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回 告禦狀(下)
“傳送陣?”千鶴聽到了單烏的說明,眼睛一亮,整個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嗯,不過吃遍天摳門,隻修到了襄南,最後這段路,還是靠飛舟過來的。”單烏解釋道,隨即笑了起來,“不過我回來了就好了,我布陣的效率,可比吃遍天找的那些修士要快多了,最多七天時間,這琉京裏頭那端點便可完工。”
“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在隧鄴城和琉京之間的往返,隻需一個時辰都不需要的時間?”千鶴有些激動地抓住了單烏的手。
“也意味著不管我是在琉京還是在隧鄴,對你而言都無任何差別。”單烏點了點頭。
“那麽你又是怎麽進來的?”千鶴又想到了一個疑點——就算單烏如今能夠在隧鄴城與琉京之間來往自如,也不意味著他能在這皇宮的別院之中來去自如。
“你那些個下屬。”單烏指了指院牆之外的方向,“我回來的時候在珍薈樓附近找到了他們,然後就跟在他們身後一路過來了。”
“這……”千鶴尷尬地笑了笑,她的確派人守在珍薈樓附近,吩咐隻要有什麽單烏有關的消息便要立即回報,卻沒想這麽長的時間沒有消息,一有消息就是單烏本尊的歸來。
“你回來就是為了在琉京修一個傳送陣的?”千鶴為了轉過這話題,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隧鄴城的情況還好麽?”
“不怎麽好。”說到這件事,單烏輕歎了一口氣,“我發現了一些事情,卻不知道你父皇有什麽打算,所以不敢貿然行動。”
“是人禍?”千鶴的眼睛眨了眨,已經明白了單烏想要表達的含義。
“是。”單烏點了點頭,“所以我回來也是為了向你問個主意。”
……
九龍先生正在田衝那將軍府中。
敞軒外頭的水塘裏,那些翻滾著的金紅色的小魚已經長大了不少,背脊的鱗片上出現了青灰之色,甚至隱隱有骨刺生出,九龍和田衝對坐在那敞軒的邊沿,邊上的侍女們正在將一塊塊帶血的鮮肉切成拳頭大小的肉塊,往那水塘之中扔去,激得那些魚兒將那水塘給翻攪得如同沸騰一樣。
“沒想到單烏這個小子居然跑回來了,那麽皇甫真一跟我說的那個已經中毒變異了的家夥又是誰?”田衝看著兩人麵前的水鏡,那裏頭正是千鶴院子裏的場景。
“我本來還打算過幾天就動身去隧鄴看個究竟呢。”田衝摸著下巴,“要是能發現皇甫真一做了什麽手腳,可就是個理直氣壯的發難的借口了啊……可惜這借口看起來是沒法用了。”
“現在隧鄴城裏那些人,皇甫真一,或者桑剛西卡等人,應該都已經當他是死人了吧。”九龍先生輕笑道,“所以他才敢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琉京。”
“先去找千鶴,是打算通過她試探一下九龍先生你的傾向嗎?”田衝聽著那水鏡之中傳來的單烏的言辭,不由地微微點頭,“不得不說,他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將這整個局勢之間的關聯看到這種深度,我是不是該期待他能直接將解決方法也端到台麵上來呢?”
“嗬,什麽都讓他做了,我還要你有何用?”九龍先生嗤笑了一聲,並下了命令,“你可以向他透點底細了。”
“你不打算再見他一麵了?”田衝微微一愣,隨即領悟,“你怕你的露麵,會讓他篤定他已經拿住了你的心思,做事情就不那麽盡心盡力,甚至開始借你的威風了是麽?”
“得讓他意識到,我並不是他的靠山,應對皇甫真一之事全是他的個人行為。”九龍點了點頭,“隧鄴城隻是第一顆釘子,東邊那蠻物之禍可是累積下來了好些個擁兵自重的麻煩呢,現在可不是打草驚蛇的時機。”
“了解。”田衝笑著拍了拍胸脯,“這小子就交給我擺平吧。”
……
珍薈樓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雖然經過了喬裝打扮,但是那人走路之時昂然闊步的姿態,依然足以讓單烏一眼認出此人的身份。
“我正準備造訪將軍,卻沒想到將軍居然親自來此。”單烏將田衝引入了內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我不過來找你,你大概還要猶豫個幾天才會來找我吧?”田衝笑道,見單烏落下了房間四周的屏蔽法陣,便也就順勢除去了身上的偽裝。
“的確,不知道將軍以及那位九龍先生的意思,我便不知道我即將說出來的那些話,到底是能讓我一步登天,還是索性直接要了我的小命。”單烏引田衝入座,“不過現在看來,我應該是不用擔心的了。”
“所以我也就直說了,我和陛下,看東邊那幾個借著蠻物之禍壯大起來的擁兵自重的家夥們不爽很久了,一直想要將這幾根釘子拔走,也為此想過不少方案,但是擊殺蠻物這種事不管怎麽說,都還是我琉國那些士卒們如今最主要的功績來源,是一件能夠讓那些中下層修士們對我琉國產生歸屬感和自豪感的,無法取代的重要事件——所以一切的前提是,你不能直接大張旗鼓地說這種事情純粹是那些人自作自受毫無價值,不能否定圍剿蠻物這件事的意義,因為那等於是在動搖琉國的根基……”
“唔……”單烏默默地聽著田衝的坦白,看起來是在虛心受教,心裏卻忍不住同黎凰一起議論了起來。
“隻有外在威脅存在的時候,這些毫無規矩的修士才能知道怎麽團結一致,才會意識到自己這些人應該有一個領袖來調動人力或者財富,並老老實實地遵守這種調動。”單烏默默嘀咕道,“果然對於修士來說,除非將他們一股腦兒全洗腦成傀儡,否則都是各種各樣的麻煩。”
“這田衝自己的左驍衛也是靠著斬殺蠻物起來,某些事情,他可未必少做,隻是這頭站在了那九龍先生的立場上,這才想要拔去皇甫真一那一類的釘子。”黎凰評價道,“不管他們怎麽做,結果都是換湯不換藥而已,甚至連你所說的,斬殺蠻物的那個死循環,他們是不會同意你將其終結的。”
“果然,這世上一切的大麻煩,歸根結底追究起來,都是非不能也,實不為也。”單烏也有些不屑,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修改了自己的計劃。
“這頭的靠山不能用了。”黎凰理解單烏心裏的遺憾之意。
“也好,我不用這靠山,便可以隨著自己的意願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單烏回答,“沒有左驍衛沒有能用的聖旨,我就去隧鄴城裏頭點火去。”
單烏心中的盤算已經漸漸有了一個雛形,於是抬起了頭來,向田衝行了一禮,方才開口說道:“我有一個可能有些過頭的野望,不知道田衝將軍,或者說那位九龍先生,能不能夠同意。”
“你說。”田衝微微一愣,示意單烏但說無妨。
“如果隧鄴城換天了,你們會認可嗎?”單烏試探著問道。
“什麽程度換天?”田衝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比如……我當城主?”
“哈……”田衝釋然一笑,“這種事情,如果你做得好,那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如果做得不好,也沒人能救你。”
……
隧鄴城裏似乎開始鬧鬼,那些排號在廿一之後的營房周圍的禁鎖法陣接二連三地被人觸碰,似乎有人想要潛入,但是周圍的那些監視法陣上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清點營地裏的那些人數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最終隻能認為是那些禁鎖法陣敏感過頭。
於是這短短的騷亂之後,那些被封鎖的營地再次被遺落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外——沒有蠻物入侵,不需要喂養蠻物的炮灰,這些炮灰便沒有被關注的價值。
眾人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朱紫國的那些修士身上。
或許是因為親眼看到單烏已經被毒素侵染,再無生路的境況,桑剛認為自己與單烏之間的那爭風吃醋的賭局已經塵埃落定,自己完全可以安然等著約定的時日到期之後回到琉京去向千鶴正式提親,所以也不再如之前那樣揪心於那些所謂的功勞,整個人繃著的那根弦,就這樣鬆弛了下來。
“嗬,那小子果然就是個笑話,將他視作大敵實在是我太過緊張太過患得患失了。”桑剛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開,一切都稱心如意,使得他甚至覺得天空都晴朗了不少。
而那牆頭草吃遍天似乎也已經完全放棄了單烏,厚著臉皮重又找上了朱紫國的這些人,更是拿出了層出不窮的美味佳肴來款待桑剛和阿魯巴等人,種種恭維的話語更是能將桑剛給吹捧到天上去,於是在沒有西卡出麵的情況下,桑剛與吃遍天之間接二連三地達成了無數讓雙方都頗為滿意的契約,兩個人之間的私人關係更是好得仿佛連體嬰兒一樣。
“將來這傳送陣建成,各個城市附近的特產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琉京,到時候想吃什麽,都隻要開口便行。”吃遍天拍著肚子暢想未來。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要開一場大宴,宴上匯聚天下奇珍,以作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