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回 九幽玄冰(中)
同舟一臉袖手旁觀的表情,而清瑤則將這肉身手中的法杖遙遙地指向朱瑱,洶湧而來的冰雪匯聚於法杖頂端,繼而隻聞一陣冰棱撞擊之聲,轉眼之間,一柄比朱瑱的體型還要巨大的透明長劍出現在了在了這具肉身的手中。
看起來仿佛是同舟所慣用的那一類兵器,但是其本質卻是玄冰,通透中帶著幽幽的藍意,甚至圍繞著一些黑色的陰風,發出冤魂的呼號之意。
“我就說我們是天生一對。”同舟嘿嘿笑道,對這兵器的出現似乎也是充滿了驚喜之意。
繼而這具肉身便揮舞著巨劍,毫無花巧地與朱瑱的長槍撞擊在了一起。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巨劍的鋒刃貼著槍杆逼近到了朱瑱握槍的手邊,被朱瑱輕鬆一個卸力避了開去,雖然未能直接傷到,那槍身之上卻是凝出了一層冰霜,支楞著倒刺一般的冰棱,看起來竟是有些無法下手的模樣。
朱瑱卻毫不在意,他身上的黃金鎧甲亦非凡物,之前便已輕易地抵擋了清瑤揮灑而出的寒意,此刻更是直接以手掌在那槍杆之上一抹,瞬間便抹去了那些冰霜存在的痕跡。
“不要心急,且聽我來說一說這黃天嶺的修煉功法的特點。”試探過後,同舟的肉身揮著巨劍再一次糾纏上了朱瑱的長槍,清瑤瞪著眼睛似乎想要將心中壓抑的怨氣一股腦兒地揮灑出去,同舟卻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黃天嶺以煉體為主,這些我們都是知道的,而所謂煉體,不過煉皮煉筋煉骨,煉皮為入門,煉筋可為核心弟子,而走到了煉骨這一步,就可稱為大力士,也就是相當於你我宗門之中上師的地位。”
“這種全身都練成銅皮鐵骨的軀殼可是好東西啊,其生命力之旺盛,可以說隨便我怎麽折騰,其存活下來的幾率都是最高的。”
“當然,這仍不是煉體的終點,畢竟對我們修真之人來說,你這一身的筋肉,就算一隻手就能扛起個山頭,卻也沒點別的手段,豈不是依然是任人宰割的貨色?所以這煉體接下來的步驟,就是要將身體上的部位,一點一點地煉成法寶——能做到這一步的人,整個黃天嶺上下,估計也就朱瑱一人了。”
“娘子,你有沒有注意到,這朱瑱從出現開始,他的身上就套著那層黃金鎧甲?甚至連他的麵目都被覆蓋——之前露麵之時,不過是強行以幻術將他的麵容展露出來而已。”
“這黃金鎧甲就是他修煉出來的法寶,如果我沒拆錯的話,這法寶的本體,當是他的骨骼……”
朱瑱發出強力一擊,將同舟手裏的那柄巨劍磕開,吐出一口濁氣,冷笑了一聲道:“沒想到道長竟對我黃天嶺的功法如此了解。”
“好說,好說,我不過是剖過幾個黃天嶺的力士,故而有所心得而已。”同舟笑了起來。
“他將骨骼煉為法寶,那麽他原本的骨骼……仍可支撐他的肉身麽?”清瑤眨了一下眼,開口問道。
“娘子真是冰雪聰明。”同舟嘿嘿地笑了起來,知道清瑤已經抓住了關鍵。
“咄,知道這些又如何,你們莫非真有能耐突破我這層鎧甲?”朱瑱全身一震,那鎧甲之上的金光竟是變得愈發耀眼了。
“我隻知道,你現在的這副軀殼,對我來說,已無半點用途。”同舟嘿嘿笑著,而他的肉身已經揮舞著巨劍再次攻了上去。
與此同步的,還有他身後卷出的兩道如同鞭子一般的冰風。
……
圓難躲在木魚之後念念有詞,一顆顆金色的梵文將他給團團包裹,以不變應萬變,而那些青麵獠牙的鬼物在梵文之外齜牙咧嘴,一時之間竟僵持不下。
——和尚的行事,講究的是慈悲為懷,總不好太過鋒芒畢露,所以哪怕是裝,也是要裝一下的。
“師叔救我!”突然有一個小和尚跌跌撞撞地從外麵那些五彩煙霞之中跑了出來,眼見就要跨進圓難的防禦圈中,突然一個鬼物從地麵竄起,直接將那小和尚給攔腰扯斷,一片血雨灑落,激得那些鬼物歡欣鼓舞,立即蜂擁而上,意圖分上一塊血肉。
圓難端坐不動,隻是眉頭稍微挑了一下。
“幻覺而已。”圓難輕聲念叨了一句,“隻要朱瑱擺平了那紫霞山的怪物,這區區一個九幽噬魂幡,並不是多麽難纏的東西。”
繼而又有一群美貌女子出現,嬌笑著扭著腰胯,站在那梵文屏障之外對著圓難搔首弄姿。
“嗬,如此低等的手段,居然也敢來顯擺?”圓難不由地覺得有些好笑,別說這種套路是多麽尋常無趣,就連那些幻化而出的女子,那些一模一樣毫無特色仿佛隻要大眼睛櫻桃小嘴就夠了的麵孔,使得這層幻境拙劣得甚至都懶得讓人分心多看上一眼。
那群女子似乎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能讓圓難的眼神中生出一絲波瀾,終於是滿臉怨念地消散於煙霞之中。
圓難覺得自己似乎是能透過那些女子臉上的表情,想象出煙霞之後清蓮那一臉懊喪的神色了。
“此人就算擁有這傳說中的九幽噬魂幡,弄出來的動靜也著實唬人,但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實力。”圓難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微微有些心動。
而在美女之後,那金色符文之外,場景再變,一群小鬼端著一盤盤的美味佳肴,扛著一箱箱的金銀珠寶,甚至無數一看就知來頭不小的寶光萬丈的法寶,圍繞在圓難的屏障之外,一一擺開,把玩,那些佳肴美酒的香氣似乎不受那梵文屏障的阻攔,直勾勾地鑽進了圓難的鼻子,似乎想要引動他仍是凡人之時,那些饑餓難耐的記憶。
而那些法寶之中,有佛光寶塔,有佛骨舍利,有七彩寶樹……幾乎全是傳說中足以馭之移山趕海的神奇寶物。
麵對這種浮誇的場麵,圓難已是連不屑的情緒都懶得給了。
“忽悠什麽都沒見過的凡人尚可,卻對我也使用這等手段,是瞧不起人,還是你的真實本領就這麽點?”圓難的眉頭微微皺起,隻覺得自己居然在這樣垃圾的陣勢麵前,也一心隻求穩妥拖著時間省著力氣想要等著朱瑱的回援,實在是太過丟臉的一件事。
——更何況,自己裝作弱勢被動的模樣若裝得太過火,隻怕以後與黃天嶺之間分贓的商討,自己所代表的清涼山就更難有所爭取的立場了。
“既然如此,就直接給你個痛快吧。”圓難站起身來,低聲念了一聲佛號,同時手中的木槌在木魚之上狠狠一敲。
一枚梵文字符在圓難的頭頂生出,灑下點點如絲如雨的光芒,將圓難的全身都染上了一層金色,看起來仿佛給廟裏泥塑的菩薩澆上了金身,而在圓難的額頭之上,一隻豎眼緩緩睜開,往周遭的空間略略掃過一眼,轉眼消失。
繼而圓難一躍而起,跳上了身旁的木魚,木槌指向了某一處方位,整個兒橫撞了過去。
梵文字符圍起的屏障隨之變形,防守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滴水不漏,引動得周遭的鬼物趨之若鶩,但卻追不上圓難駕馭那木魚的移動速度。
“南無……”沉悶如雷鳴一般的聲音從圓難的鼻腔之中震蕩而出,瞬間清空了前方一片混沌之景,露出了手持九幽噬魂幡,正一臉震驚之色的清蓮。
“如此輕易……”圓難的心裏暗暗想著,一個念頭還未終結,卻隻覺得自己的背後突然有一片陰寒降臨,繼而自己的整個脊柱似乎都被人拿住,動彈不得。
清蓮的震驚之色,在此時已然變成了狂喜。
——出現在圓難身後的隻有一隻手。
這隻手似乎早就等在了那裏,不過輕鬆一抓,便拿住了圓難的脖頸。
那隻手抓住了什麽,緩緩往後抽去,一縷吱哇亂叫的掙紮著的魂魄從圓難的肉身之上被剝離了出來,而這魂魄似乎比其他修士死後所產生的魂魄更加強壯通透些,裏麵還混雜著一些土黃的絲絮,整體看起來甚至還有些頗為可口的意味。
“據說佛門之人修煉,一條魂魄幾世輪回,於周而複始中見證永生,如今一看,居然是真有其事。”清蓮輕笑了一聲,隻覺得自己這勝果來得著實輕易。
那些拙劣的幻影誘惑當然不是清蓮的真實水準,故意做得浮誇,不過是為了勾起圓難心中的輕視,以及讓圓難覺得自己就算此時出手,也必然能夠做到萬無一失,而不出手,則定然會落下一個膽怯無能的笑柄——圓難的心足夠貪,所以他的行動很好推測。
隻要圓難出手了,他那烏龜殼一樣的防禦便會出現破綻,而圓難還以為憑借自己的速度能夠先發製人,卻沒想到對方早已埋好了陷阱。
“這些絲絮又是什麽?”清蓮突然麵露疑惑之色。
那隻抓著圓難魂魄的手中張開了一張嘴,三下兩下地便將圓難的魂魄給啃了個幹淨,隨著那團魂魄的消失,圓難的木魚與木槌叮當作響地落在了地上,連同圓難那癱軟無力尚有餘溫的屍身,除此之外,就那魂魄之中幾率土黃的絲絮,被那手掌中的嘴重又吐了出來。
於是清蓮一招手,那隻鬼手便托著那些絲絮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清蓮小心翼翼地以靈力在那絲絮之上試探著,臉上頓時就出現了狂喜之色。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