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回 合縱連橫(上)
“天極宗少主?”單烏有些吃驚地看著王懷炅,一副似乎需要好好消化一下這個消息的模樣。
單烏的表現毫無虛偽,甚至連他對待王懷炅的態度也有了輕微的改變——若說之前他是一副真心將王懷炅當做自己的小兄弟的模樣,眼下卻已是生出了一絲疏離之意。
這一絲疏離之意讓王懷炅的心中有些遺憾,但也讓他越發相信單烏是真的不知道蘇青那些人之間的種種盤算——單烏這人就是蓬萊門下一個邊緣的弟子,或許忠心耿耿,或許天賦卓絕,但是顯然不夠得誌,所以才會在意起王懷炅高高在上的真實身份。
“唉,早知道我不該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的。”王懷炅故意歎了一口氣,試圖化解掉兩人之間那無聲的尷尬。
“或許我該對你表現出一些巴結之意?”單烏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可惜,現在我隻能想到我自己的小命。”
“此話怎講?”王懷炅有些詫異地問道。
“你是天極宗少主這件事,當真沒有外人知道?”單烏反問。
“應當……沒有……”王懷炅回答得有些遲疑,事實上蘇青寂空等人的舉動,已經讓他心中隱隱生疑。
——比什麽不好比畫技?如果不是心中有數並以此針對自己,誰會想到比這麽一個偏門玩意?
“那就是有了。”單烏顯然沒有放過王懷炅的那一絲遲疑,“那麽我來猜一猜,都會有誰知道你的身份。”
“蘇青金壇那些人都是人精,幾日扯皮下來,估計早就看出我的真實身份了。”王懷炅知道自己那點斤兩,無奈地回答道,“我本不想參與那些扯皮之事,無奈我那幾位師兄一定要我出席,說是可以觀摩一二。”
“我那位路師弟同樣也會知道。”單烏幾乎是篤定地說道,繼而又問了一句,“那麽,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出現在這小蒼山之會中,意味著什麽嗎?”
“願聞其詳。”王懷炅覺得雖然都是在分析局麵,單烏的話聽起來似乎就順耳許多,於是他甚至擺出了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大家都想把你直接解決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但是大家都害怕擔上這一份因果,以至於遭到天極宗的瘋狂報複。”單烏上下打量著王懷炅,苦笑著搖了搖頭,“所以,大家都想找出一個替罪羊來——這個替罪羊對哪個宗門都無關緊要,並且這個替罪羊的實力足夠完成這麽一件事。”
“單兄莫非是想說,你就是那個替罪羊?”王懷炅瞬時想通了其中關鍵——隻要看到寂空眼下的狀態,王懷炅便對單烏的實力毫無質疑了。
雖然單烏沒有明說,但是王懷炅已經看出來了,這寂空意識泯滅,十有八九是無法恢複清醒,隻能這樣永遠地沉睡下去了。
“除了我還有誰?”聽到王懷炅毫無停頓的回答,單烏勾著嘴角笑了起來,“我甚至都可以推算出我那位路師弟會讓黃師兄下什麽命令了——他一定會告訴我,天極宗的幸存之人正試圖與你匯合重振旗鼓,所以我如果不想陷入被重重包圍的困境之中,便隻能對你先下手為強,並且,這是我身為蓬萊弟子,所必須接受的命令。”
王懷炅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細細一想,隻覺得單烏所言之事,毫無虛妄。
“其實都不用見到生死分曉,隻要我有讓你受到傷害,那麽不管我是死是活,我都是第一層替罪羊,我那位黃師兄是第二層。”單烏苦笑道,“至於路師弟,他不過隻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你可以拒絕這個命令。”王懷炅說道。
“一個殺死天極宗少主讓天極宗受到重創的這麽好的機會卻被我輕鬆放過了,你覺得我回到蓬萊之後,真能好過麽?”單烏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這種利益麵前,我一個卒子,沒有選擇的權力。”
“你可以來我天極宗。”王懷炅看著竟是有些慌亂了。
“那麽我便是背棄宗門之人,一個叛徒,你天極宗會要?”單烏搖了搖頭,否認道。
“難道……無解?”王懷炅愣在了當地。
“有解。”單烏淡淡地說了兩個字,立即便招來了王懷炅渴求的目光。
“解在你的身上。”單烏指了指王懷炅。
“我?”王懷炅又是一愣。
“你和我不同,你是天極宗的少主,有地位,也有權勢,所以自然也是天極宗在這小蒼山之會中最關鍵的人物,不是麽?”單烏又提示了一句。
“原來如此!”王懷炅的眼睛瞬間明亮了起來,他隻覺得自己的前方一扇大門轟然宕開,露出了一條金光大道坦坦通途,而那正是自己一直追求著的屬於自己的強大之路。
王懷炅終於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能做些什麽了。
……
路長風正在勸說黃櫨對單烏發令,卻沒想黃櫨的傳訊玉佩竟先一步亮了起來。
“何事?”黃櫨與路長風對視了一眼之後,應了單烏一聲。
“王懷炅道友想與黃師兄說幾句話,我想這應該不壞規矩。”單烏回答道。
“說什麽來什麽……”路長風心中暗自嘀咕,更是生起了一股不那麽好的預感。
於是下一刻,他就聽見了玉佩之中傳來的話語:“黃櫨道友,我是王懷炅,眼下天極宗的事情都由我決斷。”
“我想與黃櫨道友談一下這小蒼山之會中,你我兩家宗門的合作事宜。”王懷炅的聲音從玉佩之中傳來,穩定清晰,條理分明,哪裏像是之前在樓船之上,看到舞女都會臉紅的靦腆小子?
“他被單烏洗腦了?”路長風心中疑惑,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
……
天明。
單烏背著寂空,與王懷炅一起,禦器往小蒼山的頭部方向飛去——不管是甘露寺天極宗還是蓬萊,都分布於那個方向。
一夜密談,三家宗門已然聯合,此刻正往著同一處匯聚。
行至半途,單烏與王懷炅便已看見金壇帶著幾個賬房先生一樣的人物,踩著小舟,從那樓船之上緩緩落下。
“金壇和蘇青……”王懷炅看到來人,默默地念叨了一句。
“先匯合吧。”單烏催促了一句,於是兩人的行進速度又快了些許。
匯合的地點就在小蒼山身上那第一條被單烏治愈的創口邊緣,如今那創口已經基本愈合,隻有表麵堆著一些地衣般的太歲,散發著一股股誘人的甜香。
太歲的靈力充足,對於療傷或有奇效,而這也是單烏讓王懷炅通知幾個宗門匯聚於此的緣故——大家的隊伍之中,或多或少都有傷員。
於是在單烏趕到匯聚地點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那三個互相防備著的陣營。
單烏看到了甘露寺等人,不敢多嘴,低著頭便將寂空送了過去,與他們那一位在小蒼山氣孔之中輪轉過一圈的僧人並排放在了一起。
隻是在視線落到那昏睡不醒的僧人的時候,單烏一時沒有忍住,竟是輕聲咦了一聲。
“你看出了什麽沒有?”王懷炅發現了單烏的異常,追問了一句。
“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我才奇怪。”單烏搖了搖頭,“他們看起來並無重創,卻為何昏迷不醒?”
“寂空道友是為我所傷,意識受創,他們隻是被小蒼山吸進去了片刻,竟也傷到了意識不成?”單烏疑惑地開口問道。
“眼下看來,的確如此。”有了寂空作為對比,甘露寺的幾個僧人長歎了一口氣,對單烏與王懷炅等人表示認栽——眼下的甘露寺隻能加入這個同盟,否則他們便是最弱的一個宗門,在接下來的局麵中,誰都有可能為了以防萬一,順手將甘露寺的其他三人也給打個人事不知。
並且,甘露寺剩下的這幾個人,仍然想向蘇青以及那天涯海閣討回一口氣來——從最初鬥畫的陷阱,到昨日龍涎香引動的騷亂,背後顯然都是天涯海閣的影子。
甚至連寂空出事都是在那個當口——雖然單烏已經認下了這事,但是誰知道會不會仍與那龍涎香有關?畢竟這些人全都是因為意識喪失而昏迷不醒的。
而天極宗的兩個人此刻亦撇下了昏迷的同門,直接迎上了王懷炅的所在。
那兩人其實都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說,比如質問王懷炅為何突然決定聯盟,為何沒有按照約定請出鶇紋鼓……但是這兩人在王懷炅的冷笑麵前,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絲退卻臣服之意,仿佛站在眼前的王懷炅已然脫胎換骨,真正成為了天極宗的少主一般。
單烏亦回到了蓬萊的陣營之中,招呼過後,便退在了人群之後,由得黃櫨與路長風去與諸人交涉。
“這王懷炅是被奪舍了?”看著王懷炅身上發生的變化,路長風心中猜測連連,然而幾次言語試探,卻都是無功而返。
“嗬,沒想到今天幾位竟匯聚到這裏來了。”一個聲音遠遠地響起,繼而蘇青搖著扇子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諸人的麵前,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正是今日新入小蒼山的金壇。
看著蘇青金壇等人背後兩家的宗門弟子一字排開,路長風輕咳了一聲,站在了王懷炅的身旁,繼而天極宗甘露寺的人也動了起來。
除了那幾個已經昏迷了的人物,雙方之間的戰力竟是旗鼓相當,誰也看不出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