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回 圍攻紫霞山(中)
五行大陣起。
一百零八人的陣勢直接離地而起,斜斜地懸在了紫霞山那片雲霧的前方,仿佛一麵巨大的八卦鏡這類的法器,想要將那團雲霧給照出真形來。
參與組陣之人並非都是上師的修為,但是陣勢起時,彼此之間氣場連接,互有輔助,讓那一堆填進去湊數的小弟子也覺得自己開悟了一樣,突然就手眼通天無所不能了。
金木水火土,陣勢之中的靈光依次亮起,在大陣的前方匯聚起了一顆顆靈力氣旋,起初仿佛是一縷小小的風旋,繼而竟變粗變長,由一柱龍卷風,實實在在地變作了龍形。
圓覺下令,而清曇揮動令旗,那五條分屬五行的龍形靈力低吟了一聲,呼嘯地撞在了紫霞山的那片雲霧之上。
撞擊的位置似乎天馬行空,但是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一片震耳欲聾的雷暴之聲,潛藏在雲霧之後的紫色閃電齜牙咧嘴地露出狂暴的真容,驚得那些參與破陣之人紛紛暗自慶幸,幸好之前自己沒有貿貿然往那雲霧之中闖入,而想到了某些膽大不怕死衝進去的修士,更是後怕得連同情之心都生不起來了。
這一波雷暴瞬間從那五個被撞擊的點開始蔓延,連做一片,震散了遮蔽的雲霧,也徹底撕開了外層溫和神秘的麵紗。
“若非圓覺師弟,單憑此陣,紫霞山便可安然立於不敗之地。”圓真看著眼前的這片雷海,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唾液——他與清涼山的那些和尚一起承擔了最有風險的一部分,而他眼下,真的有些被嚇住了。
“隻要圓真師兄能夠信得過師弟,那麽師弟便可保證師兄安然無恙。”似乎是察覺到了圓真的退避之意,圓覺的聲音循著那令旗的聯係傳來,讓圓真一時間竟有些耳紅麵赤。
隨即,圓真也已經看出來了眼前這雷海的變化。
在那五行龍形靈力源源不絕的進攻之下,那片雷海之上波瀾起伏,漸漸地,就分出了明顯的高峰低穀——一些地方幾近凝成深紫色的晶體,另一些地方卻通透地幾乎能夠看到其後紫霞山的景色。
突然,其中一條金屬的龍形靈力發出了一聲長嘶,推著與自己糾纏的那團雷光,狠狠得撞在了相鄰的水屬龍形之上,兩團靈力倏忽湮滅,倏忽重生,竟在那片雷海之中,硬生生地扯出了一個沒有雷電存在的狹長縫隙。
令旗中的指令也在此時下達,圓真大喝一聲,率著那一群和尚,如一支等待多時的弩箭,對著那道縫隙便衝了上去。
四周逸散的五行靈力不斷地往這支弩箭之上附著而去,及至觸及那片雷海之時,已然成為了一片足夠厚重穩固保下其中所有人安然無恙的遮蔽,亦使得那根弩箭仿佛楔子一般,穩穩地卡在那道縫隙之中,阻止著那片雷海的再次合攏。
就好像一塊劈柴,被人找到木紋的走向,並揮起斧子斬了進去一般。
繼而其他的幾條龍形氣旋亦接二連三地撞擊,匯聚,每帶來一次震動,都會使那條縫隙變得越發地深長,亦使得那楔子的形狀不斷增長。
圓真這時方才理解了圓覺所言——這個充當楔子的任務看起來最危險,但卻是最安全——的含義。
看起來危險,指的自然是圓真這些人不得不處於距離雷海最近的位置,稍有不慎,雷雲合攏,這群人便是一個都無法跑掉,隻能被動地化為飛灰。
而實際上最安全,則是因為,這雷海之中絕大多數的攻擊,其實都被那五行大陣所牽製住了,雙方之間勢力的此消彼長,一個不慎,平衡破碎,首先被反噬的自然是五行大陣之中那些幾乎被壓榨出最後一絲靈力的修士——這些人甚至可能在圓真等人之前就送掉性命。
“散開!”圓真大喝一聲,同時身上金光流轉,仿佛有一個金剛菩薩的虛影從他的身上浮現而出,而他則頂著這層虛影,揮舞著手中禪杖,狠狠地往那雷海的邊緣之上敲擊而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配合著暴亂的五行靈力,瞬間便將那楔子給擴張了一倍有餘,紫霞山的真容,依然通過這個缺口,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那片雷海似乎仍在頑強抵抗,努力地想要合攏,而圓真在這個時候,猛地離開了己方這五行大陣所能籠罩的範圍,直接衝入了紫霞山中,而後高舉禪杖,一擊直劈,剛剛好就敲在了紫霞山的山門之上。
圓真全身的功力,以及這從天而降的威勢,紫霞山的山門雖然看起來材質不凡,但是在晃動了一下之後,依然從中出現了一道裂紋,而掛在門頭上的牌匾,亦尷尬地鬆脫,墜落在地,收斂了流轉的寶光,雖然未曾碎裂,卻也依然顯出了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圓真的威勢看得眾人忍不住想要喝彩,而更讓眾人欣喜的是,這紫霞山的山門似乎與這雷雲大陣密切相關,此時那牌匾跌落,這雷雲大陣立即便委頓了下來,雖然仍有一些雷光流連不去,卻已可以算是偃旗息鼓。
五行龍形靈力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當即搖頭擺尾一陣張揚,將那些殘餘的雷光都遠遠驅趕了開去。
“紫霞山山門已開,替天行道之舉,就看今日了。”清曇朗聲說道,同時手中令旗一收,整個五行大陣就開始混亂了起來,有搖擺著身形掉了隊的,也有直接墜落在地的,那堆湊數弟子更是不堪,好幾個慘叫地跌在地上狼狽翻滾,雖然沒有缺胳膊少腿,但是再次抬起頭來,露出來的已然是一張人幹臉了。
——五行大陣可以均衡起每個人的實力,但是每個人所需要承受的壓力,也同樣是被一視同仁的。
五行龍形靈力瞬間散去,但是那片雷海也已無法再翻弄出什麽花樣來了,碩大的口子張開著,透著無聲的邀請。
但仍有少數猶有餘力之人,匯合了其他那些未參與布陣之人,無比熱切地向著那被撕開的口子衝了進去,生怕慢了一步,紫霞山中暗藏的好處就被他人得了去。
有幾個三頭六臂的怪物跳了出來,欲與眾人動手,但是這些人圍在紫霞山外如此之久,也並非隻是荒廢時日,對於這些怪物也是做過一番研究,當即便是一個個小小的七星北鬥陣,九轉玲瓏陣之類的陣勢圍著那一個個怪物排開,種種針對性的術法招呼了上去,手段與當日黃天嶺那些隻知力拚的力士比較,已是天上地下——沒有了當初讓黃天嶺的力士實力大降的迷香,再加上人數的優勢,短短片刻的交手,這幾個怪物便已是敗象頻頻了。
“圓覺大師這天罡地煞五行大陣,可著實是讓人心折。”清曇落在眾人身後,對圓覺恭維了一句。
“可惜也隻有這一回能用上一用,其他時候,湊不齊全這些人數。”圓覺笑了一聲,卻指著不遠處一個鬼魅般跳躍的身影,“那也是清曇上師的妖獸?”
“是啊,修煉成人形的妖獸,可是罕見。”清曇撚了撚胡須,頷首笑道。
……
單烏的鬥篷在移動之中被風掀開了,露出了下麵一張怎麽看都是人類的麵孔,有些人知道單烏的身份,不由地升起了好奇之意——人形妖獸這種東西,一向隻在傳說之中存在。
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嘶吼了一聲,全身勁力爆發,硬生生地將圍攻他的修士往四麵八方推開了些許,眼見那圍攻的陣勢就要潰不成型,那怪物心中狂喜,對著之前一直處於陣眼位置的一人,抬手便是一記殺著。
風刃切過空氣,留下一片晃動模糊的光影,那被怪物攻擊之人來不及反應,一條胳膊便已衝天而起,繼而斷臂的半邊身子上如同被人以快刀片過一般,斜斜地出現了一排整齊的刀口,順著肋骨的走向,將他整個人給切成了風箱一般,而那人慘叫了一聲,竟是直接昏死了過去。
其他人失了主心骨,一時間心慌意亂,不知是繼續圍攻,還是幹脆四下逃竄的好,正茫然間,卻有一片陰影從他們的頭頂上掠了過去。
那是一個裹在鬥篷之中的年輕人,手裏拿著一片刀刃般的武器,上麵火光流轉,此刻正對著那怪物的一顆腦袋斜削而去。
那怪物感受到了威脅,三個腦袋同時轉向,同時六隻手都開始結印,轉眼之間術法已成。
這術法卻沒能來得及發出去。
那怪物因為頭多手多,動起來多少會有那麽一絲不夠協調的地方,平常以一對多四方平衡尚還能夠穩當,此時三個頭六隻手都定住了一個方向,那兩條腿如同風中的蘆柴杆一樣,不堪重負,竟使得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往那一邊歪斜了過去。
而單烏的速度又豈是尋常?
這細微的一點不穩當所露出的破綻,被他輕而易舉地抓住,身形折轉,整個人竟直接貼到了其中一顆腦袋的旁邊,一手揪住了那顆腦袋的頭發,另一手則在那腦袋連接身體的部位抹了一刀。
如果同舟在這裏,他當然能夠看出,單烏出手下刀的位置,正是他當初將這個腦袋安在這具軀殼之上後,修補抹平的那些斷口——就算已經毫無痕跡,那些斷口仍是這些怪物最為脆弱的地方。
於是單烏揪住的那顆腦袋,隨著他這輕輕一抹,應手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