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回 黑水澤(上)
“哈,我正想著這七星龍淵無人使用隻怕是浪費了,卻沒想這小小的中桓山,居然有劍修能夠突破到上師的境界——如有劍修的配合,於這七星龍淵劍中匯聚起足夠的戰意,應當隻是舉手間的事情。”文先生掐著指頭,算出了一絲好兆頭,眉眼之間便帶了笑意。
“劍修?莫非是厲霄?”黎凰跟在文先生的身後,與那隻公雞並排,此時眨了眨眼反問道。
“除了他還有誰。”文先生回答道,似乎也覺得有黎凰這個姑娘跟在身邊搭話頗為讓人心情愉悅——至少比自言自語要好上太多。
“他居然又回了中桓山?”黎凰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心裏咯噔了一下,“糟糕。”
“看來你也猜出來他可能的行動了。”文先生回過身,微笑著看著黎凰。
“他這種小心眼的人,一朝發跡,肯定會一筆筆賬算回來的,而如今最方便收回的,就是石泉的那一筆。”黎凰眉頭微蹙,隨即展顏笑道,“不過我現在跟隨了文先生,看起來也沒有必要顧及單烏之前的吩咐了。”
“不需要我出麵救下他們?”文先生反問。
“一切但憑文先生做主,小女子怎能置喙?”黎凰說著,行了一禮。
“其實我也樂於看一場熱鬧,不過,七星龍淵畢竟還是不容有失。”文先生的手指又掐了半晌,方才抬頭指了一個方向。
“黑水澤,卦象留連,不凶不吉,或可一試。”
……
一片汪洋展現在厲霄的眼前。
濃厚的水汽翻滾而上,讓人的視野受到了嚴重的限製,依稀可見水霧之後一座座小小的島嶼,甚至連成片的濕地。
厲霄禦劍貼著湖麵疾行,他已經連接轉過了好幾處島嶼,都沒有發現活人的蹤跡,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而這充滿了水屬靈力的環境讓孫夕容覺得無比地舒適,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長留於此,潛心修煉了。
“那訊息不是說人就在黑水澤麽?不是說有十來萬凡人士卒麽?”厲霄的眉頭糾結成一團,“怎麽連個鬼影都沒有?”
似乎是想要發泄一下心頭的不滿,一道劍氣隨著厲霄指尖所向,狠狠地劈在了腳下的水麵上,於是那水麵之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幾乎見底了的斷層,斷層兩側的湖水也因此仿佛鏡麵一樣凝滯不動,剛好經過斷口處的那些魚也直接被攔腰斬斷——這樣的場麵一直維持到厲霄禦劍遠離,方才嘩啦一下崩潰,水花四濺,水麵合攏,繼而浮起了一片白花花的翻著肚皮的魚蝦。
“或許他們已經轉移?畢竟那消息是黎凰所提供,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真的就將石泉等人的訊息毫無隱瞞地通報給中桓山,打上一些時間差,也未必不可。”孫夕容回過神來,見到了厲霄揮灑劍氣的動作,開口勸解了一句。
“不是轉移不轉移的問題,而是這四周,根本就沒有活人存在的痕跡。”厲霄的手指四處揮舞了一遍,淩厲的劍光將路過的島嶼都給劈了個一片狼藉,然而正如他自己所言,這些島嶼之上根本就沒有活人的存在,甚至連活物都是寥寥無幾。
“嗯……”孫夕容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厲霄的臉色一沉,腳下飛劍一頓,整個人瞬間停滯在了半空之中,而他亦回頭,掐住了孫夕容的脖子。
眼下的厲霄,已經完全沒有在中桓山上之時所表現出來的柔情款款了。
“我隻是覺得,你直接開口求見的話,他們也許會出來見你一麵。”孫夕容被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隻能從牙縫中說完了這句話。
“要我直接開口求見?”厲霄眉梢一挑,冷哼了一聲,“要我一個上師開口求見那個凡人?開什麽玩笑?”
“不是開玩笑,隻是建議而已。”孫夕容本能地用手摳著厲霄的手指,她已經覺得眼前一陣陣地有些發黑。
“哼,提此建議,看起來你同樣也認為這些人就在黑水澤了?既然如此,就讓我來推平這黑水澤。”厲霄冷笑了一聲,鬆開了掐著孫夕容脖子的手,轉而將她攔腰圈在了自己懷中,繼而禦劍直接攀升了一段距離,待得這一片汪洋依稀可見邊界的時候,厲霄手捏劍訣,在自己的身前勾畫出了一道符文來。
符文散開,繼而在厲霄的腳下,身前身後,出現了幾乎成百上千的長劍虛影,每一柄長劍虛影之上的劍氣都是分毫不差地淩厲。
厲霄伸手向著下方一指,那些長劍虛影立即如同箭雨一般,呼嘯著落入黑水澤,不管是水麵還是水中的島嶼,都被這成群的長劍虛影來回穿透——整個水麵都仿佛沸騰了一樣。
不斷飛濺的水花散成了越來越濃厚的雲霧,而厲霄亦朗聲長笑著:“石泉你這個縮頭烏龜,給我滾出來!”
“石泉你再不出來,我就將當年你如何哄騙木宛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了!”
“木宛!元媛!你們的師姐來看你們了,還不出麵迎接?”
“我倒要看看,你這黑水澤還能撐上多久。”
……
“謔,一段時間不見,這些凡人們的手段,就是連我都要小心應對了,這魯莽小子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栽。”同舟跟在圓覺的身後,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正在發瘋的厲霄,以及那實際上幾乎是毫發無損的黑水澤,想到了之前在銅山關的時候見識到的那些密林之中讓自己錯覺連連的手腳,於是偏頭看了單烏一眼,頗為感慨地嘖嘖了兩聲。
“我們要做些什麽?是直接拿走那柄七星龍淵免得夜長夢多,還是助那小劍修一臂之力,待他將七星龍淵養出足夠的殺意之後再行奪取?”清曇認出了厲霄的身份,心中盤算著要不要用自己的身份前去壓逼一下,直接讓厲霄低頭,好為自己所用。
“無妨,先看看熱鬧,更何況到底要不要出麵奪取這七星龍淵,我們還能不能活著回轉中桓山,都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呢。”圓覺搖了搖頭,同時抬眼看向層層雲霧盡頭,另外兩個同樣安坐看戲的身影。
文先生似乎有所覺察,回過身來,對著圓覺的所在便是一禮。
……
一同仿佛發泄一般的無差別攻擊,讓厲霄的心頭火氣越來越盛。
“你的水龍呢?給我抽幹這片水氣,抽幹這一片湖泊。”厲霄想到了孫夕容的功法,厲聲吩咐道。
“我沒有那個本事。”孫夕容輕聲歎道,卻還是抽出了白玉如意,一條水龍盤桓而出,與霧氣中來回遊走,每回轉一圈,那條水龍的體積便大上一些,而那些霧氣,卻根本看不出有變薄的跡象。
厲霄皺著眉頭,正想再吩咐孫夕容做些什麽,卻突然聽到四麵八方都有人聲傳來,依稀便是石泉的聲音。
“厲霄上師遠道而來,小弟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
這一個聲音顯然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回轉,方才傳到了厲霄的所在,於是厲霄的一腔殺意隻能強行抑住——他得想辦法誘出石泉這個人才行。
“既然知罪,卻為何還在藏頭縮尾,裝神弄鬼?”厲霄壓著聲音問道。
“您是神仙,我又哪敢在您麵前裝神弄鬼?”石泉的聲音裏帶著細微的嘲笑之意。
繼而,在厲霄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四麵八方的水麵上,都有一艘小船從濃霧之中駛出,緩緩向著厲霄的所在之處的下方水麵匯聚而去,那些船頭之上站著一個個人影,高矮胖瘦一模一樣,看著都是石泉的模樣。
厲霄的眼珠子轉了轉,沒有貿然出手,反而降下了一些高度,好離這些小船更近一些。
“見過厲霄上師。”這些小船之上的人同時對著厲霄拱手並彎腰行禮,彼此之間,並無半分差異。
“難道是黎凰的什麽陣法?黎凰也與這些凡人們混到一處了?”厲霄心中有些暗自吃驚,但隨即便冷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黎凰其實也還未能跨越仙凡之界,與他如今的實力相比,已是連一根小指都不如了,所以自己根本就沒必要擔心黎凰的狡詐多變。
於是厲霄直接一抬手,一道劍氣便削過了其中一人的腦袋。
那人的腦袋瞬間衝天而起,一團火焰從被削斷的脖頸之處迸射而出,看起來,依稀便是那將銅山關給整個兒燒塌了的毒火。
那人的毒火在噴出之後,便轉而墜落在了水麵,繼而那人所在的小船也是嘩啦啦地塌散成了碎片,並從船艙之中湧現出大量的火焰——這些毒火在水麵之上依然在繼續燃燒,甚至順著水麵蕩漾的頻率,而逐漸蔓延開來,如果厲霄有興趣再殺幾個類似的人的話,這一片毒火很有可能就籠罩住整個黑水澤。
“哼,難道你以為時至今日,這些毒火還能有用麽?”厲霄看著眼前這場景,冷哼了一聲,卻不敢太過小覷,於是到底沒有繼續對其他的小船動手。
“不敢。”四麵八方回蕩的聲音瞬間收攏成束,凝聚到了不知何時已經靠近了厲霄左側的那一艘小船上,石泉正掀開自己頭上的鬥笠,露出自己的容貌來,而他的身後,木宛與元媛左右分立,抬眼看向被厲霄鉗製住的孫夕容,眼裏滿是震驚於關切之色。
“這些毒火隻是想告知上師,如果上師一定要拿我等凡人試劍的話,那麽我們就算葬身火海之中,也不會讓上師得到一星半點的好處。”石泉微微頷首,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