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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回 偷雞摸狗(下)

  單烏的意識已經全部回歸了自身,甚至包括了作為引子的跪拜神明的那一部分,並且那被俘獲的闇人,被自己作為通道的十八,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掠去了性命,並以一團金烏火燒成了灰燼。


  而後單烏心底生出了一絲後怕和欣喜混雜交織的情緒,後怕是因為震撼於最後那股意識的強大,而欣喜,除了那些被自己突發奇想並成功掠過來的信力之外,更因為他最後留意到的那一片漫天氣旋狂舞之間,無數新的世界展現在他麵前的場麵。


  單烏甚至在某一團氣旋的背後察覺到了柳軻以及那黑礁坊市裏的種種。


  除此之外,那一團跪拜神明的意識同樣也給單烏帶來了一種全新的視角——那是一種充滿了敬畏感恩不舍的,心甘情願給自己帶上層層枷鎖的心境,甚至為了讓這些枷鎖在自己身上能夠安然無恙,所以不得不閉上自己的眼封住自己的耳捆住自己的手腳,以一種仿佛自虐一般的妥協,假裝自己是一個無法動彈的蠶蛹,以為這樣忍耐煎熬付出所有的長久的黑暗之後,必然是破蛹成蝶的璀璨光景。


  “通過自虐便能升華麽?”單烏不由冷笑,那一絲自縛手腳的意識所帶來的影響漸漸淡去,就隻剩下了一些讓他覺得有些可笑的痕跡。


  “這神明能夠如此輕易地溝通這麽多的世界,那麽它可以被認為是處於這些世界之上的存在麽?”單烏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隻覺得自己或許有希望接觸到這些世界的本質,於是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


  “這神明之道比它看起來的要有價值得多——這條路的終點,並不僅僅隻是圈養一群腦子不好的信眾,也並不僅僅隻是神識壯大的功法……”單烏激動得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甚至暗暗地捏緊了拳頭,“莫非神識這種東西可以成為溝通不同世界的橋梁麽?所以這神明才需要匯聚起那麽多人的信力?所以那位蓬萊宗主在拋棄了肉身之後,卻依然留下了那樣一種意識體的存在?如果我弄明白了這些,是不是就可以再去嚐試著將那北冥真人洞府遺跡中的那麵鏡子給收取甚至修複了?同時也可以找到將自己與黎凰從這通道的兩端解下的方法了?”


  “那麽,這些不同的世界……又該是怎樣的存在形式呢?”單烏想到了那些能夠重疊空間的法陣,簡直恨不得立即就開始動手嚐試一番。


  ……


  單烏是真的很想立即就拋下眼前的這些事情,好好閉關研究一番自己這些仿佛火山噴發一般不斷冒出來的念頭,甚至拖著另一頭的黎凰,讓她再往某些關鍵的所在替自己驗證一些猜測。


  但是目前這情景顯然容不得單烏如此放肆——他還在闇人們的地盤上,雖然那蘑菇神明未必能找到自己,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它不會發動那些信眾,將那些不知不覺間就被換了信仰的人們給找出來,並以此反溯出自己的存在。


  單烏於是強壓住了自己心裏的那些紛亂的思緒,一團星星點點的信力便浮現在了他的手心。


  這團信力明顯比之前的那稀拉拉的星雲也要明亮了不少,這正是單烏搶到手的那些新生的信眾。


  單烏的手心出現了一枚白玉龜甲,正橫在那團星雲的下方——這白玉龜甲是一種煉製陣盤的上好的材料,隨著單烏的深深吸氣屏息凝神,一道道靈光在那白玉龜甲之上蔓延,刻畫出整齊卻微妙的線條,牽連起了上方那星雲之中的幾處節點。


  這幾處節點是那些信仰之力尤為強烈的所在,對應著的也是那些殺伐之氣無比濃厚的闇人們,於是那陣紋與那些節點甫一接觸,單烏便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神識受到了衝擊,甚至因此產生了細微的波動,竟使得他險些就無法控製住那些仍在蔓延的陣紋。


  好在單烏的神識本就比常人更強大,在稍稍的驚訝之後,仍是控製住了這些微動蕩的局麵,將這幾個麻煩的節點串聯在了一起。


  這幾個節點所對應的闇人有的在這聯軍營地之中,也有的留在那些黑暗得隻有些微光芒的地下洞穴之中——這些人在這個時候幾乎是同時生出了些微的恍惚,然後他們依稀覺得自己的意識之中多了一些什麽東西。


  這些多出來的東西顯然並不重要,所以這些人在恍惚之後,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妥,仍然如同平常一樣地行事作息,或者向心中的神明祈禱。


  ——這些人的意識裏多出來的其實是一團能夠讓他們自我毀滅的心魔,心魔依附於他們心底的那些殺伐之意上,就好像給一個火藥桶插上了一根引線,如果那蘑菇神明靠著些單烏不知道的手段追查到了這些信仰已經被替換了的人們身上,單烏便可點燃這根引線,而後旁觀著這火藥桶爆炸出帶著鮮血氣味的煙花,衝刷掉那些信力與他這個偽神關聯的痕跡,甚至可以期待著這些人滿身戾氣地陷入發狂的狀態之中,變身為人群之中隻知殺戮的猛獸,直至最終在血肉淋漓之中自己殺死自己。


  事實上,如果單烏是依循著正常地手法來種下心魔的話,他是沒有辦法在無人察覺之中同時讓這麽多人中招的,更不要說這些人當中有些修為境界以及意識頑強程度甚至遠超單烏。


  但是單烏是通過那些信力做到這一點的——這些信力等若主奴契約,亦意味著這些人對來自於神明或者說主人的命令全無抗拒之力,所以,這些人在被動接受之外,甚至還應該為主人的垂青而感恩戴德。


  ……


  那陣紋在繁多的星點之間繼續蔓延,分裂出無數的枝椏,及至將所有的星點都納入了軌道之上——這意味這單烏已經將同樣的心魔種入了所有新生信眾的意識之中。


  於是現在單烏手中的龜殼看起來仿佛是一個小小的盆景——淺淺的花盆表麵上是複雜的花紋,交織成一片細密的青苔,而花盆的中央生出一根有些纖細的小小的樹幹,隻有拇指粗細,兩寸來高,然後這樹幹在遇到了那片星雲之後就開始分叉,於是那些星子便成為了這小樹上掛著的層層樹葉,隨風搖曳,颯颯作響。


  如果千鶴此時見到了單烏手中這小盆景的話,一定會驚訝其與那顆月桂樹的異曲同工——甚至連枝葉間掩映著的果實看起來都無比類似。


  而單烏在確定了這小盆景的萬無一失之後,稍稍遲疑了片刻,那龜殼便已經化為了一團看起來有些通透的液體,帶著其上那小小的盆景,開始往單烏的掌心之中滲了進去,直至徹底融為一體。


  如此一來,那些人的生死,便可算是由單烏一手掌握了。


  “如此應該穩妥了吧?”單烏心裏依舊有些微的忐忑,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多更好的辦法,“大不了……死一次。”


  ……


  單烏在處理完了那些新入手的信力之後,立即帶著自己的這些下屬們離開了這闇人們的駐地,並且在離開之前,小心翼翼地掃去了所有痕跡。


  就在單烏等人離開沒多久,那些闇人們發現了自己的同伴似乎莫名地失蹤了,於是很是尋找了一番,並且惡狠狠地扣下了吃遍天派來“談生意”的那些個下屬,將他們軟禁了起來,輪流審問,希望能查出什麽蛛絲馬跡。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沒有結果,於是折騰了一段時間之後,隻有那失蹤之人的幾個相熟的好友念念不忘,這些人無計可施,隻能在向著神明祈禱的時候,許下了“希望能夠找回我的朋友”,“願真神保佑我的朋友”等諸如此類的心願。


  而單烏趁著這段闇人駐地雞飛狗跳的時間,已經來到了桑剛等人的駐地——在偷過了那蘑菇神靈的信力之後,單烏已經又盯上了桑剛身上可能匯聚的信力。


  “桑剛受我所控,並且其本質上和我一樣,都可算是硬造出來的人間神明,沒有什麽積累,如果我想掠走他身上的信力,應該不算太危險。”單烏的心裏如此盤算著。


  “更何況,朱紫國那獸神……應當沒有那蘑菇那麽強大的實力。”雖然見識過了那蘑菇神靈的實力,並且為此感到了後怕,單烏依然覺得自己能夠將桑剛給拿捏在手中。


  因為,與黑月國那些闇人們對異教徒的普遍敵視不同,早在桑剛到琉國求親的時候,朱紫國上下就已經表現出了對於琉國這麽一個無信之國的向往之意——在這樣的前提下,單烏有充足地理由認為朱紫國中對於獸神的信仰其實早已名存實亡。


  ……


  “他是故意的。”吃遍天收到了自己那些下屬被闇人們扣押住的消息,臉色變了又變。


  “莫非,他所說的帶路之人……其實我的這些手下?”吃遍天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是了,以那些闇人的死腦筋,能出洞來參與聯軍就不錯了,又怎麽可能輕易地被財富之類東西收買?”


  “而我的這些手下被軟禁,卻正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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