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回 空降(上)
單烏輕輕地落在了某一片蜂巢的門口,吃遍天自稱要去看看自己在這隧鄴城裏的產業,沒有跟在單烏的身旁。
這些蜂巢隻是在高處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密密麻麻,走到近處方才覺得其實這些房屋道路都還是足夠寬敞的,至少禦空而行之時不會受到什麽阻礙。
單烏停留的這處蜂巢的門口站著兩個一身灰衣的修士,看到單烏落地之後,便立即迎了上來,在確認了單烏手中的虎符之後,互相對視著點了點頭,帶著單烏進入了那蜂巢之中。
單烏明顯一看就是第一次來到這隧鄴城之人,不管著裝還是身上的氣質都是如此,於是一路行進,那些擦肩而過之人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他兩眼,繼而竊竊私語。
“那小子是誰?怎麽能進來此處?”有人好奇地問道,“左驍衛五品之上將領才能進得威德府的,不是麽?”
“空降吧。”有人稍微關心過琉京那邊的消息,“據說最近有兩個空降的會來,一個是朱紫國的王子,一個忘了是誰了,總之這兩似乎是打算在隧鄴城建功立業,並以此為本錢向千鶴公主求親來著。”
“哈?這麽兒戲?那麽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試試看求親了,這麽多年我這身上累積下來的功勞可是有我人這麽高了呢。”有人聽到這消息,不由地啞然失笑。
“人家會投胎,有人脈有後台,空降過來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哪像你,拚得半死也升不了一官半職,拿什麽去跟人家比?”之前那人嗤笑了一聲。
“唉,上頭這些人的事啊我是不懂,就希望到時候別把我和我手下那堆分到那些空降的手下就行了。”另一個人長歎了一口氣,“我還想多活一陣子呢,可不想就這樣成為那兩爭風吃醋的炮灰了。”
“不過田衝將軍既然能允許這兩個人空降,沒準他們還真有點什麽本事呢?”當然也有人情願將事情往好一點的方向想。
……
這些聲音一句不落地被單烏聽了個清楚,他的眉頭於是輕輕地上挑了那麽一分。
“看起來此地的士卒都是老資曆了,如此一來,不管分給我什麽樣的兵,似乎都不是什麽好解決的事兒啊。”單烏心裏默默嘀咕了一句,“這種時候倒真是有點懷念黎凰那本事了——把她的臉擱這些漢子們麵前晃一圈,多半就能收獲一大群鞍前馬後言聽計從的家夥們了吧。”
“真是省時省力啊。”單烏心裏微微感歎了一句,而後緊跟在那兩個引路人身後,跨入了一間仿佛議事廳一樣的房間之中。
大廳的中央漂浮著一個光影織就的巨大的地圖,一草一木都是纖毫畢現,不過以隧鄴城的城牆為界,另外一半的區域被陰影籠罩,似乎是意味著那些地方正是蠻物所踞之處。
地圖的後方站著一個同樣一身灰,不過衣服邊緣帶有金邊的修士,那修士抬頭看了單烏一眼,幾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角。
“殺過人麽?”那修士不自我介紹,也不等單烏見禮,劈頭便問了這麽一句。
“當然殺過。”單烏回答得順暢無比。
“見識過幾千幾萬人互相廝殺的場麵麽?”修士冷哼了一聲,再度問道。
“見過。”單烏隨即點頭——雖然這麽大陣仗的修士爭鬥他沒咋見過,但是比這更大規模的凡人之前的爭鬥,他可以說是親自經曆。
“嗬,浮誇的小子。”修士咧開嘴,顯然是查過單烏的底細,對單烏的回答充滿了不屑,“吹牛也要看在誰的麵前吹,你不是自稱之前的經曆一片空白麽?”
“以後你自然會知道我是不是吹牛。”單烏回答,“暫時的遺忘,不代表沒有經曆過。”
“嗬。”那修士輕嗤了一聲,覺得單烏這回答著實是強詞奪理,但是想到上頭的指令,也不敢太過違背,隨即一抖手,將一枚令牌往單烏的麵前扔去。
單烏反手抄過了令牌,上麵寫個“廿一”的數字,顯然是分給他的那支隊伍的編號。
“我是這隧鄴城的城主,皇甫真一,亦是左驍軍在隧鄴城中的最高長官,如果我覺得你的行為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隨時可以將你撤換,而毋需通過田衝將軍,或者上麵人其他人的許可。”那城主皇甫真一冷聲說道,“所以,你可得好自為之了。”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麽?”單烏輕輕挑了下眉梢,也沒有多話,隻是拱手領命,繼而告辭,跟著之前的那兩個灰衣人,去繼續登記名牌等一些必要的交接手續。
而在單烏離開這間大廳之後,側方的牆壁上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扇小門,桑剛身後跟著阿魯巴和西卡,依次走了出來。
“廿一營?編號二十以後的不都是那些因罪罰充軍之人組成的小隊?數量多,卻全是炮灰。”阿魯巴好奇地開口問道。
“正是。”皇甫真一點頭道,“我手下的精兵良將,怎麽可能放心交給這麽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自然還是將炮灰們交出去和他一起當炮灰比較安心。”
“嗬嗬,還請城主放心,待我朱紫國親兵到達之後,當與城主一起,將這隧鄴城守個滴水不漏。”桑剛王子許諾道。
“相信這段時間的並肩作戰之後,我琉國與朱紫國之間的情誼,亦足以綿延萬代。”皇甫真一笑著說道,隨是客套話,卻也表明了他的立場。
……
單烏換上了這隧鄴城慣例的服飾,一身灰撲撲的有些類似鬥篷的衣袍,邊角處有銀色的刺繡,背上兩個巨大的黑字“廿一”,衣服上麵附著著一些諸如防禦隱蔽之類的符紋,效果不算特別強大但某些關鍵時候或許還真有點用。
而現在出現在單烏眼前的這處蜂巢,周圍居然是一圈禁足的法陣,似乎是硬生生地將這裏頭的人都與他人隔離了開來,而這蜂巢之中,似乎也頗有些死氣沉沉的意味。
單烏忍不住就嗤笑了一聲:“知道會慘,沒想到還真這麽慘。”
“好叫單烏統領得知,這廿一營多是罪民充軍,其中窮凶極惡之輩甚多,統領還需小心應對。”那兩個帶路的灰衣人其中的一位或許是有點同情單烏,於是開口提點道。
“罪民充軍?炮灰?”單烏立即領悟到了這句話之中的意思,反問出聲。
“意會即可。”那提醒單烏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個慎言的姿態。
“一般情況下,這廿一營之中的士卒是不得擅自出入的,除非得到了單烏統領你的許可。”另一人仍是公事公辦的模樣,指了指單烏手中的令牌說明道,“統領如果覺得有什麽無法獨立應對的局麵,也可持此令牌到別的營地求援,當然,有沒有人肯答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起來還挺有人情味。”單烏笑著說道,同時追問了一句,“這廿一營離其他營地這麽遠,多半裏麵人死光了,外頭人也不會知道吧。”
“嗬嗬,統領說笑了。”那兩個灰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了一句,看起來甚至還有些心虛。
於是單烏知道自己那隨口一句的猜測其實多半八九不離十了,心裏反而坦然了不少。
“無人理會,那是最好。”
……
單烏獨自一人,穿過了那一層仿佛水膜一樣的法陣。
隻跨入了一步,單烏頓時就感到周圍的空氣都陰冷了一些,一股股的涼風嗖嗖地往他的脖頸裏頭鑽,讓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定那兒還完好無損,沒有異常。
又往裏走了一些,看到還算幹淨的路邊蹲了幾個縮成一團正在擲骰子的修士,這種凡人們樂此不疲的小玩意兒同樣讓這些修士們也樂此不疲,甚至頗有些殺紅了眼的意味。
單烏停下了腳步,幹咳了兩聲,而這些人在察覺到單烏出現之後,也滿是疑惑地停下了手裏的遊戲,抬眼看向單烏,雙方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方才有一名修士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你是……咱這廿一營的統領?”
“看起來是的。”單烏點了點頭,同時左右張望了一圈之後,指了指周圍那些大門緊閉的房間,再次問道,“你們為何要蹲在路邊?這地方看起來並不舒適。”
“這不是按規矩輪排,必須要有幾個人站這門邊上麽,不然那些傳令的或者發放軍餉的人來到這裏看不到人,勃然大怒之下可指不定會做些什麽……再怎麽說咱也能算是個有編號的隊伍不是麽?”先前搭話那人訕笑著站了起來,“統領大人來此,是不是需要小的去為大人通報一聲?”
“通報?通報給誰?”單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通報給老大……”搭話那人脫口而出,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似乎用詞有些問題。
“那位老大又是誰?”單烏繼續問,而看到那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啥的時候,隻能再補充了一句,“那人現在在哪裏?”
“老大現在……應該在賭場吧……”有人小聲地回應了一句。
“賭場?”單烏仍不住嗤笑出聲,“你們這些人很能玩啊,都有成型的賭場了?”
“起來,給我帶路。”單烏伸手往那應聲的人的頭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