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回 朱紫國之亂(上)
吃遍天告知桑剛,除了琉京襄南隧鄴城以及沼澤地裏之外,在一處靠近朱紫國的城池之中,那傳送陣也已經修建完畢,隻等擇日開張了。
桑剛盤算了一下之後,在回到琉京向那皇帝陛下請辭,連那皇帝陛下的臉都沒有見到便結束了會麵之後,立即又花了一大筆錢,借了吃遍天的道,帶著自己的私兵傳送到了朱紫國的附近,甚至連夜就通過某條捷徑回到了朱紫國境內——而在這個時候,他派人傳出的消息依然在說自己等人正在琉京。
朱紫國裏頭的氣氛有些不太對,邊境地區甚至有些士卒正在集結,似乎打算以逸待勞,伏擊什麽人。
“老三不安分了?”這樣的情況讓阿魯巴終於領悟到桑剛如此使詐並且急行軍的原因。
“西卡身亡的消息看起來已經傳開,但是其中的內幕尚還沒有天下皆知,所以有的人打算趁這個機會發難了。”桑剛一邊對自己的私兵發出指令,務必低調行進,避開可能的爭鬥保存自身的戰力,一邊向著阿魯巴解釋道。
“隻要能在邊境將我擊殺,讓我死在這琉國境內,到時候某些人就能趁勢而起,取代我原本的位置,並且借著為西卡和我複仇的理由向琉國發難,以這一場戰事來平息國內可能存在的質疑。”桑剛的眉頭糾結成了一個團。
“可是,與琉國開戰,卻是極有可能讓我朱紫國陷入絕境的事情啊。”阿魯巴也是神情凝重,“是了,東邊蠻物之禍被解決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朱紫國中,那些人或許還沒意識到琉國如今已經多了一支可以自由調動的,足以讓朱紫國亡國的軍力。”
“是的,他們還在覺得這些小小的越境騷擾不會讓琉國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桑剛點了點頭,想到了自己請辭之時琉國皇帝丟給自己的那個冷漠的背影,心中的預感越發糟糕,“……我覺得,那琉國皇帝或許就在等著這麽一個能夠義正言辭地出兵掃平朱紫國的機會——畢竟,那些士卒既然存在了,就總歸是要找些仗來打的,而我朱紫國如果妄動,就是最好的靶子。”
“琉國皇帝會一統這片大陸麽?”阿魯巴繼續問道。
“難說。”桑剛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身體動作上卻是點了點頭,“到了他那種位置,想要更進一步,似乎也隻有將這一整片大陸都控製在手中了。”
“……琉國的東邊已經推進到了那沼澤地裏,看起來是無法更進一步,隻有往其他的方向拓展了。”阿魯巴又想到了單烏那張臉,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並且,他這還收了一個那麽能幹的駙馬。”
“那個人……”桑剛欲言又止,硬生生地轉回了話題,“我們現在盡快回到大都,麵見父王,將西卡的事情說個清楚,同時控製住神廟裏的那些家夥,西卡的行為,很有可能是受他們指使……隻要我們拿住了先機,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就算是想動也動不起來了。”
“國……西卡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嗎?”阿魯巴仍有些疑慮,在他一直以來的概念之中,西卡對朱紫國的忠心,完全可以作為他的人生榜樣。
“我說的話,你也會懷疑麽?”桑剛冷哼了一聲。
……
數日之後,有關朱紫國內亂的那些消息便已經擺上了九龍先生的案頭。
“如果他在爭我琉國駙馬的時候也能如此雷厲風行,幹脆果斷,這勝負之數或許早就沒有懸念了,他又何必如此倉促回國?”九龍看著那消息中有關桑剛所做作為的種種描述,冷哼了一聲。
——桑剛當日辭別琉京,直接一路就衝回了朱紫國的大都,速度之快,竟使得朱紫國裏留駐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有所反應。
而就在一日之前,桑剛已經領了朱紫國國王的旨意,率軍封鎖了朱紫國的神廟,將裏頭那幾個誓死不從大聲喊冤的與西卡有所關聯的高階神官給直接斬殺,並將他們的人頭祭奠在了朱紫國的神靈麵前,試圖借這血祭神明之勢來證實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義。
繼而,桑剛發布了公告,將西卡的種種作為,配合那些早已準備好的證據,安上了叛國造反的帽子,一樁樁一件件地昭告給了自己的國民,引得舉國嘩然。
於是,桑剛出使琉國迎娶公主這件事,在那琉國王室的口中,硬生生地被轉成了“察覺到朱紫國內有股亂象於是以求親為幌子離開大都好將這禍亂根源引出來以便斬草除根”的深奧複雜的一場布局,隻能讓人感歎這位朱紫國王子的深謀遠慮,更驚得朱紫國大都之中的另外那幾個蠢蠢欲動的王子立即低調了起來,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桑剛這場局想要引出來的獵物。
但是這件事同樣也激起了一些人的逆反心理,畢竟對於很多朱紫國的人來說,神廟的意義神明的旨意甚至可能比王室的刀槍還要可信,那幾個被斬殺高階神官還有那位被宣布為逆賊的西卡國師,也曾經是很多人心目中最接近於神明的存在。
而那位偷偷調兵埋伏在朱紫國邊境的三王子看起來也生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等在朱紫國前方的這一場內亂,可還遠未到達平息的地步。
甚至,連那老國王如今的狀況也成了謎——桑剛似乎掌管了一切,其中也包括了那老國王的生死。
……
桑剛負著手,站立在神殿深處那空蕩蕩的大殿之中,他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獸神雕像,似狼非狼似虎非虎,齜牙咧嘴地低著頭俯視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雕像的前方一片血色斑斕,並且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排人頭,那正是被斬殺的大大小小的神官們——那幾個高階的神官在喪身之時是徹徹底底的灰飛煙滅,但是低階的小神官們依然還是血肉之軀。
“真的要將神廟裏的人給殺光麽?”阿魯巴遲疑地向著桑剛請示道,昨日那一場大戰平息之後,他已經帶兵將神廟裏裏外外都搜索了一遍,將那些還活著的神官以及學徒們都集中在了這神殿之外的廣場上,等待著桑剛的吩咐。
桑剛一時之間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盯著那獸神雕像前麵燃燒著的淡青色的長明火。
——一名神官在即將殞命之際,直接跳進了那長明火之中,任憑自己被那火焰席卷全身,咬牙切齒地指著桑剛大聲喝罵。
“你這瀆神之人,必將受到神明詛咒,生不見生,死不見死,一切所求皆不可得,一切所得終將失落!”那神官在發出了如此詛咒之後,狂笑著在那長明火中化為了一團灰燼。
“生不見生,死不見死,所求不可得,所得亦所失……聽著挺嚇人,可是這又有什麽好詛咒的?還能比我眼前的境況更糟糕麽?”桑剛的心裏默默想著——他的身體裏流淌著黑泥,他的心裏渴求著生人血肉,而他的命途其實早已被另外的人所掌控。
“其實拋開了一些顧忌之後,反而會覺得很多事情不過如此啊。”桑剛的視線緩緩地從那長明火上轉移到了那獸神雕像之上,“如果隻有砸了這座神像我才能活下去的話,我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的。”
那獸神雕像依然默默地盯著下方,眼神雖然犀利,但是桑剛知道,那其實不過隻是兩顆巨大的貓眼石罷了,其價值甚至抵不上同樣大小的靈石。
於是桑剛沙啞著聲音開了口:“一個不留,全部殺了。”
“全部殺了?”雖然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阿魯巴的麵頰還是稍稍抽搐了一下,同時實現轉向了一旁其他幾個對桑剛同樣忠心耿耿的將領們——這些將領們的資曆深厚,修為高深,說出來的話可比阿魯巴有分量得多了。
可是這些將領們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居然一言不發地就默認了桑剛的決定。
其中一位似乎是看出來了阿魯巴的遲疑,於是上前一步,拍了拍阿魯巴的肩膀:“事已至此,如果因為一時心軟而沒能斬草除根,將來朱紫國要流的血,可不止今天的這麽多。”
“也是……”阿魯巴點了點頭,他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上方那獸神的視線總是讓他心神不寧,讓他忍不住懷疑桑剛王子讓這神廟之中血流成河的行為,是不是真的如那自焚的神官所言,是一種瀆神的行為。
於是阿魯巴向桑剛拱手一禮,便要倒退著離開大殿,去監督那斬草除根的行為,桑剛卻突然再次開了口:“等等。”
“王子殿下有何吩咐?”阿魯巴站住了腳步。
“十六歲以下的小孩子們……先押入天牢。”桑剛吩咐了一句。
“啊?”阿魯巴微微一愣——桑剛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打算放過那些剛剛進入神廟的侍奉那些神官的學徒們。
“這些孩子們或許連這神廟是什麽概念都不清楚,就這樣被卷進來,的確是有些無辜。”桑剛繼續說道,“所以暫時留他們一條生路。”
“王子殿下慈悲。”阿魯巴對著桑剛深深地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