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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衝動的代價(上)

  羅關默默地看了唐銓一眼,偷偷地下了指令。


  “敢問昆霆師兄與趙藍衫師兄何在?”唐銓拱了拱手,直白地問道。


  “現在?隻怕已經逃出永安了吧。”黎凰輕笑了一聲,笑得羅關一時之間竟有些心頭火熱,“牆頭風大,兩位如有心長談,何不下來這院子裏喝一杯茶呢?”


  “看起來昆霆與趙藍衫的確是吃了虧,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卻留在這皇宮之中,並沒有趁勝追擊斬盡殺絕,顯然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眼下對我與唐銓這兩個敵友不明的更是直言相邀,嘿,這說不是虛張聲勢,都沒人會信啊。”羅關打量著這處庭院,雖然經過了清理,但是並沒能完全掩蓋其中的鬥法的痕跡與波動,這些發現愈發佐證了羅關的猜測,更讓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如此,便打擾了。”唐銓在牆頭上應了一聲,當先便跳了下去,卻在即將落地的那一刹那突然矮下了身形,手掌橫在身前,並指如刀,上麵更是薄薄地覆蓋著一層如意金,而唐銓借著這落地反蹬之力,將自然下落之時繼續的力量一瞬間引發,整個人便如一支箭一樣衝向了黎凰咽喉處的要害。


  “嘖。”黎凰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句,甚至仿佛早有準備,在唐銓發動的那一刹那,便已經飄然若仙姿態優美地往後退去。


  唐銓的手掌距離黎凰的咽喉隻有半尺左右的距離,而黎凰連退數步,眼見那距離已經縮短到了兩寸,腳下花樣一轉,整個人便往側方飛旋開去,唐銓連忙收住去勢,調轉方向,卻隻抓下了黎凰的一角衣物,至於黎凰這個人,居然就憑空在這庭院之中消失了。


  “障眼法?還是幻陣?”羅關立即想到了這些可能,並且很快便確定黎凰所倚仗的,必然是一處就安置在這庭院之中的幻陣——所以昆霆等人才會失敗才會無奈遠去,所以黎凰才會繼續停留在這皇宮後院之中,卻不去趁勝追擊。


  “嘿,看起來今天老天果然是在助我,先是送我一條惡靈,現在又是一副幻陣。”羅關並沒有參合黎凰與唐銓的爭鬥,他仍高高站在牆頭,隻是眼前這情景讓他想到了自己那件仿佛青銅鏡一般的法器,那法器有一個功能,便是可以看出某一地最真實的形貌,包括地形包括機關包括符文甚至包括破陣的那些關鍵節點——李辰在冰窖之中的種種布置,正是羅關在手裏那銅鏡法器的相助下,舉手投足之間便破了去。


  這銅鏡的名字如果讓單烏知道,隻怕又會忍不住有所聯想。


  ——徹地鏡。


  羅關的手伸進了懷裏,已經捏住了鏡鈕,正打算抽出鏡子來替辛苦打架的唐銓探一探虛實,同時卻在裝模作樣地高聲叫道:“唐銓師弟,你這是在做什麽?中桓山法規之中,同門相殘可是嚴令禁止的!”


  唐銓的進攻卻似是不管不顧了一般,瘋魔到幾近癲狂,原本附著在手掌之上作為鋒刃的如意金,眼下已經直接變成了一柄分水刺,上麵綴著數張諸如“天罡雷火符”,“玄元戊土符”之類,左右揮灑間,將這院子的地麵給弄得此起彼伏,似有一條地龍正在黃土之下來回翻滾,同時承接著那一片片的火海雷雲。


  ——如果是有自我意識的唐銓自己去打,他是絕對不會有這麽奢侈和不計代價的行為的。


  這一點,就連牆頭之上的羅關都有些暗暗咋舌,掏出銅鏡的動作也卡在了一半,他甚至開始後悔之前沒有將唐銓懷裏的好東西先收拾個幹淨,以至於眼下完全放開那惡靈爭鬥的本能時,那惡靈沒有傻乎乎地隻懂抓著那如意金與人招呼,而是直接動用了全副身家。


  當然這樣做的效果也十分明顯,黎凰完全無法再繼續躲在幻陣之中,她的身形在這庭院之中時隱時現,狼狽躲避著唐銓的連綿進攻,同時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莫非我與唐銓師弟有什麽深仇大恨,竟值得唐銓師弟如此地不計代價?”


  “唐銓師弟,快快住手!”羅關隨便喊了兩句,看著狼狽到鬢發散亂的黎凰,突然就是一陣心頭火熱。


  ——要是這樣的女人,也能成為自己的傀儡,該有多棒啊。


  就在唐銓依了羅關的意願,手中的如意金化作了一把火鉗,對著黎凰的脖頸鉗去,想要來一個活捉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從虛空之中伸出,直接就抓在了唐銓握住鉗子的那隻手上。


  唐銓瘋狂的動作為此一滯,繼而竟張開了口,桀桀怪叫了起來,表情也扭曲了五官,五指一鬆,手中掉落的鉗子便重新盤回了手腕,繼而變成了手腕之上的一隻活刺蝟,瞬間飛射而出的銀針讓虛空中伸出的那隻手不得不暫時鬆開,而那處虛空之中一陣水波晃動,跨出了另外一個人來。


  “這東西有意思。”閃避開這種突如其來的暗器對單烏來說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他甚至能夠在閃避之中順手捏住了其中的一根銀針,而這銀針一落到他手上,他便感覺到手心裏那小章魚又開始變得不慎安分,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吃飽了飯的調皮兒童,也不管自己的肚子到底是不是還有空間,看到好吃的時候還是會嗷嗷地叫著要吃。


  單烏不知這銀針底細,心中略有些遲疑,而那小章魚則早就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幾道觸須從那團已然從長針狀態開始軟化的如意金上橫掃而過,帶回的力量之陰寒竟讓單烏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手肘之處,隱隱有了些不明所以的脹痛之感。


  單烏一邊防備著唐銓,一邊分心看了看手心裏那縮成細小一團卻仍沒有安分下來的凝而不散的銀色液滴,眼見唐銓將那四散飛舞的銀針重又召集回來,而那些銀針就這樣在回轉的半途中變成了毫無殺傷力的小小液滴,最終在唐銓的掌心匯聚成了一個比雞蛋略小的球形,忍不住就開口問了一句:“這難道也是禦物之術?”


  “這隻是一件通靈法器,或者說是通靈了的某一種罕見金屬。”黎凰的聲音在單烏的耳邊輕輕響起,她已經站在了單烏身後半步左右的位置,正借著單烏的身形遮擋著自己,“器物通靈,便可自由禦使。”


  “原來如此。”單烏抬手便將手心裏剩餘的那滴如意金往唐銓的門麵上一丟,同時整個人便跟著追了上去,右手成爪,居然是想將對付趙藍衫的方法再重複一遍。


  唐銓的雙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於是他的麵前突然就出現了一麵銀白色的足以護住他軀幹頭頸這些要害部位的金屬薄膜,單烏彈出的液滴砸在這薄膜之上,仿佛落進了深深的海洋,隻蕩漾了一片漣漪,便徹底地融為一體,而單烏的右手明明已經扣上了那層金屬薄膜,甚至陷進去了五根手指印子,卻到底沒能穿透。


  單烏掌心的小章魚似乎愛極了這銀色的金屬液滴,數十根觸須緊緊地扒在那金屬屏障之上,最中心的那張小口仍在十分勤快地哢嚓哢嚓地填著肚子,而單烏同時也感受到了那團銀白液滴的奮力抵抗,甚至感受到了這液滴因為靈力的流逝而產生了一種想要極力收縮閃避的欲望——好像這銀白液滴真的具有自主的意識一樣。


  但是眼下這個看起來瘋了一般的唐銓並不會注意這些細微之處,仍然試圖依靠著這液滴拉出來的圓盾,來保證自己的安然無恙。


  “器物通靈,能聽得懂人話麽?”單烏的腦海中竄出來了這麽一個念頭。


  於是單烏壓低了聲音,用一種甚至有些哄小孩的腔調,有當無地對著那層銀色的薄膜說了一句:“聽我的話,就不吃你。”


  “器物通靈需要長期溫養的,又不是你幾句話就行的。”黎凰的聲音仍然附在單烏的耳邊,她看到了單烏的舉動,所以雖然自己的形勢看起來並不好,她卻依然壓抑不住吃吃的笑聲。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層銀色的薄膜,居然就那樣在單烏的手中軟了下來。


  黎凰,單烏,甚至羅關,都不由自主地驚咦了一聲,反而是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的唐銓,對這如意金的背叛毫不在意,竟是以極快的速度,在自己的身旁重又激發出了一圈符籙,層層疊加,若要爆發開來,單烏等人會受重傷,唐銓自己,隻怕會是第一個死。


  黎凰反應最快,拉著單烏便要後退,但是卻被單烏借著甩下手中那如意金的動作讓開了,繼而單烏兩步衝刺,竟從那層層疊疊的符籙之中找到了一條縫隙,竄到了唐銓的麵前,右手直接就按上了唐銓的門麵。


  唐銓齜牙咧嘴的表情還掛在臉上,羅關在牆頭之上的淡定也宣告終結,咬破舌尖便是一口血噴在了銅鏡之上,而後對著被符籙團團圍住的唐銓與單烏舉了起來。


  那些符籙越發地不穩起來。


  羅關想要將唐銓與那個顯然是站在黎凰一邊的陌生少年同時解決。


  ——反正惡靈傀儡煉製不難,毀就毀了,不落下把柄才是正事。


  黎凰卻在這個時候,借著飛速後退的姿態,拉近了與羅關的距離,而在羅關注意到黎凰,並在思考是否對她也要同樣痛下殺手的時候,黎凰輕輕地笑了起來。


  或者也可以說,黎凰很認真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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