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回 互相照應(下)
“沒有人過問過邱端師兄嗎?”路長風向李二狗確認道。
“沒有。”李二狗搖了搖頭,“邱端師兄的師尊還沒有回來,也沒誰會特別關注於他。”
“如果邱端師兄一直就這樣下去……會怎麽樣呢?”路長風再次試探。
“會怎麽樣?”李二狗輕笑了一聲,“等到我也沒有耐心照看他的時候,他大概就會如同那些閉死關的人們一樣,被扔在這宅邸之中,自生自滅了吧。”
“他也算是為了蓬萊這宗門的事情而變成這樣的,如果就這樣被拋棄了,說出去豈不是讓人心寒?”路長風漸漸將話題往自己的目的上引——不知為何,他覺得李二狗能理解自己的意圖,甚至十分期待。
“誰會在意呢?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命數和前途——誰對他都沒有義務。”李二狗說著,伸手指了指邱端。
“我們對他沒有義務,但是蓬萊對他有義務。”路長風嘴角輕輕一勾,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願聞其詳。”李二狗做出了聆聽教誨的姿態。
“今天是邱端被拋棄,明天便有可能是你我被宗門拋棄……”路長風負手而立,竟開始侃侃而談,“如果蓬萊的這些弟子都意識到,自己雖然身為蓬萊弟子,卻隨時可能麵對如他一般的結局,你覺得,還會有人願意真心實意地為蓬萊拚命嗎?”
“說得好像現在就有人願意真心為了蓬萊著想一樣。”李二狗的心裏暗道了一句,隨即想到了執法隊那個看起來一臉嚴肅的女修,於是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些眉毛。
“蓬萊那些金丹甚至元嬰的前輩應當意識到這一點,並低頭看上一看。”路長風繼續說道,“否則,他們如今的高高在上,便會變成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終有崩塌的一日。”
“話是如此說,卻不知路師兄有什麽好辦法呢?”李二狗微微拱手,前傾了身子,露出討教的姿態來。
“我打算為邱端請命。”路長風說道,“邱端雖然隻是一個個例,但是這些年來,默默地被蓬萊放棄了弟子不知凡幾,他們看到有人出頭的時候,一定會響應的。”
“哦?”李二狗又質疑了一聲,“你確定這麽做,不會得罪那些金丹高人麽?他們如果真的不開心了覺得被冒犯了,一個揮手,我們這些小弟子便再也發不了聲了。”
“更何況,如果真出了什麽問題,我那師尊的能耐可遠不如路師兄背後的那一位——他孤家寡人一個,根本不可能出麵保下我的性命。”李二狗顯然不會被路長風的三言兩語便激得率先出頭去當那個靶子——要是真被哪位前輩師叔記恨了,那自己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你隻是默默無私照料邱端的那個人而已,再有人想要遷怒,也遷怒不到你的身上。”路長風輕笑了一聲,言下之意——風口浪尖那萬眾矚目的位置,我已謀算了很久,可是絕對不會讓給旁人的。
“既然路師兄有這個心,那我就代邱端先謝過師兄了。”李二狗遲疑了片刻之後,終於點了點頭,算是接納了邱端的提議。
……
路長風在討論過一些細節之後便離開了,他的身影前腳消失,邱端的疑問後腳便通過那意識碎片傳達給了李二狗。
“你不是說我們要低調要躲避在眾人視線之外的麽?可是他那提議,我怎麽想,我都會被推到風口浪尖啊。”邱端的情緒有疑惑亦有些微的暴躁,仿佛自己被李二狗出賣了一般,如果李二狗不給出個解釋,那麽他立即便會化為無數張口,拚死也要將李二狗給吃下去。
“是的,我們要低調,低調是為了吃人不被發現——所以我們這段時間合作吃了那麽多閉關之人,都沒有人發現異常。”李二狗解釋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個知道你我底細的人出關了呢?”
“你是說……那個單烏?”邱端的意識騷動了片刻,顯然單烏讓小蒼山化為膿血之事同樣讓他心有餘悸。
“正是。”李二狗點了點頭,“他回到蓬萊之時,還沒來得及對你做什麽,便被罰去天華池閉關,如此,你我才有現在這段不用擔心被人發現的輕鬆日子。”
“他多半知道你的底細,所以,我不認為他出關之後,會不來查探你的境況。”李二狗負手來回踱了幾步,緩緩說道,“那個人的感覺太敏銳,心細又善於推理,我並沒有瞞過他的信心。”
“更糟糕的是,你吃不了他,我殺不死他。”李二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人物,我們就隻能想別的方法來防備了。”
“那麽這與方才那個人的提議又有什麽關係?”邱端追問。
“那是一個好提議。”李二狗解釋道,“如果事情真能如他規劃地那般進行,並在方丈山的這些普通弟子之中帶來影響的話,你,便是無比可憐的被蓬萊所拋棄的有功之臣,我,便是善良慈悲有情有義的另外一塊模板——隻要這樣兩個既定的印象為眾人所接受,並與他們切身的利益息息相關,那麽他們便會本能地站在你我無害又可憐的立場之上,並對一切質疑的聲音進行反駁和打壓。”
“換句話說,隻要我們會哭慘,單烏就算心有疑慮,在沒有切實的證據的前提下,他也無法真追著你我求一個真相,而我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一切嫌疑之人,都免不了遭受眾人唾棄以及排擠。”李二狗說著就搖著頭笑了起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還要靠賣慘來換一條好走一點的路。”
“你認為這樣一來,單烏就不會追查我等了?”邱端被李二狗繞得有些暈,但是他還是聽出了其中關鍵。
“他也是一個會算計利益的人,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他隻會袖手旁觀。”李二狗篤定地說道,“所以,我們就配合著路長風演一場戲好了。”
“那麽,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再吃人?”邱端糾結了半晌,又問了一個問題——他知道自己一旦成為了萬眾矚目之人,那麽一切行動便會變得束手束腳,那個時候,李二狗為了安全,一定不會再帶自己出去吃人的。
“既然如此……”李二狗摸著下巴,片刻之後咧嘴笑了起來,“那麽今天晚上,我們便抓緊時間去吃個痛快好了——索性一口氣去將東山頭那一片外租的山壁吃幹淨吧,反正那些人都是散修,就算真大片大片地遭遇不測,也不會有人肯為他們出頭來追究真相。”
“不然的話,我們大概真的要忍上個三年五載了。”
“畢竟,看那路長風表現出來的野心,這件事隻是個開始,日後麻煩的事情還多得很呢。”
……
單烏緩緩行走於暖玉小道上,黎凰在他前方一步距離,扭著屁股甩著尾巴小跳著前進,很是享受的模樣,哪有先前那一副冷得下一刻就會死掉的模樣。
“這寒玉冰泉的助力似乎已經到頭了。”單烏看著黎凰那輕快的腳步,無聲地說道。
“收獲也算不錯了。”黎凰對結果顯然很是滿意,“至少現在,你我的功法都已經成功轉換,這冰火靈力亦已經穩固,而我甚至都覺得自己結丹有望了……至於那些術法的精要,在這裏也無法演練,就留著等出去之後再找機會嚐試吧。”
“你如果結丹,結的是正常的金丹,還是會結出妖丹?”單烏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知道……這種事情,不到發生,誰也不知道。”黎凰遲疑了片刻之後回答道,“畢竟從古到今,也從來沒有哪個妖獸是真的修行人類的功法的,更何況,我這肉身到底是不是能算妖獸都不知道呢。”
“我們出去結丹吧。”單烏沉吟了片刻,又提出了一個建議,“雖然在蓬萊之外結丹不會有眼下這麽好的條件,亦不會有什麽安全保證,但是相應的,也不會有那麽多熟人盯著你結丹的過程,以推算出什麽蛛絲馬跡。”
“我同意。”黎凰點了點頭,緩緩停下了腳步,此時這一人一貓已經來到了一處暖玉平台之上,這暖玉平台之上還有些殘留的未及清理的痕跡,顯然是之前在此煉丹之人所留,周邊的冰泉之中,毫不意外地留著一大團的藥渣。
“赤靈子和靈霄子似乎對你過分熱情了——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會親自來此查探你的修為進展……”黎凰蹲坐在地上,尾巴甩了兩下之後,補充了一句,“我總覺得這些熱情的背後,是因為他們正等著從你的身上得到些什麽。”
“與其說是他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不如說他們覺得蓬萊需要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單烏回了一句,同時掏出了那清掃藥渣的法器來。
“話說,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外頭似乎是有些騷動?”單烏一邊清掃著那冰泉之中的藥渣,一邊分析道,“雖然這天華池中本來就沒多少人,但是像現在這樣大家幾乎都走光了的局麵似乎也不太對頭吧。”
“而且這些人全都走得十分匆忙,攤子都不收拾,甚至煉一半的藥都可以不要,以至於給你留下了‘繁重’的打掃任務,是吧?”黎凰完全能夠理解單烏心中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