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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 誰為主(中)

  永安,深宮內院。


  “我見到你弄出來的那位藍公子了。”黎凰踏進幻陣的時候,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歎之色,“這等改頭換麵的手段,已經頗有傳說之中移形換貌之術的雛形了——你真的隻是靠刀鋒和針線便做到了這些?”


  “你不是已經親自確認過了?”單烏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既然如此,這人豈不是想變什麽模樣就變什麽模樣了?”黎凰有些心動,似乎很想讓自己的容貌也由此變得更加完美一些。


  “切下來的東西我裝不回去的。”單烏搖頭笑道,“也就是說,變換了容貌之後,便無法再回複原樣了。”


  “那位替身從此以後就隻能頂著他人的顏麵而活?”


  “替身本就隻是為了替死而存在,就算僥幸不用替死,他接觸到的那些事情都注定了他無法活下去,所以我並不需要考慮他的未來。”單烏將前因後果略作解釋,“當然,這也是藍公子的意圖,至於最後用這張臉活下去的究竟是誰,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難怪你一定要讓那人的容貌恢複完美,甚至來求我對他施展療傷之術。”黎凰抓住了單烏話語裏的重點,眨了眨眼睛,便笑了起來,“你這趟回來,已然突破了仙凡之界,所以眼下是打算快刀斬亂麻了?”


  “再拖下去,你覺得中桓山的那些人還能坐得住麽?”單烏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示意黎凰那些壓在他們頭頂上的上師們,“傳國玉璽已經出現了,有了傳國玉璽,他們還會滿足於區區一個魏國的龍脈之氣?更有甚者,如果山河社稷圖以及七星龍淵劍都一同出世呢?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些東西是真的對修真之人有效用的。”


  “這些東西都在你的手上?”黎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驚訝萬分的神色,“全是在羅關逃進去的那處地宮之中發現的?”


  “正是。”單烏點頭。


  黎凰的眼中微微顯出一絲悔意,似乎在遺憾自己未能一同前去。


  “這些東西不好拿,拿了便要準備著和上師們糾纏了。”單烏苦笑了一下。


  “你是指中桓山那些上師們很有可能破壞規矩,親自出山?”黎凰抬眼問道。


  “不僅如此。”單烏解釋道,“我在路上接到消息,傳國玉璽出現之後,一直作旁觀之態的黃天嶺和紫霞山已然開始蠢蠢欲動,並且已經派出了弟子與李辰昆霆他們聯係了。”


  ……


  傳國玉璽已經擺在了魏央的麵前,勝陽王魏藍英早已告退,兩人之間父慈子孝的戲碼似乎仍殘留在這處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隱隱有回聲做響。


  有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啟稟陛下,太子求見。”


  小太監的話音未落,便有一個年方弱冠的少年推門而入,眼見撞破了魏央的沉思,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一禮。


  這少年便是魏央親自冊封的太子,魏翔。


  “翔兒,過來。”魏央抬頭,對著那少年招了招手,“來試試看,將手放在這玉璽之上。”


  “是,父皇。”魏翔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仔細端詳了一番那方玉璽,方才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了那五龍糾纏的印紐之上。


  大殿裏一片沉默,沒有任何魏央希望看到的異象產生。


  想到了密報之中所言,金龍盤踞於銅山關上空的景象,魏央有些失望,卻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將那玉璽提起,讓魏翔捧在了胸前:“這方印璽你好好保管,最好每天都這樣摸一摸它。”


  “父皇是想讓我養玉?”魏翔摩挲著手中的印璽,他似乎並沒有看出這傳國玉璽的非凡來,不過覺得是件足夠好看的玩物。


  “嗯,就是這個意思。”魏央微微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


  銅山關。


  入夜的篝火旁邊,石泉,王卅一,以及其他的幾個將領心腹圍坐一圈,每個人臉上都是百般不解的疑惑表情,這些疑惑甚至已經累積成了陰沉。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這是每個人心裏都在盤桓的問題——除了石泉和王卅一這兩個知道了全部的幕後局麵之人。


  在金龍現世的那一天之後,密探回報,對方大軍之中李天師蹤跡全無——這種事的確可以驗證,因為鄭燕聯軍突然就老實了不少,遠遠地退了回去,不再進攻,反而悶頭修築工事,似乎打算與銅山關的這些人長期對峙。


  於是石泉帶著人出去騷擾過幾次,有一些戰果,但是想要乘勝追擊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陣營外鬆內緊,看著似乎士氣不振,但是內裏危機重重,並不是能夠輕易吃下的硬骨頭。


  這種姿態,分明是在告誡銅山關中眾人:我現在暫時沒空跟你糾纏,所以你最好也別來挑撥。


  這樣的認知顯然會讓人火冒三丈,但是,考慮到銅山關中的局麵,石泉等人隻能無奈地選擇了默無聲息的對峙。


  ——勝陽王離開了,勝陽王那隊黑衣黑甲的監軍依然還在。


  石泉名義上得了校尉的權,但是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瞞過勝陽王的眼線——有了之前城頭之上的先例,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隊隨時會在你奮勇殺敵之時,從背後捅上一刀的陰險小人。


  “眼下看來,也隻有勝陽王回來,這仗才能繼續打下去。”石泉糾結著眉頭說道,“不過,既然勝陽王和那位妖道拋下了這對峙的戰場,紛紛為了傳國玉璽而離開……難道這傳國玉璽真的能成為雙方之間決定勝負的根本原因?而我們這些普通的士卒,不管死了多少,也都隻是這城牆腳下的塵埃?”


  幾人湊頭分析之後,顯然都認知到造成眼下這不死不活的局麵的根源,便是那突然出現的傳國玉璽,以及其背後的傳說。


  “區區一個傳國玉璽,便能抵過我們這麽多條人命?”王卅一喃喃地開口道,其他人皆是一聲長歎。


  “要我說,那金龍現世,為的可不是那位勝陽王啊。”有人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這金龍要是真與勝陽王有關,早就該出現了,又何必等到石校尉被派出去送死之後,方才姍姍來遲?”


  “的確,還正好是對方那雨龍想要對石校尉不利的時機……”


  話題很快有些發散,石泉裝作若無其事地重重咳了一聲,強行掐斷了這個話題。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作出了封口的手勢,表示自己再不會胡言亂語。


  “夜深人困乏,有些事情便難以自控,所以諸位不如歇息去吧。”石泉開了口,站起身來,“我與王副將再去巡視一圈。”


  王卅一點了點頭,而後與其他人拱手告辭,跟在石泉的身後便轉了出去。


  兩人並肩而行,繞過軍營之中數片區域,檢視過城頭之上巡崗換班,最後在那些黑甲人駐紮的地麵外圍轉了一圈。


  一點細碎的白色粉末隨著兩人前行的足跡一路灑落,有的混在了雜草之中,有的被投進了火炬燈台篝火之中,淺淡稀薄的氣味混合在軍營之中無處不在的汗臭味血腥味硝煙味之間,是一種讓人完全無法察覺的存在,卻讓那沉睡之中的軍營,變得越發安靜了一些。


  那黑甲人駐紮的營地受到的影響更為強烈。


  這種氣味能夠輕易調動起他們的感官,讓他們的本能之中產生出一種莫名的眷念,就好像離家日久的遊子,突然之間看到了來自家鄉的一朵花,一封信,一碗麵……抑或其他。


  這種熟悉感輕易便瓦解了那些人的戒備,於是石泉與王卅一一路走進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人警覺阻攔。


  兩人直接走進了那黑甲將領所在的主帳之中,而在進門之前,王卅一手裏一塊骰子大小的極樂散,隨著他指尖彈動的動作,落進了帳前架起的作為照明之用的火盤之中。


  氣味瞬間濃鬱了一些,原本隻是安撫的效用如今已經開始讓人變得有些不安與躁動,想要得到什麽卻又難以滿足的感覺,使得這些人的心裏仿佛一百隻老鼠奔來跑去,於是便有人掀開簾子出了軍帳,而後,一個接一個地,湊到了主帳前方的空地之上,對著那被投入極樂散的火盤,就開始跪地膜拜,同時口中喃喃,記憶之中那些熟悉依然的經文,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流瀉而出,漸漸合上了其他人口中的吟唱。


  這些黑甲人的神態漸漸癡狂,有些人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仿佛在進行某些不為人知的儀式。


  而主帳之中,石泉與王卅一並立於上首,那位之前威武且難纏的黑衣將領,正全身顫抖著匍匐於地,口稱聖者。


  ……


  永安城,藍公子受封之前的府邸之中。


  “嘖,果然。”藍公子冷著臉聽過了前方弓著身子的小太監的匯報,一直不置可否,直到背過人去,方才輕輕地感歎了一聲,“傳國玉璽這等寶物,寧願當一件玩物賞賜給魏翔,也不肯讓我再接觸一二。”


  “接下來,是不是就打算將我架空,繼而軟禁了?”藍公子猜測著,甚至隱隱有了一絲興奮之意。


  父慈子孝的戲碼他已經演得足夠久了,雖然一步步的忍讓後退都是為了更光明遠大的目標,但事實上他的心裏頭早已積累了沉甸甸的怨沉甸甸的仇,隻待有一天尋到個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契機,便可劈頭蓋臉地將魏央以及他所疼愛的那位小太子一起,砸進腳下塵埃之中。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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