命地擦拭被他握過的地方,就像是粘上了多麼骯髒的東西。
薄昕岸感覺手心倏然一空,心也跟著空了一瞬,再看她的舉動,整張臉都僵硬得扭曲,條條青筋突兀地顯現在額頭。
她嫌他臟么?
眼前閃過她從前追著他,喜歡他,虔誠地為他做任何事,又時不時會任性撒嬌耍賴的模樣,他的心像扭在一起的若干條麻繩,糾結撕扯得厲害,想解開卻又無能為力。
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他的錯,可是如果不繼續錯下去,將萬劫不復,所以他只能繼續錯,有朝一日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不懼洛氏的威脅,再來完全擁有蘇晚夏,把他整個人整顆心都給她一個人。
沉默。
一直到蘇晚夏公寓外的公路邊,薄昕岸才再次開口,「我送你進去。」
外面的雨下得更加肆意,看著那條幽狹的巷子,蘇晚夏沒有拒絕,她有東西要還給他。
薄昕岸拿了把黑色的雨傘,推門下車,又繞過車前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接蘇晚夏下來走進了巷子,他的助理安靜地坐在駕駛座上等待。
到達公寓樓下時,蘇晚夏阻止了薄昕岸進去,「你就在樓下等我吧,我有東西給你。」
為了不將她逼得太緊,激起她更大的敵意,薄昕岸妥協了,「好,今晚收拾一下,明天我就命人買好房子,接你過去。」
蘇晚夏沒有說話,沉默著走進了公寓樓,一身冷漠。
打開房門,蘇晚夏直奔卧室,從床底下拉出一個木製箱子,看也不看裡面的東西,搬著箱子走過去,拉開了窗子。
「薄昕岸!」她大聲呼喚他,聲音融進雨聲里,蒼涼而悲切。
薄昕岸還一直等在公寓樓的入口,聽到蘇晚夏的聲音抬頭望去,發現她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木箱子,很吃力,頭伸出窗外,雨水淋濕了她的頭髮。
他急忙跑過去,站在她的窗下,仰頭望著身處五樓之高的她,「晚夏,做什麼,快進去,都淋濕了,是什麼東西我上去拿……」
可話還沒說話,只見蘇晚夏費力地將箱子舉起來,搭在窗棱上傾倒下來。
那是滿滿一箱子的禮物,是他從小到大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節日禮物,或是即興買下來送她的禮物。
她不喜歡體積大的禮物,所以他送她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兒。
小熊布偶,音樂盒,漂亮的鋼筆,發卡,手鏈,絲巾,素描本,甚至還有手電筒……
總之,他送給她的東西,大大小小,新新舊舊,她全部像寶貝一樣保存著,哪怕這些東西全都不值錢,都是他在窮困的時候送給她的。
對於她來說,這些不是禮物,是愛,是他對她從小到大的愛。
但這一刻,她一點也不珍惜了,將這滿滿一箱子的她珍藏了十幾年的禮物,全部傾倒進了雨里,以此來表達她與他劃出靈魂分隔線的決心。
禮物一件一件落下,砸在薄昕岸頭頂的雨傘上。
不知到底是什麼力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強勁的手腕更是失去了力度,雨傘在不斷的打壓下轟然落了地。
一個男人,一場雨,一把黑傘,滿地零亂的禮物。
天空似乎唱響了一首哀傷的老歌。
將禮物全部傾倒乾淨,蘇晚夏覺得壓在心口的那團悶氣散去了許多,看著薄昕岸仰著頭似乎悲傷的身影,她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毫不猶豫拉上了窗子,然後進浴室洗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熄燈,閉上了眼睛。
樓下的薄昕岸卻是情緒激動到極致,濕了眼眶,那隻打著石膏的手臂就那樣承受著雨水的衝擊。
腦海里一一閃過他送她禮物時,她臉上那種甜蜜幸福的笑容。每次他送她禮物,她都會開心地摟著他的脖子說,「我會把你送我的每件禮物,都好好保存一輩子。」
可是今天,她全部棄了,還棄得這麼分毫都不惋惜。
他低頭看著一地的禮物,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了,他為外面的女人動輒一擲千金,送房子送車子,還真的從來沒有為蘇晚夏花過多少錢,反而,她資助了他三十萬,不,不止三十萬,他上大學的學費都是她出的。
不,還遠遠不止這些,她為了他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
眼淚就那樣落了下來,在商場上爾虞我詐機智多謀的男人,失了聲,模糊了視線。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開始背道而馳了?
冰涼的雨水讓他清醒地認知到了,這麼多年,她一直站在原地守候,而他卻漸行漸遠。可是現在,他回頭,她卻決然轉身,怎麼也拉不住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夜雨下,燈光昏暗,別有一種濃郁的憂傷。
他蹲下身,一件一件拾起,嘴裡不停地呢喃,「晚夏,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那些曾經象徵著最純潔愛情的禮物,落進泥里臟污不堪了,就像他們過去的種種,零零落落地死在了時光里。
薄昕岸開始放聲大哭,一個男人無能為力的悲傷,在這個雨夜,無限放大。
助理安泰匆匆忙忙地跑過來,為他撐起一把傘,「薄總,雨太大了,您手臂上還有傷,不能這樣,您去車上歇著吧,我來拾。」
「滾開,我要自己拾。」薄昕岸臉上的肌肉悲慟而僵硬,甚至表情都是麻木的,機械般地一件一件拾起地上的禮物,揣進懷裡,但是禮物實在太多了,他揣不過來,剛揣滿又落一地,最後他絕望地躺在地上,任由身下早已匯聚成溪的雨水,流過他的身體。
安泰焦急得不得了,「薄總,您不能這樣,快起來,身體吃不消的。」
「滾開!」薄昕岸歇斯底理地怒喊,這一刻,他不想被人打擾。
他望著蘇晚夏已經黑暗一片的窗子,單手覆上臉,「晚夏,對不起,我愛你,決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