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回 咫尺天涯(下)
“如意金?”黎凰很快便想到了關鍵。
於是下一刻,單烏神識之中的景象傳來,那四散的如意金仿佛在茫茫虛空之中亮起了點點指路的星辰,每一顆都有自己行進的軌跡,蜿蜒曲折,繁複糾結,看起來讓人眼花繚亂無從下手,但卻是單烏與黎凰所一直想要探尋的這咫尺天涯的關鍵。
黎凰微微暈眩了片刻,便已經適應了過來,當即便咧著嘴無聲地笑了:“有了這些定位的星辰,你就算找不到陣眼所在也無關緊要了。”
……
蘇青當然不知道單烏神識那異樣的模式,同樣也不知道如意金液滴之間的關聯靠的其實不是單烏的掌控,而是如意金內部的器靈。
於是,在單烏出手召回在他身旁跳躍著的那滴如意金,並隨即閃現在下一個所在的時候,蘇青竟直接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完全忘記了繼續進攻這回事。
單烏注意到了蘇青的異樣,微笑回身,負手而立:“你這咫尺天涯已經困不住我了,或許,我們可以更深入地談一談了?”
“唉,我竟沒能料到,原來你在陣法一道上竟有如此修為——我不止低估了你,還高估了我自己。”蘇青搖頭歎道,揮了揮手,雖然那咫尺天涯並沒有撤除,但是單烏與那些如意金之間的距離已經重新恢複了正常。
咫尺天涯已經不再對單烏有效,這是蘇青表示讓步的行動。
單烏攤開了手,那些如意金立即蹦跳著回到了單烏的手中,並縮回了衣袖之中。
“你是怎麽做到的?”蘇青到底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難道靠著方才那些如意金的軌跡,你就能反推出這咫尺天涯的底細?”
“正是如此。”單烏點了點頭——唯一能夠給他提點的顯然隻有那些四散的如意金,他如果想要否認,就得再找些別的未必能說得通的理由出來,反而不如老實承認。
“你……是隻選取了部分?不,那樣根本不可能反推成功,所以……你能同時操控如此之多的如意金?”蘇青一直在努力收回自己那驚訝萬分的表情,卻一直都沒能成功,因為他越是深究,便越是覺得單烏這一手的高深莫測,“……路長風對我說,你的識海崩毀之後,一直未能重聚,而據我的觀察,事實也正是如此。”
“為什麽?你是怎麽做到的?”蘇青追問,他知道有些人天生神識強大,或者有些特別的技巧和秘法,可以讓人在識海未能成型的情況下正常使用神識,故而蘇青並不奇怪單烏能夠以神識控製那方寸之間的顏料的流轉並在畫紙上凝出人形來,也不奇怪單烏可以自如地控製如意金的形貌或者凝練出那細如發絲的火線,但是在蘇青的認知之中,這樣的神識一般來說都是底蘊有限,隻要距離或者數量超出一定的範圍,便會出現後力不濟的現象——換句話說,根據正常的道理判斷,單烏根本不可能控製住那麽多細碎的如意金,更不可能在雙方其實已經被隔開了千山萬水之後,仍可感應。
“這種隱秘,你覺得我會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告訴你麽?”單烏搖了搖頭,理直氣壯地拒絕回答,並提起了這一場交手最初的目的,“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多少謀劃了?”
“八成。”蘇青思考了一下,坦白回答道,“這的確是一個打算一箭多雕的計劃。”
“路長風知道多少,寂空和金壇又知道多少?”單烏繼續問道。
“路長風四成,寂空是六成,金壇……十成……”蘇青知道自己瞞不過單烏,索性放開了說。
“如果這全都是你的謀劃的話,你就不會告訴我金壇知道十成了。”單烏點了點頭,“所以你最多也就知道個八九成,並且,那未知的一成變數,才是你想要與我合作的關鍵。”
“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省心。”蘇青抖開了手中的扇子,笑了起來,重新回複了那一派風度翩翩的模樣。
……
“蘇青道友與單烏道友出去了那麽久,都說了些什麽?”在蘇青與單烏重新回到大廳的時候,路長風直接開口問道——單烏方才的表現,的確讓他心中打鼓了。
“向單烏道友買畫而已。”蘇青笑道,舉步上前,摘下了堂中懸掛著的那幅美女圖,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除此之外,我還拜托了單烏道友一些事情。”
“我天涯海閣有一幅壁畫,年月久遠,已有缺損,所以門中長老曾經發布懸賞,誰可修複那幅壁畫,可入我天涯海閣挑選一件上品法寶,故而我拜托單烏道友在小蒼山之會之後,若能有空,千萬要前往一試。”
“而為了能夠說服單烏道友,少不得得讓他先見識一番我天涯海閣的法寶的威力。”蘇青知道自己動用咫尺天涯的動靜根本不可能瞞過這些有心之人,自然早已經找好了理由。
“壁畫?”路長風還沒接話,王懷炅便已經好奇地探過頭來,“天涯海閣的壁畫,莫非是傳說中的那幅神魔界?”
“是的,那幅神魔界巨大無比,內容繁多,其中有一部分內容表現的便是天魔舞。”蘇青繼續解釋道,“方才我觀單烏道友所繪舞姬,的確頗有些天魔舞的意味,所以這才出言邀請。”
“原來如此……”王懷炅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向往之色。
“據說那神魔界中甚至繪有西天極樂之景……”寂空接了一句,竟似也有些意動。
“哈,其實要我說,不如等這次小蒼山之會了結之後,我飛花樓便用這艘樓船,載上諸位好畫之人前往天涯海閣?”金壇拍著肚子笑了起來,“反正我這樓船本就經營諸位宗門之間往來交通的生意,也不妨礙這回順便賺上一筆。”
“好啊。”王懷炅幾乎是立即接口。
“不可。”跟在王懷炅身後的幾個人連忙開口阻止,繼而這幾個人有些尷尬地與王懷炅對視,卻不知到底該抬出些什麽理由。
“這是個好主意,不知單烏道友意下如何?”蘇青回頭看向單烏,“這一趟的路費,我天涯海閣承擔了。”
“我需要征詢黃櫨師兄的同意,並且還需回報師尊以及宗門。”單烏回答道,“蓬萊的規矩,群體任務中,普通弟子如欲脫出隊伍單獨行動,除領隊之人許可外,還須有宗門同意才行。”
“是這樣麽?”蘇青眉頭一挑,轉頭看向路長風,意圖驗證單烏所言之真假。
路長風有路氏先祖以及那些師兄照看,又哪裏注意過這些規矩的邊邊角角,被蘇青這一問,竟是張口結舌。
而路長風正在尷尬之際,黃櫨點頭應道:“的確是有這麽一個規矩。”
“蓬萊的規矩之多,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金壇笑著接口道,“反正小蒼山三日後才會出現,而後會在海麵上滯留個十天半月甚至更久,這段時間,足以讓單烏道友走完這套程序了。”
路長風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見蘇青對著自己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心中疑慮,一些話語便卡在了唇齒之間。
……
夜,蘇青的廂房之中,四周已經落下了一圈屏蔽的符籙。
“你是不是很想讓單烏吃大虧,甚至送掉一條命?”蘇青看著眼前的路長風問道,雖然知道不會有外人聽到,但還是壓低了聲音。
“我的心思瞞不過道友。”路長風點了點頭,“不過,坦白說,的確如此。”
“讓他隨我一起回天涯海閣其實是個好主意。”蘇青說道,“讓他,一個人。”
“這一點我也有想過。”路長風應道,“隻要他離開了黃櫨等人的視線,那麽,天涯海閣的諸位,金壇道友,甚至還可以加上寂空,以及裝作隨同黃櫨等人離開卻折回並隱蔽於暗處的我,應當足以讓他在這茫茫海麵上死得無聲無息,更是毫無痕跡……但是,我該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路兄果然是個明白人。”蘇青笑了起來,“不過路兄可以放心,除掉……不,確切來說,是拿下單烏——這種事情並不隻是你一個人的心願。”
“我與他是多年之前的一段恩怨,你們卻又是什麽理由?”路長風依然謹慎——他肯與蘇青等人合作,便是知道大家都是唯利是圖之人,沒有好處的事情,根本無法引動這些人的心弦。
“他這個人……是個寶藏。”蘇青搓著手笑了起來,“正如寂空所說的,他身上,有天魔的氣息。”
“天魔?”路長風微微一怔,“天魔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何能夠讓你們都如此在意?”
“哈,看來這蓬萊對於晚輩的確管得足夠嚴厲,以至於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都不曾讓你等知曉。”蘇青伸手從懷中抽出了一枚玉簡,“這裏麵有一些與天魔有關的訊息,你可借此了解一二。”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路長風結果那玉簡,摩挲了半晌,似乎是看到了關鍵,於是猛地抬頭看向蘇青,將方才自己看到的這八個字給重複了出來。
“這件事情,果然需要好好謀劃一番。”路長風的眼底漸漸亮起了期待的光芒。
“如果能夠成功,這可是一步登天之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