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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回 做人情(上)

  “老衲虛緣。”那大和尚對著單烏雙手合十,自我介紹道。


  “晚輩單烏,見過虛緣大師。”單烏老老實實回禮,“卻不知寂空他們……眼下情況如何了?”


  “意識還是沒有恢複。”虛緣看起來並不緊張,“不過應該都隻是暫時的問題——你們蓬萊的那一位不就自己蘇醒過來了嗎?更何況我佛門功法,本就於意識一道頗有鑽研。”


  “是麽……”單烏微微皺起了眉頭,回想起了與寂空交手之時的種種識海之中的感受,不得不承認虛緣自信的確是頗有道理。


  “話說回來,既然你這小子不想接受今日這佛緣,我便送你一樣東西,以回報你救下寂空的恩情吧。”虛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單烏,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反手將一個小小的檀香木盒遞到了單烏的眼前。


  “這是什麽?”單烏有些好奇地伸手接過。


  打開盒蓋,絲絹之上安放著一盞蓮花形狀的琉璃青燈,中間橫著一條細細的燈芯,沒有燈油,觸手溫熱,更有一絲溝通冥冥的氣息傳來。


  “一盞佛前燈,供奉得久了,便有了些靈性。”虛緣回答道,“雖然不是為了成為法寶而煉製,但是材質卻一點不差,對各種火焰的親和力亦是卓絕——我見你修煉的是火屬功法,想來這燈正好合用。”


  “如此,多謝虛緣大師了。”稍稍客套推辭之後,單烏一臉感激之色地收下了那盞佛前燈——那琉璃青燈的帶給單烏的感覺遠不止功法的親和度,還有一種勃勃生機孕育其中。


  ——有靈性的法寶,不可以常理揣度。


  “喲,你這老和尚居然如此大方,我要是小氣了,豈不是被你甘露寺比下去了?”一個看起來似乎年紀不大行事說話卻老氣橫秋的,一身黑衣甚至以黑紗半遮半掩地蒙著麵的金丹道人走了過來,看到了單烏手中那還沒捂熱的琉璃青燈,開口揶揄了一句。


  “嗬嗬,這小子可是將你們少主從那海裏撈出來的大恩人啊。”虛緣笑了起來,“要不是他,你們這些隨行暗衛,隻怕要提著腦袋回天極宗認罪了。”


  “這位是天極宗的暗衛首領,自號烏鴉。”虛緣指著那金丹道人介紹了一句。


  “出來是做任務的,身上也不會隨時帶什麽東西送人……”烏鴉略微遲疑了一下,從儲物錦囊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類似於鳥羽一般的東西來,“這也算是我天極宗的特有的法器了,名為青鸞羽,祭煉之後催發,可在肋下生出靈力雙翼,助人騰空,不管是速度還是靈活度,都遠超現今絕大多數可以用來禦空的法器——當然,劍修除外。”


  “就這麽一個大路貨的法器,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虛緣撇了撇嘴,打斷了單烏的道謝,反而幫著他又逼了烏鴉一句,“他撈上來的可是你天極宗的少主。”


  “這樣吧,我烏鴉代表天極宗欠你一個承諾。”烏鴉沉吟了半晌之後,終於開了口,同時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黑金色的令牌,令牌的一麵鏤著一個暗字,另一麵則畫上了一柄飛天的利劍,那正是天極宗的標誌。


  烏鴉伸手,在那令牌上稍稍刻畫了一番,似乎是留下了一個烙印,而後將其遞給了單烏。


  “這是我天極宗暗部的令牌,上麵刻有我的承諾,日後你若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天極宗出頭,便可持此令牌來我天極宗的地盤,隻要此事不會壞我天極宗的根基,那麽我天極宗必當盡力為你滿足。”烏鴉鄭重其事地說道。


  “結果還是個小氣兮兮的老小子。”虛緣嗤笑了一聲,卻也知道這大概是烏鴉能夠給出的極限,便擺了擺手,示意單烏接過令牌。


  “根據那些人的回報,我家少主與單烏小友誌同道合,如此交情,哪裏需要我出頭做這份人情?”烏鴉笑了起來,語氣之中似乎也看不出什麽對於王懷炅的擔憂,似乎是認為王懷炅的蘇醒是毫無難度的絕對必然之事。


  單烏的心頭有些疑慮——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兩位高人是真的看不出小蒼山那些小怪物的底細,所以信任著自家宗門之中的種種手段;還是因為這些人其實早就預料到了眼下這一切的發生,甚至一直期待著王懷炅寂空這兩個一看就是萬眾期待的天之驕子成為非人怪物的那一天。


  “就算是前者,那些怪物進入天極宗和甘露寺之後,又會有什麽作為呢?”單烏心中暗自揣測,卻怎麽也揮不去自己腦海之中環星子的麵容。


  ……


  一日一夜的時間,轉眼即逝。


  小蒼山在這段時間內的情況明顯惡化——那吐出的血水招來了不少嗜血的海中生物,同時小蒼山的模樣看起來也越來越像是一灘勉強被骨架撐開了的鯨魚皮漂浮在海麵上。


  這種變化讓金壇想到了李二狗那仿佛放狠話一般的陳述,偷偷派出的檢視小蒼山的下屬的回報亦同樣很不樂觀,於是在征詢了場中幾位金丹高人的意見之後,特別是單烏出麵描述了自己在水下親眼見到小蒼山仿佛內髒全數化為鮮血噴湧而出並將海水染成赤紅的過程之後,金壇終於得到了許可,於是連忙命令自己那些手下拖動漁網,將小蒼山給拖離水麵,以避開那些追逐腥味而來的海中生物不顧死活的混亂攻擊,同時亦可趁勢盡快檢視一番小蒼山的殘骸,能瞞下些什麽便是什麽,否則的話,就衝飛花樓這番連累王懷炅落水失去意識的大動作,少不得要割舍些什麽。


  於是隨著飛花樓這樓船一點一滴的上升,小蒼山那巨大的身軀也漸漸離開了水麵,沒浮出一些,金壇的表情便難堪一分。


  天極宗和甘露寺那些前輩也好奇地觀望著這小蒼山的殘骸,在小蒼山的骨架撐著鬆垮垮的外皮離開水麵的時候,虛緣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是海底有饑荒麽?這小蒼山的日子看起來不好過啊,都餓得皮包骨頭了。”


  “真的是沒有內髒了……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呢?”烏鴉當然不會理會虛緣的玩笑,而是糾結起了眉頭,思考起這麽一個幾近無解的問題來。


  小蒼山終於被拖出了水麵,血水嘩啦啦地透過漁網的空隙往下流淌,許久之後,方才滴滴答答地瀝幹了那些血水。


  金壇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以至於在小蒼山剛剛出水的那個刹那,他就已經按捺不住衝出了樓船,向著那小蒼山的肉身撲了過去。


  金壇那炮彈一樣的滾圓碩大的肉身噗地一聲穿過了那附著在漁網之上的法陣,咚地一聲落在了小蒼山的胸骨邊緣——這是小蒼山胸部最下方一根肋骨所在的位置,再往前一步的話,小蒼山那軟塌塌的青灰色的外皮幾乎是陡直地往下垂落,垂落的部分甚至還在海風中輕輕搖晃,仿佛是一張掛在帳篷門口的風簾。


  皮肉早已沒有了彈性,踩在腳下仿佛一灘爛泥一樣,金壇睜大了眼睛看著腳邊那陡降的弧度,嘴唇輕輕顫抖了半晌,方才下定了決心,從儲物戒指中抽出了一柄比他人還要高大的開山刀。


  開山刀在落進金壇手中之後,其上靈光猛然暴漲,於是那刀刃循著這靈光生長的方向開始延長,最後竟長了數丈長短,而後金壇拖著這長刀來到了懸崖邊緣,上前一步,直接就從那懸崖上跳了下去。


  長刀刺進了小蒼山的皮肉之中,繼而隨著金壇下墜的動作,在小蒼山的表皮之上拉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


  ——就仿佛那風簾突然被人從外界出手掀開了一般。


  金壇就這樣踏進了這個帳篷之中,許久之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金壇失魂落魄地從那帳篷裏麵走了出來,略微搖晃了一下之後,竟一屁股坐在了這小蒼山已經完全幹癟了的肚子上。


  金壇已經徹徹底底地看清楚了小蒼山中殘留的那些部分——皮,脂肪,骨頭,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對金壇來說,他已經沒有了向飛花樓邀功的籌碼,亦沒有了代表飛花樓在諸多宗門之間轉圜的底氣。


  機關算盡,到頭來,竟隻剩竹籃打水一場空。


  金壇恍惚之間,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被飛花樓拋棄的命運。


  ……


  “這小蒼山是自殺麽?”虛緣摸著下巴說道,“這舉動,看起來簡直像是被俘虜是死士,直接咬碎口中毒藥的自裁一般的行為啊。”


  “你不用每句話都意有所指。”烏鴉冷笑了一聲,他知道虛緣所言的死士正是他這些暗衛之屬——這些暗衛正是天極宗培養出來的所謂忠心耿耿的死士,並且,在烏鴉這些暗衛的口中,的確也存在著那麽一顆可以瞬間將他的腦子化個幹淨的藥丸,為的是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有人能從自己的腦子裏挖出什麽東西來。


  “飛花樓突然如此行徑,的確是讓人大吃一驚。”確定這小蒼山已經無用之後,虛緣將話題重新轉回了人的身上,轉頭向烏鴉笑著說道,“話說回來,你有沒有覺得,單烏那小子實際知道的比他表現出來的多得多?”


  “他沒有成型的識海,一切意識都那樣擺在你的麵前,你甘露寺那他心通的術法,有發現到什麽嗎?”烏鴉撇了撇嘴,輕嗤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虛緣的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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