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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路子停車。」秦宇航高聲招呼了一句,推開車門,下了車,再把妻子抱下來,看到外面起風了,躬身車從角里拾起一件緋紅色克絲銀鼠披長風為她穿上。


  「我沒覺得有多冷,用不著穿這麼多。」葉慧蹙著眉,大街上人來人往,穿的都很清涼,就屬她穿得多。


  「秋天風大,當心過了風寒。」秦宇航透著嚴肅的語調,牽著她的手朝三師弟楚瑜走去。


  老十和老十一、墨琪三人正要跟過來,被葉慧攔住。


  「我就過去瞅瞅過會兒就回來,十哥、十一在這等著,墨琪跟著我吧!」


  不能去哪都帶著二個門神,又佩劍,又擺出酷酷的模樣,沒的嚇壞了老百姓。


  老十和老十一隻好守在馬車旁。


  來到街邊的楚瑜近前,秦宇航跟師弟寒暄。


  葉慧卻往近在咫尺的二層樓閣打量,整體風格屬於西方人的立體的建築,卻又參雜了東方人的審美,門頂的匾額寫著阿瑞斯酒樓。


  她腳步一頓,好奇的多瞅兩眼。


  「二師兄,二師嫂,你們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楚瑜問。


  「我們路過,過來看看,三師弟這是開酒樓?」


  「前幾年開的,我去西域波斯販貨,酒樓生意都交給王管事的去做,他竟是個能幹的,賺了不少。師兄,師嫂裡面坐。」


  楚瑜見到自家兄長,喜氣洋洋的,微笑請二人入內,見葉慧仰頭望著牌匾,不由得眼瞳內碧藍色光彩微微閃了一下:「二師嫂對這塊匾額有想法?」


  葉慧抬手指著:「據我所知阿瑞斯是宙斯和赫拉的兒子,在歐林匹亞諸神中,戰神阿瑞斯是最招人憎恨的,他被形容為嗜血成性的殺人魔王,以及有防衛的城堡的征服者。荷馬在伊利亞特一書中把他說成是英雄時代的一名百戰不厭的戰士,殺人如麻,被他砍下的頭數都數不清。但是,三師弟的酒樓叫這名字好像太邪性了吧!」


  古代酒樓大都是文人墨客的聚集地,叫阿瑞斯名字顯得怪異。


  楚瑜眸子的碧藍色的光一閃而逝:「這麼叫是有原因的,家父在世時候,為我起的羅馬人名字就是阿瑞斯。」


  「原來是你的名字,呵呵不好意思」葉慧聲音帶著幾分尷尬,趕緊改口:「羅馬神話里阿瑞斯是戰神,得天獨厚,威嚴、敏捷、久戰不倦、孔武有力、魁梧壯偉,通常是徒步與對手交戰,非常了不起。」


  楚瑜溫朗的笑道:「二師嫂才了不起,潁唐人對西方大秦文化了解這麼詳細的恐怕沒有幾個。」別說詳細,就連他提起大秦,潁唐人都是一副輕蔑的眼神,認為海外小國,夜郎自大,不值一提。


  秦宇航的臉上閃著淡淡的熱情而又溫和打動人的真誠,不顧門前人多,低頭在妻子的額頭印了一吻。


  楚瑜眼裡閃了閃,轉身帶頭進入酒樓。


  一樓是很大的廳堂,整體顏色以銀白和暗金為主色,裝飾十分豪華。


  意外的是吃飯客人竟然非常多,男女老少聚集一堂,眾人都舉著酒杯,朝最中間主位上是一個穿戴很闊綽中年文士說著恭維的話。


  什麼福壽綿長,身體康健。什麼德為世重,壽以人尊。


  應該是有錢人家正在舉行壽宴。


  「師兄師嫂,這裡太吵,我們去二樓的雅間。」


  一樓接待身份低微的百姓,暴發戶什麼的。


  二樓雅間接待身份高級的貴客,就算有錢,沒身份也進不去。


  葉慧隨在大老公身邊,拈了裙子正要上樓梯,忽的聽到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


  「姐,姐夫,是你們。」


  葉慧本能的四處瞅瞅,卻見一個很俊秀的十二三歲少年繞開桌子,往這裡快步走來。


  她納悶的凝眉,這孩子她不認識,從沒見過的說。


  墨琪拉拉主人的袖子,喜道:「小少爺居然也在這裡。」


  葉慧尋思著小少爺是誰家的孩子,秦宇航拍拍妻子的肩:「那是你弟弟葉翔,娘子才離家四載就不記得了?」


  他記性好,當年成親前後見過葉翔幾次,四年沒見都長得這麼高了,乍一瞅,差點不認得。但葉家兩姐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稍微疑惑之下,便想了起來。


  少年來到了跟前,朝秦宇航規規矩矩的作了個揖,一雙俊目上下打量葉慧,眼裡的神色很是激動,忍不住拉著她的手臂。


  葉慧擠了個笑容:「原來是翔弟,你不是一直在外祖父家讀書,怎麼在這裡出現?」她剛穿來那會兒,回娘家探親,聽得葉母提起葉翔在外祖父家裡刻苦攻讀。


  「外祖父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後來在大舅父家辦的學堂里讀書。」葉翔眼裡閃過一絲憂鬱,神情很是落寞,好像外祖父的死亡對他是不小的打擊。


  葉慧不知道說什麼好,外祖父雖是大學問家,卻對她不具備意義,只聽葉翔道:「今天是大舅父四十歲大壽,花錢在這家酒樓擺下壽宴,請來的都是有身份的讀書人。」


  葉翔年紀太小,沒接觸過真正的有身份人,在他想來比自己強就是有身份人。


  葉慧的腦海里的對娘家的一些親戚,除過世的外祖父,簡直沒有一個正常的。


  有一件事印象很深刻,葉父死後的頭一年,葉家人生活的很拮据,鋪子經營不善,面臨倒閉,厚著臉皮朝娘家借點銀子過年,銀子倒是借回來,可是年還沒過去,娘家大嫂就來吹債了。


  還有一次,葉母給娘家父親送幾包過節用的食品,誰知當天晚上又被勢利眼的內侄女給退了回來,說是你葉家的點心硌牙。葉母和兩個孩子很納悶,什麼叫硌牙,好久以後才明白,原來人家根本看不上葉家送的東西。


  葉母為此難過了好幾天,發誓過好日子,以一個女人的柔弱身體挑起了家庭的重擔,每天外出操勞鋪子生意,幾年下來倒有了不錯的收入。


  葉慧拉著葉翔的手,淡淡的道:「翔弟,我們上樓去。」


  都說讀書人有風骨,可笑,果真如此,歷史上那麼多的大奸賊,大貪污犯都是目不識丁的白痴不成?


  葉翔不動地方,睜著一雙憂鬱的眼睛:「姐你不去看看舅父他們嗎?」


  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葉慧心疼起來,上前一步,抱了抱他,道:「沒事的翔弟,別管那麼多,以後姐姐去翰林院給你找個不錯的夫子,學問都是一等一的好。」


  翰林院?葉翔睜大了眼睛,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貴人。


  「原來是小惠啊,怎麼人到了,不過來坐坐,今天可是你大舅父的壽誕。」大表姐黃梅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走過來,轉頭吩咐另外一個人給安排座位。


  「只有角落裡還剩下兩個空座,旁邊都坐著咱家的管事。」二表妹黃蕊繞過幾張桌子,看好戲似的掩著嘴巴吃吃笑著:「咱們家最差勁的客人都要送一百文錢,不知今天葉表姐帶了什麼壽禮過來?」


  這話明顯含著歧視,秦宇航臉色瞬間變得陰寒,右手按住腰間的劍柄。


  「姐!」葉翔心思細膩,感到姐姐和姐夫在生氣,擔憂的拉住她的手。


  葉慧輕輕抬起左手撫在葉翔的發上,在那隻細緻的皓腕上一個象徵皇後身份的稀世之寶,金絲碧玉鐲,即使在白天,碧瑩瑩的光映襯著白皙的肌膚仍十分璀璨奪目。


  黃蕊雖然不識貨,仍是吃了一驚,竟然忘了禮數,過來幾步伸手摸她的腕子。


  秦宇航心頭厭惡,手指輕輕一彈,彈指神通的功夫使出來,一股勁風從指尖彈出,射在黃蕊的手上,她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跳了起來。


  黃梅向來自視高人一等,輕移蓮步,拉過妹妹,責備道:「怎麼這麼不顧身份?」


  這句話明顯是葉慧的身份比不上黃家。


  葉慧冷眼旁觀,存著若是順心了,不介意以後扶持黃家人,不順心連理都懶得理!用手拉了下大老公,讓他不要多事。秦宇航跟妻子心意相通,立即明白。


  「小惠,你太不懂事了,人都來了,怎麼還不過去拜見你舅父,這是做外甥女的表現嗎?」黃梅發出清冷的語調。


  葉慧抬頭朝宴席中央看去,黃子奇正在向一對新婚夫婦說著話,旁邊一個中年女人也在說,應該是黃子奇的妻子,葉慧該稱呼做舅母。


  葉慧對所謂的舅父舅母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是不去見見,擔心好像影響不好。


  「舅父的大壽,我自然要見的。」


  她說著拉著秦宇航的手,姿態優雅的繞過幾張桌子,到了黃子奇面前,輕聲喊了一身舅父舅母,又說了一句祝詞,無非是被無數人說爛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黃子奇正跟堂弟家的一對新婚夫婦說話,被打斷了話頭,皺了下眉頭:「是小惠啊,聽你娘說你去了萍州,怎麼回來也不去看看我?」


  「甥女剛回來沒幾天,連自家也沒顧得上回,這不是給舅父拜壽來了。」葉慧福了福身,從墨琪手裡接過一塊綉帕遞過去:「小小心意,望舅父不要嫌棄。」


  雖說一件綉帕,但卻是一件難得寶貝,至少在平民百姓中間是這樣。


  須知這塊帕子可是名貴的雲錦,工藝複雜,單人織是不成的,必需二個織工合織才行,一天只能織出寸余長,織成后絢爛多彩,遠望去若雲蒸霞蔚,因此被稱作雲錦,素有「寸錦寸金」的美譽。


  雲錦歷來只被做為宮廷御用,平常的大臣家庭都很少擁有。


  在她前世的社會,誰家要是有這麼一塊帕子可美死了,哪捨得拿出來用,都是當古董收藏的。


  這塊帕子作為壽禮非但算不得寒酸,還極有面子。


  黃子奇雖說出身書香門第,卻只是個秀才身份,哪裡識貨,登時一張臉拉下來,接都沒接,直接讓一邊的妻子收了。


  舅母冷不屑的撇了撇嘴,接過帕子順手丟給一邊的二女兒黃蕊。


  這是什麼意思?葉慧蹙了下秀目。


  她自問送雲錦已經很貴重了,哪曉得人家根本不識貨,不是說外祖父年輕時候做過大官嗎?


  黃家人怎麼連這點眼界都沒有?

  堂弟家的新婚夫婦是婚後第一次來做客,做長輩的要給紅包。


  黃子奇忘了準備紅包,從袖子里拿出錢袋,數了六百個銅錢遞給堂侄子,笑呵呵的道:「給你六百文錢,六六大順,你們夫婦順,以後有了孩子還是順,我這堂伯父還會給六百文錢。」


  六百文對這樣的人家不是小數,比半兩銀子還多一百文。


  同是新婚後第一次拜見長輩,葉慧什麼都沒撈到,臊得臉色很窘。


  再待下去沒有意義了。


  葉慧福了福身:「舅父你忙,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


  黃子奇神色頓時變了變,訓斥道:「你這孩子沒了父親,難道就沒有母親嗎?你娘是怎麼教你的,長輩做壽,你剛來就想先溜了?」


  黃蕊吃吃的笑道:「爹爹別生氣,葉表姐沒讀過多少書,不懂禮儀嘛。」


  葉慧忍著心裡怒氣,淡淡的道:「舅父教訓的是,但甥女的確有事,告辭了。」


  葉慧不再說一句,一手拉著秦宇航,另一手拉著葉翔轉身就走。


  秦宇航低聲道:「如果娘子同意,叫墨琪找老十一過來給他一個下馬威。」


  葉慧搖頭:「不用了。」這種勢利的小人看一眼都頭疼,本來還想以後有機會扶持一下自己的娘家人,現在想來很多餘,今後他們是死是活跟她沒半點干係。


  「且慢。」楚瑜突然從後面走到黃子奇跟前,淡淡的說道:「我們酒樓打烊了,煩請黃老爺帶上你的人離開,至於酒席錢,你先前付了一部分定金,剩下的一部分我就不要了,便宜你了。」


  黃子奇臉色變了變:「你什麼意思?」如果他在眾目睽睽下被趕出壽宴,今後在讀書人中間還有什麼顏面。


  楚瑜冷冷的道:「你聾沒聽見,那我再說一句,你趕緊帶著你的家人滾出我的酒樓,現在,立刻,滾!」


  他最後一句用內力發出,震得黃子奇臉色蒼白,眯起了眼睛:「你一個開酒樓的敢跟我這麼說話,需知道我在帝都城裡也算得有影響的。」


  楚瑜臉上露出譏諷:「能做你的生意,我還不曉得你來歷,如果你父親黃學士還在,或許對你還有點影響。但你雖讀幾本了書,卻是爛泥糊不上牆,考了二十幾年的舉人沒考上,從十四歲那年就是一個秀才,現在四十歲了還是個秀才。」


  黃子奇臉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


  楚瑜拈了著腰帶掛的一面金牌給他看,冷笑:「看見這是什麼了嗎?識相的立刻給老子滾,晚了半刻,你一家老小就等著去衙門吃牢飯吧!」


  那塊金牌正面有潁唐二字,背面是一條龍紋。


  這樣的金牌,朝廷只頒發給有影響的皇室子弟,就連朝廷大員也沒資格擁有。


  楚瑜為了在帝都城裡佔有一席之地,朝大師兄討了來。


  黃子奇雖然沒見過金牌,但早年聽父親提起過,弄不清這個開酒樓的生意人是什麼來歷,再不敢造次。


  「算你狠。」


  黃子奇撂下一句面子話,心頭氣極,對親友們連個招呼都沒打,大步出了酒樓。


  餘下的人都感到沒什麼意思,紛紛離開,片刻工夫散的乾淨。


  葉慧十分意外事情的發展,她認識了楚瑜好久,但因為固守禮儀,一直不怎麼接近。沒想到,他會拼著買賣不做,站在她這邊。


  楚瑜清雅的笑了笑:「二師嫂,得罪了你家的親戚,不要怪我。」


  沒等葉慧出聲,秦宇航已經笑了起來:「還得多謝三師弟為我娘子出氣。」他秉著晚輩的禮儀,不好跟黃子奇鬥氣,外人做這件事最好不過,也最合適不過。


  「楚公子。」


  一聲輕柔的呼喚,卻見走到門口的黃梅,又猶豫的折返回來,用很優雅的姿態站在一米之外,一雙妙目閃啊閃,極是煽情的瞅著楚瑜。


  不必再多想,俊美絕倫的楚瑜把這位年輕的姑娘的魂兒勾走了。


  葉慧心思成熟,見過的太多,看一眼就明白了,心頭暗笑,楚瑜走了半個地球,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哪能隨便被一個姑娘的幾下媚眼中槍?


  果然,楚瑜像沒聽到一樣,眼皮都沒動一下:「二師兄,二師嫂,到樓上雅間坐一會兒,我讓廚房端些好吃的菜色端上來。」瞅了眼葉慧旁邊的小男孩,微笑道:「這位小兄弟也請上樓。」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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