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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回 自身難保(上)

  “有它這句承諾,我怎麽覺得你大概又會逢凶化吉了?”單烏一直關注著黎凰這邊的動靜,此時過問了一句。


  “需要告訴你,我現在的預感可不祥了嗎?”黎凰如此回答,“我可不想真的從頭開始,那種對自己的命運完全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糕了。”


  “你還是凡人的時候……”單烏察覺到了黎凰的心結所在。


  “嗬嗬,一個無依無靠偏偏又長了一張漂亮臉蛋的女人,會遇到些什麽,應該不用我來告訴你吧。”黎凰的回應裏竟帶上了些微的殺意。


  單烏沉默了片刻,遲疑地給出了一句安撫:“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應該能夠研究出繞過牽情絲直接轉往那邊出手的方法的,那樣的話,你就算真的成為了凡人,也不會真有什麽難以應對的劫難……”


  “你在那頭都自身難保了,卻還在為我操著這份心?”黎凰一時之間,竟有些想要放聲大笑。


  “不管怎麽說,你現在都是我的半身,你能夠太太平平,我這頭便不會再生意外。”單烏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突然緊張了起來,直接撂下了一句,“你先應對著,我這頭豔骨要過來了。”


  然後單烏那頭便再無聲息。


  “嗤……”黎凰將自己隱沒入太虛幻境,終於忍不住以袖口掩嘴,笑出聲來,“泥菩薩過江,還想著能捎帶上一隻貓。”


  ……


  單烏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又開始盯著自己上下打量的豔骨,隻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陣接一陣地躥起,手腳也僵硬得不知道該如何擺放。


  “我覺得姑娘你這次前來,似乎不是想要切我的哪塊肉……”與豔骨等人相處如此之久,單烏早就已經習慣了他們盯著自己的時候那如同狗盯著五花肉的眼神——而此時豔骨的眼神似乎有所不同。


  “我察覺到,你這段時間心裏頭的雜念似乎少了一些……向那迦黑月禱告居然這麽有效麽?”豔骨哼哼地冷笑了一聲,出聲問道。


  “之前雜念紛紛,不過是因為感歎生如朝露,去日苦多,自覺命若危卵,因此心中搖搖……”單烏半闔眼簾,做出了一副正在向心中的神明祈禱的姿態來。


  “那麽現在呢?”豔骨上前一步,抬手勾起了單烏的下頜,將他的腦袋上下左右地擺弄了一番,似乎是想看看他的臉上是不是真的泛起諸如佛光之類的存在了——她也曾觀望過單烏祈禱的那些內容,知道其中混雜了諸多不同來源的教義,並且其中最大的一部分顯然是來自於傳說中的佛門。


  “現在隻覺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單烏果然給出了這樣的回答,甚至還麵帶微笑,“豔骨姑娘與吃遍天道友困於食欲之苦,而我可為兩位化解這份痛苦,如此積德行善之事,我又何必心生排斥?”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很樂意讓我們吃你了?”豔骨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判斷單烏所言,是真心還是假意。


  “如果兩位能聽我一勸就更好了。”單烏繼續說道,一臉得道高僧的表情,“執念是苦,欲望是苦,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嘖……”豔骨察覺到了單烏在作這高僧模樣的時候,於心底生出了一絲期盼向往之意——那是所謂的極樂世界,隻有極少數的積累了足夠功德的人才有資格前往。


  “你在向往那所謂的極樂世界?”豔骨直接將話語問出了口,“你覺得你承受了足夠多的痛苦,積累了足夠多的所謂功德,便能去往那裏永享安寧喜樂?就憑著信仰那迦黑月那個小蘑菇?”


  豔骨的話音未落,便已經招了招手,那迦黑月隨即被憑空抓到了她的身邊,一臉的驚恐之色。


  “過來,你來仔細看看清楚,這就是你信仰的神明。”豔骨掐著單烏的下巴,硬生生地拖著他往那迦黑月的麵前走去,那迦黑月見勢不妙,立即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對著豔骨連連叩首。


  “如此弱小,如此無能的神明……真的有供奉的價值麽?”豔骨低頭看著匍匐在地的那迦黑月,嘖嘖了兩聲之後,直接用胳膊勾過了單烏的脖子,衝著他的耳邊呼呼地吹氣,“不如我來當你的女神吧,我甚至還可以給你一些更實惠的好處。”


  “境界的高低,力量的強弱並無意義。”單烏繼續說著連那迦黑月身為真正的神明都未必知道的種種道理,“這與人之皮相,國之財富一樣,隻是膚淺的外在,既不能改變這個大千世界的運轉的意願,也不能讓人對天意人心有更多的了解……如果過於執著於一點而不知天意,你便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在了一條錯誤的路上。”


  “凡人可為神仙,神仙亦可為凡人;窮人可一夕暴富,富人也可能轉眼便傾家蕩產;萬裏江山美景如畫,易主之事卻也隻在短短刹那……所以,何必執著執念?不如放下,放手,如此才可得大解脫,大自在……”單烏如此叨叨著,看起來無比耐心,似乎隻要豔骨不打斷,他就能夠天南海北地繼續扯下去——至於是不是真有道理?誰知道呢?

  “她讓你體會到了大解脫,大自在?所以你才如此死心塌地?”豔骨當然不會讓單烏就這樣說下去——這種話再多上兩句,她或許就會忍不住再一次抽走單烏的舌頭了。


  “是的。”單烏點頭。


  “這些虛幻的詞語便能讓你滿足?”豔骨其實並不想與單烏糾纏這些話題,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到底還是問出了這麽一句。


  “這些詞語並不虛幻。”單烏回答,“放下才可看透,舍得才可看透,無執才可看透,待到雲煙過眼而去,便可知何為虛妄,何為根本,到了那個時候,姑娘你自然能夠明白什麽才是真正歡喜圓滿的心境……”


  單烏其實還能繼續說下去,但是豔骨終於還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嘴上,封住了他的一切聲音。


  繼而豔骨便將視線轉向了那迦黑月:“他說的這些,你都明白?”


  那迦黑月稍稍遲疑了片刻,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單烏所說的那些道理她原本是不明白的,但是在被單烏當做神明供奉了一段時間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甚至覺得那些都是自己領悟出來的真意,結果今日,這些真意被單烏這樣長篇大論地用一通似乎更加深入更加具體的闡述解釋過後,她不由地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感知了。


  “那些道理真的是源自於我那神明天賦之中的感應麽?”那迦黑月默默地問了自己一句,然後卻發現有更多的感悟源源不斷地從自我意識之中湧了出來,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觸摸到了一線天機。


  “神明會因為信徒的期待而強大?”那迦黑月想到了這麽一個說法,隱隱覺得這句理所當然的話語裏蘊含了什麽她之前未能理解的了不得的道理,可她此刻卻來不及深思,隻能倉促地回答起豔骨的提問,“神明與信眾之間,自然是能夠互有感應,互相理解的。”


  “嗬,會比我那牽情絲的牽絆更深麽?”豔骨嗤笑了一聲,如此反問。


  “他向我祈禱,我便有回應,這是神明的本能……”那迦黑月遲疑了片刻之後,解釋道,“所以,若說區別——我與他之間互有往來,而豔骨姑娘,卻隻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監視者。”


  “嗬……”豔骨嗤笑了一聲,雖然依舊是滿滿的不屑之意,但是她也知道那迦黑月說得沒錯——豔骨可沒那個耐心去回應單烏那些千奇百怪的疑問和祈求。


  “所以說,你們其實早已經是心意相通了?”豔骨的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些新鮮的念頭。


  “這……可以這麽說……”那迦黑月感覺到了一絲不祥,身體顫抖得更狠了一些。


  “所以你們為何不更進一步呢?”豔骨半蹲下身子,伸出雙手,將那迦黑月扶起,而後拖著她的手,引導著她摟上了全身僵硬的單烏。


  單烏瞪著眼睛看著豔骨,而那迦黑月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完滿了靈肉結合這一步,才能真正地心意相通啊。”豔骨嘿嘿地笑著,伸手在單烏的背後一推。


  單烏腳下一軟,向前跌倒,眼見就要壓著那迦黑月撲倒在地,卻硬生生地在摔到一半的時候轉了個身,將自己轉成了那迦黑月身下的肉墊。


  繼而單烏便感覺到自己摔進了一個差點就將他埋起來了的柔軟所在,甚至連眼前的所見,也已經由那一片虛假的藍天白雲,變成了一層層粉紅色的輕紗帳幔——單烏竟是摟著那迦黑月直接摔進了一張軟綿綿的床鋪之中。


  更糟糕的是,隨著單烏的掙紮,這周圍的空氣之中居然開始彌漫起一股甜膩的香氣,似乎與那迦黑月那引人致幻的天賦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後,單烏便有些驚悚地發現,這些香氣本就是利用了一些別的靈草,配合著那迦黑月身上自帶的香氣,生出來的類似於千鶴那求子秘術的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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