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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回 銅山關初戰(上)

  藍公子斜靠在太師椅上,正湊著燈光細看一本兵書。


  “這石泉的確有些能耐,若能收服做為幕僚,倒是不錯。”藍公子喃喃道,將手中兵書又翻過了一頁,卻突然聽見屋外院子中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鳥叫。


  叫聲雖然不大,卻勝在清亮,更是一波三折地婉轉,正是藍公子那些暗衛們之間互傳消息的秘法。


  片刻之後,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出現在了書房一角的陰暗處,單膝跪地,對著藍公子微微行禮,道:“文先生派人來了,說是有重要事物轉交給藍公子——印信身份皆已驗證,並無差錯。”


  “是麽?”藍公子的眉梢微微一挑,當初自己決定出征之時,文先生堅持不肯離開勝陽,說那地宮之中事物已有眉目,如今數月過去,那地宮難道已經破了?


  藍公子揮了揮手,於是暗衛點頭退下,隨即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站在了藍公子的書房之外:“單烏奉文先生之命,前來拜見藍公子。”


  “進來。”藍公子將手中兵書一合,扔在了書桌上,抬眼看向門口的方向。


  來人顯然事先整理過儀容,穿著雖然不算多好,但卻幹幹淨淨一絲不苟,頭發也束得整齊,麵目頗為清秀,依稀有些眼熟,於是藍公子遲疑了片刻之後,已然想起來者何人了。


  “文先生讓你從陰曹地府出來了?”藍公子笑了起來,他的位置和野心使得他對於他人姓名容貌等等的記憶力都無比強大,所以他至今依然能夠記起當初單烏跪在他麵前既拘謹膽怯又野心勃勃不怕死的模樣,和如今眼前這年輕人那一絲不苟的儀態一聯係,輕易便將眼下的單烏與記憶中的那個重合了。


  “幾年沒見,你倒是越發一表人才了。”藍公子依然是當日裏高高在上偏又春風和煦的姿態。


  “藍公子還記得小的,實是小的三生有幸。”單烏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對著藍公子躬身行禮。


  隻一個照麵,單烏便能夠確定,陰曹地府中發生的一切事情,藍公子都並不知情,於是他收斂起心裏頭那一絲戒備,自身的氣焰更是被牢牢壓抑住了。


  “說吧,文先生讓你前來,所為何事?”藍公子問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單烏背後的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之上。


  “此事機密,還請藍公子屏退左右。”單烏的目光在牆角陰暗處微微掃了一下,以做示意。


  藍公子微微遲疑了片刻,一揮手,房間角落裏便有輕微的破空之聲,隨即這書房之中便變得愈發安靜。


  “如此幹脆,看起來其身上有所依仗,或許正是文先生繪出的護身符籙。”單烏暗想,同時回身關上了書房的門,並且從身上解下包袱,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彎著腰,捧到了藍公子的桌案之上。


  單烏的手在離開那包裹的時候,扯開了紮口,於是那灰撲撲的包袱布鬆弛了下來,露出了其中的一抹明黃之色——帝王之色。


  “咦?”藍公子微微一愣,當即伸手,直接將其中那被明黃絲緞包裹的東西拿到近前。


  明黃絲緞之中,是一個式樣古樸的盒子,搭扣已然鏽蝕,顯然頗有年月,而那盒蓋被掀開之時,便連見多識廣的藍公子都有些驚訝到失態了。


  那一方人頭大小的白玉印璽被藍公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並舉到了燈光之下細細觀察,溫潤熒澤的光輝流傳,夾雜著淡淡的青藍之色,而印文之間殘留的朱砂亦是鮮紅欲滴,將那八個繁雜無比的文字襯托得一筆一劃無比清晰。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藍公子將那印文緩緩念了出來,心中已然猜到了此物的價值,“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


  “正是此物——文先生曾言,得此印者,當為天下共主。”單烏回答道。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藍公子將那傳國玉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之中,“有了此物,本王的一切作為,都可稱之為受命於天了。”


  而單烏聞言,當即一撩衣擺,直接跪在了地上,對藍公子咚咚咚磕了三個頭,“殿下持有此物,想來要不了多久,小的便該改稱萬歲了。”


  ……


  魏央的麵前就這樣被擺上了一道密奏。


  這道密奏,將狼牙關大捷的前因後果事無巨細地交代了一遍,最後似乎是輕描淡寫卻偏偏讓人難以忽視地,寫了一句勝陽王魏藍英疑似得到了傳國玉璽,卻隱瞞不報,恐有別樣心思。


  這道密奏的來曆正是當初魏央外派出去的兩位大臣之一。


  王卅一當初正是趁著那兩人率兵於魏國國內平亂之機,靠著對其中一位的救命之恩,成功地進入了魏國大軍之中,並打出了一個不低的地位,其中重要的一個推動之力,便是這兩人為了魏國一心一意毫無私心任人唯賢的堅持。


  如今邊境戰事吃緊,這兩人一腔熱血,自然就領了皇命,成了前線駐軍之中,魏央的一雙眼睛。


  所以,這密奏之中的種種仿佛親眼所見的消息,其實都是由王卅一明裏暗裏透露出去的,否則這傳國玉璽如此隱秘之事,又豈是隨軍的文臣能夠打探得到的?隻不過全部的事情加上那書生文人的妙筆生花,魏藍英的形象便無休止地低矮了下去。


  “傳國玉璽?難怪他當初一定要去勝陽,看來正是盯著那傳說中的小梁國地宮去的。”魏央對著這密奏的最後一行盯了許久,終於起身,直接將那密奏掃進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


  沒過多久,在銅山關外駐紮的鄭燕聯軍居然士氣大振,後有消息傳來,原來是當日叛出魏國的李天師來到了軍中,施了一手類似於甘霖普降的法術,於是聯軍折戟於狼牙關之前的陰影頓時被一掃而空,摩拳擦掌地開始謀劃著反攻。


  天色方明,銅山關外便已鼓聲雷動,列隊的兵士推著投石機衝撞車之類攻城的器械緩緩推進,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擁簇著軍隊正中的一杆大旗,大旗之下,一名仙風道骨的老人站在木製高台之上,七星冠登雲履全套裝備,手持一柄秋水劍,身前甚至還放了香案長桌,身後兩側,兩個眉清目秀的道童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那老道士是要作甚?”藍公子站在城頭之上,看到了對方那怪異的布置,開口問道。


  “據說前國師大人會妖術,小的猜測,會不會是要登壇做法?”有人回應道。


  “是麽?”藍公子輕輕一笑,也沒有理會其他人勸他離開城頭的說法,反而在大旗之下站得更穩了些,更是放聲喊了兩句,“兒郎們,我大魏國的江山,可不是對麵那些宵小可以覬覦的,今日,我當與諸位兒郎共守此關,隻盼此戰過後,可定我大魏國萬世太平!”


  幾句話煽動得銅山關中群情激奮,士卒們高舉著武器重複著“萬世太平”的口號,而城頭之上,石泉控製著手下,更是嚴陣以待。


  木宛就站在他的身邊。


  “那個人,是我曾經的師兄。”木宛皺著眉頭小聲說道,“我不知道他會使出什麽手段,但是,隻怕這些凡人們,不會是對手。”


  遲疑了片刻,木宛再一次下定了決心:“我如果先行出手,很可能會被他抓住把柄,但是隻要他破了規矩,哪怕我維持不了這障眼法,我也一定會出手阻止的。”


  “有你在我身後,我還需擔心什麽呢?”石泉微微一笑,無聲地說道。


  ……


  李天師從長桌之上以兩指挾起了一張黃紙,口中念念有詞,那黃紙居然憑空飄起,轉而由平平淡淡的杏黃之色轉變成了一片金光耀眼——那金光居然迎風見長,眨眼之間,竟是變得比那杆高揚的軍旗還要顯眼囂張。


  李天師隨即將長劍對著一碗朱砂雞血輕輕一點,那朱砂雞血立即跳躍而起,撲騰撲騰地濺落在那片金光之中。


  仿佛虛空之中出現了一支巨大的毛筆,筆尖點了那朱砂雞血,隨著李天師在高台之上舞劍的動作,筆走龍蛇,一團赤紅的符籙瞬間成型。


  成型的符籙大放光明,將下方的軍陣整個人籠罩了進去,每個人都仿佛身上鍍上金箔,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些別的效用,於是那數萬大軍齊聲發出了一聲吼嘯,巨大的聲浪甚至讓地麵都微微顫抖。


  前進的鼓聲越來越急,此刻大軍已經到了適宜於衝刺的距離,而隨著半空之中那張赤金符籙煙花一般地散開,無數兵刃高高揚起,仿佛野狼亮起獠牙一般,對著銅山關城牆之上的那些駐軍示威性地揮過,便聚集在了下方緊閉的城門之上。


  最後一聲鼓點重重落下,燃燒的滾石飛舞呼嘯著劃破天空砸在了城牆之上,本已經越行越快的隊列終於放開了壓製的速度往前疾衝,與此同時,那些人身上的金光仍未散盡。


  “這隻是一些幻術,其中有些蠱惑之意,可以讓那些士兵們暫時忘卻死亡的可怕。”木宛在石泉的耳邊輕聲說道,而石泉微微點了點頭,便已經衝到了城牆邊,一腳便將搭上城牆的雲梯給掀了下去。


  “檑木滾石扔下去!他們仍是血肉之軀!”石泉大聲喊了一句。


  被掀翻的雲梯砸在了地上,那些士兵直接摔出了一地的血花,雖然很快便被後來之人淹沒,但是接下來的事情,仍被很多人看在了眼裏。


  有幾個明顯已經重傷的士兵,居然搖搖晃晃地,又撐著手中的短劍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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