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回 約戰(上)
“之前那麽匆忙,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錦鯇城的景致。”元媛背著手小跳著走在前麵,仿佛一隻被壓抑了許久終於得見天日的歡快的小鳥兒。
單烏黎凰這一人一貓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
“明天就是玉陽子約戰的日子了,此時將我們放出,又能起到什麽作用?”黎凰問道,“他終於決定接受你的提議,由我們去給衝和子下藥了?”
“他顯然是篤定了衝和子不會在約戰之前為我們的存在分心,不過放我們出來肯定是希望我們會遇上什麽意外。”單烏畢竟是與玉陽子直接麵談之人,對於玉陽子的心態了解得比較清楚,“或許他真的想出來了什麽應對手段,也未可知。”
“如果你在他的位置上,會怎麽破局?”黎凰問道,“就站在我們已知的條件上假設。”
“等著在試煉場上被衝和子殺死,然後再嚇他一下。”單烏隨意地回答道。
“……不要用你那賴皮的天賦。”黎凰隻好補充條件。
“如果局麵實在糟糕的話——也就是贏不了就會死,並且再怎麽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的情況下——那我就把自己的臉皮掀下來,連同賠禮一起,差人送給衝和子,求他一個寬宏大量。”單烏沉默了一會,再次回答道。
“有必要做得這麽狠?”黎凰被單烏的這個回答嚇了一跳。
“人一旦對自己夠狠,別人就會開始擔心,萬一真將這人逼上了絕路,這人是不是會拚了命也要反咬一口?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這人拚命之後所會帶來的損失?雙方之間是不是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單烏解釋道,“這樣一來,或許能夠爭取到一線喘息之機,將真正的勝負留待來日——當然如果是生死大仇,多半沒用。”
“你覺得玉陽子會像你這樣做麽?”黎凰剛剛問出這個問題,就自己給了答案,“顯然不會。”
“是的,他不會。”單烏表示讚同,“不過我覺得,他也有他自己的天賦。”
“什麽?”黎凰問。
“你有沒有覺得,他不管是想表現得十分大度講義氣性格爽朗,還是想表現得自己受了百般迫害忍辱負重,甚至是表現寧願自己受損也不會讓你我的利益受到損失的決然……都表現得相當可信?”
“有。”黎凰表示了讚同,“如果不是他在你我麵前的表現出現了好幾次自相矛盾的情況的話,我多半就真的信了。”
“難道你認為他會在試煉場中當著所有圍觀之人的麵喊冤?”黎凰很快就順著單烏的提示得到了答案,“要命,我真的覺得這是他會幹出來的事兒了。”
“不管發生什麽,明天便能知道答案了。”單烏也忍不住有些暗笑,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元媛正站在他的麵前,一臉極為好奇與關切的神色。
“你在笑什麽?”元媛開口問道,同時往單烏的身前湊近了些。
“心生歡喜,自然微笑。”單烏沒想到自己臉上的表情這一不留神居然被元媛抓了個正著,隻能信口胡謅,“你不是也一直都在微笑麽?”
“是啊,心生歡喜,自然微笑。”元媛點了點頭,自顧自地走到了一個與單烏並肩而行的位置,同時伸手指向了前方的一條岔道,“根據玉陽子前輩所說,那邊好像有一處坊市,我們不如去看看蓬萊這種修真之人的坊市都是什麽模樣。”
“沒有靈石。”單烏回答,雖然臨出門時玉陽子給了自己一個憑證,說是如果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可以讓人將賬直接記在他的名下,可是單烏又哪敢在這敏感當口直接就扔出玉陽子的名字?
“隻是看看而已,人生在世,總要什麽都見識一番才對吧。”元媛堅持道,終於換來了單烏的點頭。
……
所謂的坊市看起來像是一片被各種招牌圈起來的小廣場,各種看起來頗有些簡陋的建築在這片廣場上散亂著排列著,來來往往人頭攢動,竟是單烏與元媛等在這錦鯇城裏發現的最為熱鬧的一處地方。
單烏隻好彎腰,將黎凰抱進了懷裏,跟在元媛身後往當頭一間掛了多寶閣的招牌的建築走去,沒走兩步,便已經有兩個人攔住了單烏並指著他懷裏的黎凰問:“你這隻妖獸開什麽價?”
“看得出這是什麽妖獸麽?”單烏故意反問。
那兩個問價之人皆是一時語塞,心中亦開始疑惑,為何自己在看到這隻貓的時候,竟會有不管花多少錢都要將這隻妖獸拿下的衝動?
“連這妖獸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又有什麽資格來做這妖獸的主人呢?”單烏給出一個無比理直氣壯的反駁,而後從那兩人中間的夾縫中鑽了出去。
“不錯,其實也沒有必要直接去問怎麽讓我變回人形——連我底細都看不出來的人,肯定不會知道讓我重新變成人的方法。”黎凰讚同了單烏的應對,而在這個時候,單烏已經跟著元媛來到了那多寶閣的大門外麵,探頭探腦地想要一窺究竟。
“咦?這不是玉陽子師弟帶回來的那幾個小輩麽?”多寶閣中正有人跨出,當頭迎上了單烏與元媛的正臉,一聲招呼打得雙方是避無可避。
來人正是丹陽子。
“玉陽子居然敢放你們單獨出來?”丹陽子的視線在單烏等人身後一掃,便已經確定了玉陽子並不在左近,於是心思便有些活躍了,“相逢即是有緣,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喝上一杯?”
單烏等人哪有底氣反駁?於是下一刻,丹陽子已經帶著這兩人一貓重新進入了多寶閣,並在二層的一個獨立空間之中,相對而坐——這多寶閣正歸丹陽子所有。
“玉陽子希望我們見到的就是丹陽子。”前後一串通,單烏便留了個心思。
丹陽子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過多的情緒,隻是板著臉,在單烏等人的麵前發出了一枚傳訊符籙,而後死死地盯著單烏等人,似乎生怕這兩人找到機會逃跑一般。
——當然也不存在什麽喝上一杯這種事情。
“看來那錦鯇的監視之能,隻對房屋之外的種種有用,所以丹陽子才會滿麵微笑地先將我們帶進來。”單烏確定了一件事,“也對,修真之人誰會耐煩每天被個怪物盯著?”
不多時,一道回信落進了丹陽子的手中,而丹陽子仔細將那回信看了幾遍之後,輕輕地咒罵了一聲之後,對單烏與元媛直接扔下了一道術法,將兩人給牢牢地禁錮在了座位之上。
身體不能動,不代表腦子也不能動。
“丹陽子前輩是想將我們交給衝和子前輩?”單烏開口問道,“可惜衝和子前輩眼下不願分心前來,所以要求丹陽子前輩想要談的條件還沒有頭緒?”
“猜得沒錯,那又如何?”丹陽子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被單烏看透,索性直接承認了。
而單烏在這個時候,隱約覺得自己揣在懷裏的那個來自於玉陽子的憑證似乎是在微微發燙。
“看起來我是無法親眼看到明天的約戰會是什麽情景了。”單烏頗為遺憾地唏噓了一聲。
“想看約戰?又有何難?”丹陽子嗤笑了一聲,抬手在邊上一劃,便是一麵水鏡現出,上麵依稀正是那試煉場的風景——一片絕壁之上,豎直的平麵上嵌著那一塊巨大的八角陣盤,一層透明的七彩護罩在這絕壁閃耀著微光,依稀勾勒出了一個漂浮著的球形空間,顯然是為了防止切磋之時力量溢出,傷害到這浮山之上的花花草草。
“不過你真的打算親眼見著玉陽子被那位衝和子揍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丹陽子見到了單烏釋然的神色之後,揮手散去了水鏡。
“或許會比那還要精彩。”單烏嘴角帶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這瀛洲山上的時候,試煉場的附近已經三三兩兩地圍上了很多人,他們有的是來看熱鬧的,當然更多的則是來為衝和子助威的。
等到陽光漸漸明媚起來的時候,周圍的人數也已經翻倍,很多人其實隻是路過,不過看到有熱鬧可瞧,便自覺主動地湊了過來。
當太陽終於移動到了一個微妙的位置的時候,眾人隻覺得那片絕壁之上似乎倒映出了一輪幾乎一模一樣的太陽,繼而這仿佛太陽一般的熾烈光球從上而下直接落進了試煉場,球體崩散,露出了裏麵那一個身形瘦小,皮膚黝黑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正是衝和子。
繼而,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和子身遭的火焰突然像翅膀一樣舒展了開來,巨大且明亮,晃得所有圍觀之人都是一陣暈眩,仿佛方才直視太陽太久了一般。
這火焰翅膀微微扇動了兩下之後,再度散開,繼而在衝和子的身後拚出了兩行筆走龍蛇的大字:“天不欺人人自棄,河東河西豈有時?”
稍微知道點來龍去脈之人,自然能理解這是衝和子對當年受辱之事的態度——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既然玉陽子你現在自暴自棄修為沒的寸進還敢回山,那就別怪我找上門打臉了。
兩行字仿佛隻是發泄一般轉眼消散,而衝和子亦在此時朗聲說道:“玉陽子道友,我已經恭候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