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上天入地
水袋裏同樣有奪魂砂,而更讓平等王氣得毛發倒豎的一件事是,療傷回氣的丹藥剩了一些大概是沒法帶走的,居然也被單烏混著奪魂砂一起,全部塞進了水袋。
至於留下的那些食物,袋子上是再明顯不過的水漬,摸起來也都有些濕漉漉的,誰知道單烏往上頭撒了什麽東西?哪怕他真的就隻是撒了點水而已,在這樣的狀態之下,也沒有人敢去嚐試。
這一手頗有點釜底抽薪。
“等抓到了你,一定要把你抽筋拔骨,對了,還要把你的舌頭給割了,嘿,到時候就拿你這舌頭泡酒,也算是給你留個紀念。”平等王頓時有了種被耍弄了的羞恥感,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幾乎是在同時,他已經抓住了單烏逃竄路線的關鍵。
於是平等王走出大殿,微微抬了頭,看向了自己頭頂上,那些倒懸著的密林。
“往上跑?”平等王嘿嘿地笑了起來,“很有想法,但是你就算能夠上天入地又能怎樣,還真以為自己那點本事,就能有能耐來挑釁我了?”
“你上天入地,我就追著你上天入地。”
……
單烏現在正蹲在一根橫著的枝椏上,隻不過這一回,他的頭頂上是實實在在的起伏地麵,而他的下方,是一大片空曠的空間,以及空曠之後密集的石頭森林。
單烏在那大殿之中做完手腳之後,早就離開並爬到了這一處空間上方的林子裏了,平等王在底下搜尋地無比細致,這也給了他十分充足的時間,可以讓他安排好一切。
當初,單烏在被平等王夾在胳肢窩下麵帶回到這山崖上的平台,在還沒有被放到地上之前,他已經消解掉了一部分平等王用來禁錮他的動作的內力,所以他才能偷偷將那一包奪魂砂給扔在了附近的林子裏,這也是為何後來不管是換衣服還是在平等王手裏死去活來地修煉,平等王搜遍了單烏的身,都沒有發現奪魂砂這種東西的緣故——如果早發現了奪魂砂,以平等王的眼力,根本不會將它留在單烏的身上。
——自己小命難保的時候,千萬不能把所有的好東西都藏在身上。
所以在折回來的時候,單烏才能重新找到這一包奪魂砂,順便給平等王留下那麽一個充滿挑釁的場景。
所以現在,單烏甚至有空喝幾口水,啃幾口肉幹,同時更加開心地看著平等王在那大殿的門口,砸酒壇破水囊,發瘋一樣地把食物撒得到處都是,一副怒火中燒又無從發泄不得不忍的憋屈模樣。
簡直是讓人可以再多啃兩根肉幹的好風景。
……
眼見平等王在暴躁過後,已然收拾心情,同樣開始往這頂上倒掛的石頭樹林攀爬的時候,單烏同樣也開始轉移。
頭頂上的石頭總在一點點地滲水,這些水沿著那一棵棵倒懸的石化樹木,往下方流淌而去,這就導致了這些樹的表麵都是那種濕漉漉的壞水,有著輕微的腐蝕作用,不管是人還是衣服,都有可能被這些壞水給腐蝕個夠嗆。
單烏自然也不敢去觸碰那些水漬,所以他弄了兩根長長的帶了分叉的形狀合適的石化樹枝作為拐杖,用以支撐自己在這些樹幹枝椏上跳躍,甚至還隨身帶了一塊用來墊腳的石頭,以便讓自己能夠暫時落腳緩口氣。
這樣的行進方式雖然避開了壞水的影響,但是卻無法完全無聲無息地在這林子裏穿行,總是會有輕微的石頭互相撞擊的聲音傳出,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要快速移動,就必須離平等王足夠遠。
不過事情都有兩麵。
如果是在下方的地麵上的話,如果你在一根樹幹上留下了一些衣物的碎片,那麽你就隻能將這些碎片都拾起帶走,再找個地方處理,如果你落在一個地方留了個腳印,你也隻能用一些東西將腳印給擦去,但是這些處理都有可能並不徹底,比如萬一有碎片飄落到了地麵,或者腳印上沾覆了一些濕潤的泥土讓痕跡殘留了下來等等,更別說一些人類吃喝等生理需求所留下的痕跡了。
但是這些在這倒掛的樹林裏,都會變得輕而易舉。
這些壞水雖然帶來不便之處,卻也有另一麵的好處,那就是,不管單烏這一路上留下了什麽樣的痕跡,這些壞水緩緩地流淌過後,便會將一切都消融地無影無蹤,而後連同那些暫時無法消融的殘渣,都一起落到下方的茫茫黑暗裏。
所以,雖然平等王行動起來的時候,單烏還是無法捕捉到他的蹤跡,但是平等王眼下就算爬到了頂,也不可能立即發現早已潛伏下來的單烏了,雙方都得憑借經驗直覺和運氣在這倒掛林裏追捕和躲避追捕,倒是真正站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做到了公平公正。
……
平等王的皮膚,特別是手掌腳掌這些地方,也和赤血熊一樣是皮糙肉厚,那些壞水的腐蝕作用一時半會兒還看不進他的眼中,所以他在開始的一段時間裏幾乎是如履平地一樣在那倒掛林中飛掠著。
可是這些壞水應付不了他本身,卻有本事將他的靴子褲腳之類都蝕得有些脆弱甚至受不了那移動之中的疾風,於是沒過多久,平等王便不得不光著一雙大腳在這林子裏行動了。
第一天的時候,單烏在藏,平等王在追,空間夠大彼此間的餘地也留得夠大,所以就算平等王的速度比單烏快上那麽多,感應到活物的範圍也大上不少,雙方到底都還沒能碰上麵。
第二天的時候,平等王嗅到了活人的氣息——上方的林子裏沒有什麽活物,所以氣流中的變化足以讓平等王警覺。
而單烏也在平等王那片刻的遲疑之中看到了對方的位置,雙方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於是開始了你追我逃的把戲,但是讓平等王吃驚的是,在他循著聲音追到半截的時候,前方石拐敲擊樹幹的聲音,居然同時向著兩個方向,分道揚鑣了。
平等王遲疑了刹那,便隻能循著其中一路逃竄速度似乎略快的方向追了下去,可是追到聲音停止,他也沒能發現單烏的蹤跡。
“又被耍了。”平等王有些惱怒,再加上這長時間沒有飲水沒有進食,讓他的胸腔幹燥火爆地幾乎就要炸裂,於是他揮起一掌,便往旁邊的一棵樹上拍去。
那棵樹在平等王的掌力之下隻是輕輕地嗚咽了一聲,便離開了自己紮根的那片土壤,直直地向著下方落去,半晌之後,地麵上騰起了一個小小的蘑菇雲,而周圍的空間裏也開始回蕩著那棵石樹墜落之時,與地麵撞擊的聲音,以及連綿的回聲。
平等王到底還是對得起他這一身閻王爺的武功修為,在這一掌發泄了之後他便沉下了氣,重新推斷著單烏的舉動。
已經發現那個小子的蹤跡了,就算他還能逃得了這一次,下一次,難道他還能一直逃下去麽?
並且,平等王在冷靜下來之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算單烏運氣好到逆天,能夠一直從他的指頭縫裏溜走,他也依然可以淡定,因為最後離開這片試煉之地的途徑隻有一條,除非單烏打算永遠留在這沒水沒食物的鬼地方。
但是這個念頭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定了,因為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平等王的麵子便也等於廢了。
畢竟他身為一個高高在上的閻王,捉了一個小鬼來陪自己玩遊戲,結果一不小心把那小鬼教得太過厲害了,導致自己追得灰頭土臉都沒法將那小鬼給拿下,最後還得靠著這離開的途徑作為誘餌才能捕殺掉這個小鬼——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被人知道,可是足以被那些無聊之人拿來嘲笑滿十年的大笑話。
“通天殿裏的痕跡掩蓋不了,一定會被人發現的……”平等王默默想著,越發覺得隻有在這篩選之地裏將單烏給就地正法了,才能徹底挽回自己的麵子,而那所為保底的辦法,根本就是個笑話。
平等王甚至決定,隻要自己能夠抓住單烏這個小子,那麽不妨出去之後,將單烏的天賦給誇大一些,免得自己那些同僚們指著自己光禿禿的大腳說:“沒想到為了追一個小鬼,平等王連自己的鞋子都追掉了。”
……
地麵上的那些小鬼們都發現了頭頂上的異樣。
本來試煉已近尾聲,大家都覺得生路在望,特別是那些依然四肢完好也不缺食物的人們。
正常狀況下,頭頂上落下來的隻是一些壞水,隻需要稍微密一些的林子便能遮擋幹淨,可是這幾日,先是時不時就會砸下來一連串的小石頭——這些小石頭雖然體積很小,但是從高處落下,所攜帶的衝力在穿過那些密林的時候,甚至會帶出一連串的火花。
現在更是直接一棵樹從上方黑蒙蒙的空間裏落下來了。
有的人膽子大,想到了這處空間的結構,於是便有些要趁著這最後的時間,從邊沿爬上去看個究竟,可還有一些人,想到了曾經經曆的那些神鬼難測的事情,言論發散開去,難免就有些人心惶惶了。
“難道這地方真要塌了?”一個少年抬頭望天,麵露疑惑之色,而他的身前,是正在跪地祈禱的石泉。
石泉沒有理他,隻是口中念念有詞地祈禱著,而後三跪九叩,做全了那一整套的禮節,方才站起身來。
少年忍不住撇了撇嘴,他一向覺得自己對於聖者的信仰已經足夠虔誠了,可是這一切在石泉麵前,卻總是有些相形見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