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回 豐城燈會(下)
“敢問大少爺要做些什麽?”有一個女孩子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此時她們已經發現了周圍的異常——自己帶來的那些家人仆從,此時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二層那一圈所謂的貴客,以及下方自己這些柔弱無助的女子。
好在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年輕人護在自己等人身旁。
“如果你們有誰成為了我的妻子,或者在座某一位的妻子——妻子侍奉丈夫,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蒲璜伸手示意著二樓圍觀的這些人,“我為了這場燈會可是費盡了心思,要知道,場中的這些人都是非富即貴,不管跟了誰,都是你們的造化。”
女孩子們聽出了這話語之中的含義,頓時騷動了起來,有人回頭開始拍著青銅大門,哭喊著想要離開,但是那大門紋絲不動。
“何必裝腔作勢呢?你們這些女人來到這裏,耗費心機將自己裝扮得仿佛國色天香,不就是為了待價而沽,給自己的美色找一個買主麽?”蒲璜冷笑道,“我不過是想剝去一切無聊的偽裝,將這個過程變得更加直接和有趣一些而已。”
蒲璜的話似乎很是戳中了一些女子,有人遲疑著,竟是遲疑著停下了腳步,卻也有小姑娘蹲在門邊,抹著眼淚,哭得更加厲害了。
“歪理邪說,不解風情。”對於蒲璜的話單烏隻是輕嗤了一聲,捏了個響指,要回了一部分如意金的控製,一根銀亮的絲線滲進了那青銅大門,於是下一刻,那大門居然嘎吱嘎吱地開啟了。
從屋外灌進來的新鮮空氣讓大廳之中的酒氣散去了不少,這些女孩子們猛然驚醒,起身便往屋外跑去,甚至寧願拋下頭上那些沉重的飾物以減輕負擔,可惜她們並沒有跑出多遠,因為在屋外的廣場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衛隊,手裏兵刃雪亮,正逼在這些少女們的身前。
“這位……前輩,你可知你的舉動,是在替虹霞島得罪我南華島的聯盟,甚至還有龍濱島,緋篁嶼的諸位?”蒲璜冷著臉對單烏說道,同時伸手示意了一番二層的那些賓客。
“抱歉,其實我初來乍到,並不認識諸位,甚至也不知道這場燈會的背後有什麽了不得的內幕。”單烏回答道,他也已經注意到了明珠明台臉上流露出的退縮之色,以及那位管事之人臉上的蒼白,顯然這些名頭對虹霞島來說,並不是能夠輕易開罪得起的。
而外麵那些刀鋒雪亮的衛隊,甚至更遠處那已經完全安靜下來的豐城,都等於是在明白地告訴單烏,這一場燈會是不容被破壞的——這些女孩子們或許早已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貨物,被這豐城大少爺拿來作為與那些看起來很了不起的貴客們進行交換或者結盟之類所需要的籌碼。
“那麽你現在認識到了麽?”蒲璜對著單烏揚起了下巴。
“知道了,可這又與我有何關係呢?我隻是覺得這些女孩子不該糊裏糊塗地就成為了諸位眼中的貨物。”單烏攤手道。
“你連虹霞島也不在乎了?”蒲璜伸手指著明珠和明台那兩個手足無措的少年。
“我本來就是要離開虹霞島,眼下隻是剛好和他們順路而已。”單烏朗聲回答道,“虹霞島對我來說也隻是個暫時的落腳之地。”
——與虹霞島之間劃清界限,免得再被那兩個小子連同那些隨從一起客客氣氣地糾纏不休,這才是單烏同意了黎凰那提議的最根本的緣由。
單烏說話的時候,黎凰已經跳出了青銅門外,揮舞著爪子,唰唰一道白影閃過,那些雪亮的刀鋒一個個居然從中出現了一道裂縫,繼而直接斷成數截,丁零當啷撒了一地,那些衛隊之人麵麵相覷,心中便有了退意,而蒲璜等人見此情景,亦明白這是單烏的示威——這個突然跳出來的修士在這些張牙舞爪的凡人麵前,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蒲璜冷哼了一聲,一招手,身旁出現了兩個全副武裝的人來,一人著紅,一人著綠,色彩分明,此外兩人俱是眉毛花白,眼眶凹陷,看起來已經上了歲數的人物,神態也依稀有些類似的遲暮與黯淡,此時正揮手亮出手中那對銀勾來,銀勾之上,靈力光芒隱隱閃耀。
這兩個人顯然也是修士,或許比明珠明台的修為高深一些,但是仍未跨過仙凡之界,甚至可能比不了當初剛剛下山的昆霆等人。
那個時候的單烏完全不知修真是怎麽一回事,都沒有害怕過昆霆那些人,眼下這兩個老頭,其實力甚至都不會讓單烏的眼皮抬上一下。
如意金上蕩起了一層波浪,將仍滯留於其上的女孩子們逼退到了四周堅實的地麵之上,繼而單烏腳下的如意金便褪去了那一層靈力的護持,透露出了一股鋒銳之意——黎凰已經將如意金的控製權還給了單烏。
有一個女孩子的裙邊在如意金的邊緣輕輕掛了一下,無聲無息地便斷裂成了兩截,甚至小腿之上都出現了一條血痕,嚇得這些不會武功亦沒有修煉的普通凡人立即遠遠地避開。
那兩個老人臉色也開始凝重,他們已經察覺到了單烏的強大,不免想要從長計議,但是自家大少爺的視線就在兩人的脊梁骨上戳著,似乎再不動手,等待兩人的便是全家被趕出南華島的結局。
終於,其中一個身著綠衣的老者舉起了手中的銀勾,起了個勢之後,騰身而起,整個人仿佛一隻飛鳥一樣從台階上往單烏飛撲而去,銀勾在他的手中恍如一條毒蛇,長長的信子在下一刻便已逼近了單烏的麵門。
單烏沒有閃避,他腳下的如意金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根根從那酒水的表麵彈起——這些浸染了酒水的如意金看起來竟依稀有些透明,橫過空中的時候,似乎隻是留下了一條條水滴劃過的痕跡,轉眼便會消散,而並非織起了一張足以將人大卸八塊的漁網。
那兩個老者是等著入網的魚,而單烏則是誘魚上前的餌食。
那個綠衣人總算足夠機巧,半途之中將手中的銀勾由攻轉守,靠著自身靈力的加持在那通透的大網之上輕輕一壓,整個人借勢轉了方向,沒有真的直接撞進單烏布下的陷阱之中。
“大哥小心!”紅衣人此時察覺到了不對,連忙衝了出去,銀勾一撩,貼著綠衣人的後背便削了一記,切斷了那綠衣人身後飛揚的發絲,同樣也切斷了一根不知何時已經隱匿在那個方向之上的銀絲。
隻差半分,這根銀絲便可以毫無滯礙地刺入綠衣人的心髒,輕鬆奪下一條命來。
綠衣人被嚇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而紅衣人此時隻顧著救下自己的大哥,卻沒想到有那麽一根銀絲其實已經無聲無息地等在了他的前路之上。
於是當紅衣人扭轉著身形,想要從綠衣人的身旁擦肩而過的時候,一根銀絲繞過了綠衣人的肩膀,咻地一聲紮進了那紅衣人肩胛之處的琵琶骨的位置,更是直接在他的骨頭之上切割了一記,傳出了一陣讓人牙酸的嗡鳴。
紅衣人隻覺得自己的半邊身子都因為這一擊而感到麻痹,手裏的銀勾再也把持不住,身形也已經完全歪斜,眼見向著下方那層殺人的網格之上墜落,心中甚至生出了聽天由命的念頭,卻沒想那根穿在自己琵琶骨上的絲線略微收緊之後,竟留了兩分力,轉而將他如同上鉤的魚兒一般拋起,在半空之中劃過了一條完美的弧線,直接扔到了外麵那些手裏拿著半截兵刃正手足無措的衛隊之中。
那綠衣人在自己兄弟的幫助之下躲過了第一次的偷襲,卻到底沒能躲過第二次——就在紅衣人被扔出的時候,一根銀絲穿透了他的手腕,那銀絲顫動所帶來的酸麻之感,讓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鬆開,並僵直成了一個骨節扭曲的手勢。
綠衣人手裏的銀勾噗通一聲掉進了下方的酒池之中,幾乎與之同步的,這綠衣人反手揮舞著,順著那兩根穿透自己手腕的銀絲的方向,硬生生地將自己的兩條胳膊上都繞滿了這些帶著鋒芒的絲線——這些絲線毫不留情地勒進了他的胳膊,眼見就要將他的兩條手臂都給絞成碎末一般。
綠衣人豁出去一般仰天大吼了一聲,繼而他這兩條胳膊同時爆開,翻卷而出的靈力風暴將周圍仍在意圖逼近的如意金都直接震成了一段段殘缺不全的線頭,這些金屬線頭隨著他雙臂爆開的那些碎屑一起,嘩啦啦地落進了酒池之中。
單烏在這爆炸之下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那些散落的血雨。
這綠衣人顯然不知道什麽叫做天魔解體,而且距離也實在太遠,於是這靈力自爆隻能毀掉自己的手臂以及身體附近的那些絲線,根本無法讓單烏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
“明知不敵,所以靠著自殘來表現出自己的忠心,以避免受到更多的懲罰麽?”單烏暗想,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著那綠衣人失去意識之後噗通一聲砸進了酒池之中,濺起了一朵淡紅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