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回 秘密怎麽說出口(上)
“又是一個想喚醒這小子的?”圓覺念叨了一句,“雖然這控屍之術未竟全功,卻也不是隨意可破的。”
“本尊出手助清曇封了這小子,可不是為了讓他醒過來的。”圓覺的金剛杵再一次被一堆手封住了進攻的趨勢,同時還有一隻手臂揮舞著巴掌,照著圓覺的腦門就拍了下來,圓覺腳下的金蓮帶著他原地一轉,避開了這多手圓球從另外一個方向翻卷上來的陷阱,重又回到了半空之中。
多手圓球仿佛一團靈活的麵團,緊緊追在圓覺身後,抽成了一根細長的長條,一心想要將圓覺此人先行製住,因為他也已經看出來圓覺正是那些和尚之中的核心人物,這一個團隊的全部行動,皆由圓覺的指令而出。
那黃金佛塔突然就調轉了風格,沒有繼續以那漩渦中的吸力壓製多手圓球的行動,反而瞬間變得仿佛真是這麽多的黃金澆築而成的寶塔一般,無比沉重地砸向了地麵,剛好將那變成長條的多手圓球的下半截給死死壓在了寶塔之下。
這樣的手段先前出現過一次,可惜那個時候的多手圓球仍是一個球形,其同心協力之後所產生的巨大的反彈之力成功地將那黃金佛塔給推回了天上,甚至險些翻滾墜落於那片雲海之中。
但是這一回,多手圓球的形狀追著圓覺已然改變,短短一截細長的部分就算想要反抗,力量也是不足,因而那黃金寶塔簡直是有些揚眉吐氣地矗立在了地麵之上,塔身與地麵瞬間結合在了一起,幾乎將那多手圓球給瞬間擠成兩段。
多手圓球上那些嘴巴裏發出了驚恐的怪叫,繼而那寶塔兩側,這多手圓球被分開的一長一短兩個部分,都瞬間膨脹成了一顆球形,這兩個球形拚命膨脹,拚命往兩側拉扯,似乎是想要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軀體給拉斷,拋棄掉被寶塔吞沒的那一部分,並以一分為二的模樣再戰。
但是這寶塔所具有的,明顯並不僅僅隻是無比沉重的重量,塔身之中,漩渦之內,另有乾坤,於是對多手圓球來說,它隻能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軀體消失在了怪異的空間之中,感受不到控製不了,但卻並未真正死亡,故而就算他想要自殘想要將自己分成兩半,這種藕斷絲連似的糾纏,便就此成為了阻礙它真正對自己下死手的牽絆。
於是這多手圓球大頭的一側在發現了自己的猶豫之後,又一次變成了那根細長的觸須模樣,環繞著那黃金寶塔盤旋而上,上千隻手同時用力,竟是想將這黃金寶塔整個兒掀開。
黃金寶塔的當中一層突然打開了一扇門,內裏一連串的誦佛之聲響起,竟似將圓覺圓真等人的口中念叨擴大了無數倍,這些聲音仿佛有明確目標一般,一一撞擊在了那些攀著塔身的手上,於是那些手霎時間如同發狂一般,捶打,劈斬,撕扯,對著那黃金寶塔做出了種種歇斯底裏的舉動,那黃金寶塔的表層在這些攻擊之下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繼而竟隨之凹陷,那些手仿佛按在了一片粘稠的泥潭之上,陷入並且被黏附住了,塔身之上的金光亦隨著那些手臂開始向多手圓球的主體部分蔓延。
——這黃金佛塔想要將這怪物給同化掉。
意識到這一點的清曇不由地心驚肉跳——這些和尚圍著這怪物糾纏了如此之久,並不是因為下不了殺手,而是因為想要真正降服這個怪物。
“這些和尚要這些怪物作甚?”清曇心中疑惑,而更讓他不安的是,“他們讓我看到這些場景,是覺得我不會泄露秘密,還是想要挾我為他們做些什麽?”
而在這個時候,圓真雙手橫舉著禪杖,盤坐在了這黃金寶塔的上端,口中念誦著佛號,嘮嘮叨叨,其他人亦圍著他如同做法事一樣轉著圈,繼而一片耀眼的金光閃過,黃金寶塔消失一空,而那多手怪物,也同樣不見蹤影。
圓真於那金光之中現身,一手持著禪杖,一手對圓覺行了一禮:“多謝師弟相助,才能使這降魔杖大成。”
清曇這才注意到了圓真手裏的那根禪杖,禪杖頂頭那一圈圈的金環之中,安坐著一個背帶佛光的如來雕像,那雕像的手上托著的,可不就是方才見到的那座黃金寶塔?
“原來那陣法是以這件法寶為跟腳的,難怪我無法看出端倪。”清曇微微鬆了一口氣。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夠渡化這些怪物進入那佛塔之中的小極樂,於師弟我,也是一場功德造化。”圓覺笑著回應道,同時回頭向著清曇,又解釋了一句,“這怪物若就此死去,其上所附冤魂定會讓同舟此人實力再漲,故而我等隻是將其活擒,他日這些怪物若能參透佛法,必可往生極樂,不再承受此間痛苦。”
“好一個大慈大悲冠冕堂皇。”清曇心中暗讚,麵上卻是一副被點醒的模樣。
“清涼山之慈悲,著實讓貧道心折。”清曇對著清涼山幾個和尚行禮說道,話音未落,卻隻聽見一個難聽的聲音遠遠地從同舟山上傳了過來。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們這些和尚又何必惺惺作態,擺出這一副心係蒼生的模樣來呢?而你這個小道士,跟著吹捧,卻也不嫌肉麻。”同舟沒有現身,但是他顯然對這山崖邊上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或者說,整個紫霞山中發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你們這些和尚如果真的有心,就不該讓那些無知之人前往進攻紫霞山的主殿。”同舟嘿嘿地笑著,“我紫霞山的宗主是什麽東西,天聾地啞不知道,中桓山的小道士不知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麽?”
“我紫霞山,可是為你們清涼山的光鮮亮麗,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
紫霞山的頂峰之上,那大殿之中,突然凹陷出來的深坑裏,咕嚕咕嚕地響起了液體冒泡的聲音。
“那是什麽?”一頭衝進大殿之人麵麵相覷,不知是該奮勇向前,還是先行退避為好。
而就在這些人遲疑的當口,那深坑之中的液體仿佛被人攪動了一樣,噗地一聲就翻湧了上來,濺到了地麵之上。
那是一灘漆黑的液體,看起來有些惡心,卻散發出了無比甜美的氣息,讓這些湧入大殿之人全都是精神一振,甚至連周身的靈力運轉,都為此快了幾分。
“這是……”有人想到了一個可能,卻遲疑著不敢確認,但是那些退縮之人,都因此而大著膽子上前了一步。
一團肉色的不明物體從那坑洞之中擠了出來,將那坑洞給擠得更大,而那種誘人的甜香之氣,也變得更加濃鬱——很顯然,發出香味的並不是那些黑色的液體,而是眼前這個肉團一樣的怪物。
“太歲!”有人終於將這句話喊出了口,甚至想要上前,從那肉團之上切一些好處下來,卻沒想下一刻,形勢陡轉。
整個紫霞山的山頂都塌陷了下去,那些大殿以及周邊的建築,那些丹房煉器室,崩塌的房屋令那些修士手忙腳亂,直直地往那塌陷而出的巨大坑洞之中落去。
有不少人或許是一直懷抱著見勢不妙立即逃跑的心思,震驚過後,穩住了身形喚出了禦空的法器,帶著自己衝天而起,其中就包括了一直立足在鶴鳥之上的清蝠。
黝黑的深洞之中,一連串的水花翻湧之聲,繼而一張碩大無比的麵孔,漸漸地從那潭黑水之中緩緩浮起。
那麵孔仿佛是被水浸泡得過久了的屍體,似乎隨手一碰便會脆弱得變得稀爛,於是那些墜落但仍想搏出一線生機之人,更多的則是大著膽子本著富貴險中求的貪婪之人,凝出了種種術法,狠狠地向著下方那張人臉砸去。
每一擊都起了十分明顯的作用,那張臉破的破爛的爛,化為齏粉碎肉的也是一大片一大片,但是讓所有人心寒的是,這些被擊碎的部分,在攻擊停止的轉眼之間,便已恢複成了原樣。
那張臉上的雙眼的部分始終沒有睜開,但是那張碩大無比的嘴,卻在眾人發現攻擊無效因而被驚到的短暫刹那之中,猛地張開,瞬間便充斥了整張麵孔。
一股吸力從那張巨口之中產生,紫霞山巔的霧氣翻湧而入,瞬間便是一空,似乎那些靈力充沛紫霧本就是屬於這怪物的一部分,並露出了光禿禿白慘慘的似乎是以骸骨堆積而出的山頭。
有些人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還能喚出自己的法器逃竄而出,但是大部分人卻在逃竄之中被恍若實質的紫霧衝刷,抵擋不住,於是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經消失在了那巨大的黑洞之中。
待到再也無人落下,那張巨口猛地合攏,並再次浮現出了那張臉來。
似乎是吞下的那些人讓它感受到了愉悅,或者是想要更多,那張臉居然從那坑洞之中一點一點地開始上升,而那雙緊閉的眼睛,也緩緩地睜開了。
一群人驚惶失措地駕馭著法器開始逃竄。
……
“原來這才是太歲。”清瑤看著水鏡之中的景色,有震驚,亦有唏噓。
“這便是我紫霞山宗主的真身。”同舟嗤笑道,“所以,你覺得紫霞山,真的還有繼續維持顏麵的必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