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回 當凡人去吧(中)
“兩位……我們的老板可是忙人啊,這會兒正在後堂和人談大生意呢,不知兩位有何貴幹啊?”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單烏和寂空,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輕蔑之色。
“嗬,我也有一筆生意想要和你們老板談一談呢。”單烏抬了下帽簷回答道,同時壓低了聲音,“我們有一顆蜃珠想要出手,不知道你們老板可能看得上眼?”
“蜃珠?”那店小二眼皮一抬,“嗬嗬”地就冷笑了起來。
“坦白說,我在這兒幹了十年,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那麽一兩個人跑來鬼鬼祟祟地說有好東西要出手,而且這要出手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蜃珠。”店小二哼哼地說道,“可惜啊,到現在為止,我一個真貨都沒見到過。”
“小哥沒見過真貨,卻知道怎麽鑒別真假蜃珠嗎?”單烏倒是很有耐心地反問道,似乎並不覺得這店小二的輕蔑是多麽難以承受的事情。
“誒,我說的是那些找上門來鬼鬼祟祟說有蜃珠要出手的人裏頭,我沒見過誰有真的蜃珠。”店小二高傲地抬起了頭,“但是你要知道了,我們這奇珍閣匯聚天下奇珍,寶庫裏頭什麽沒有?蜃珠這種東西我早看得熟了,隻要一打眼,我立即就能知道真假。”
“是麽?”單烏反手指了指大堂中央那珊瑚樹,“那你能告訴我那棵珊瑚樹上有幾顆是真的寶石嗎?”
“哈?”那店小二聞言一愣,臉上不由自主地就顯出了心虛的神色來。
“一顆真的都沒有,對吧。”單烏偏頭,笑了一下。
“這放在大堂裏的東西,人來人往的,誰知道有多少手腳不幹淨的啊?”店小二抬起了下巴爭辯道,“所以弄點假貨放在那兒,又有什麽不妥的?”
“所以你們是一個連保鏢護衛都不太請得起的奇珍樓,是吧?”單烏的語調懶洋洋的,卻直接戳中了那店小二的心虛之處。
“哼,我們這兒的民風淳樸……”店小二剛想圓話,就看到了單烏那挑著眉毛看好戲的表情,頓時想起了自己之前解釋的為何要用假貨撐門麵的理由,頓時尷尬了起來,這一句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還是讓你們老板出來談生意吧。”單烏接過了話頭,“以你們這家鋪子的實力,想要吞下一顆蜃珠……你們老板可還要花上一些時間,耗費一些心力,才能勉強籌措起足夠的資金吧?”
“你……”店小二的麵頰抽動了兩下,到底還是認了栽,底下了頭,客客氣氣地說道,“兩位客官稍等,我這就去請老板出來。”
……
“外麵來了兩個人,聲稱有蜃珠想要出手。”店小二一路走進後院叩開了那書房的門,小心翼翼地向著自家那位正在窗口逗鳥的老板匯報著門麵處的情況。
“蜃珠?”那老板是個頗為富態的中年商人,名為錢三川,上頭幾輩子都在這島上經營這奇珍閣,也算是這島上小有身家之人了,此時聽到那店小二的匯報,有些不屑地抬了下眉毛。
“你也算是我錢家的老人了,遇到這種招搖撞騙的家夥,直接攆出去便是,還需要找我啦匯報嗎?”錢三川哼了一聲,視線一點都沒有從那小鳥的身上移開。
“這一回搞不好是真的。”店小二回答,“那個人的眼力相當厲害,隻一眼就看出了那搖錢樹上的珠寶都是假的,而且看起來連咱們這奇珍閣的身家都看出來了,聽他那口氣……似乎並不怎麽相信我奇珍閣有吞下這顆蜃珠的實力。”
“哦?他這是瞧不起我錢三川的身家了?”錢三川逗鳥的手指微微一頓,終於轉過頭來盯住了那店小二,半晌方才回了句,“既然如此,就將他們請進來吧。”
“是。”店小二立即躬身倒退,沒過多久,便將一身粗布衣裳,頭上還帶著頂遮陽草帽的單烏和寂空引了進來,稍作介紹之後,乖順地退了出去,甚至還替主人掩上了房門。
“聽說你們有蜃珠出手?”錢三川在單烏和寂空麵前負手而立,上下打量著兩人,看到寂空的時候還有些不屑,看到單烏的時候卻突然嚴肅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人物一般。
“是的。”單烏點了點頭道,“我和我的兄弟盤纏用盡,想換點花銷,急於將那蜃珠出手,所以這對你來說,應當是筆大賺的生意。”
“嗬嗬,是不是大賺,總得先驗一驗貨才行啊。”錢三川抬手,指了指眼前那張桌案,那桌案上頭,擺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具。
“這是自然。”單烏點了點頭,手伸進了袖子裏,片刻之後掏出來,是一團被各種布頭細細纏繞的小包裹,看起來是無比地鄭重其事。
小包裹被單烏放在了那桌案上頭,小心解開後,露出了裏頭一個金絲嵌銀的小盒子,盒子打開,裏頭同樣塞滿了用以保護那顆蜃珠的布頭,而那顆色彩迷幻的蜃珠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一堆破破爛爛的布頭裏,居然硬生生地將周圍的這一圈布頭也給映照得華麗了起來。
隻一眼,錢三川就知道這顆蜃珠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但是他還是端起了架子,幹咳了兩聲,走到了那桌案之前,帶上了一副手套,而後用一種不屑的表情從那堆布頭裏拈起了那枚蜃珠,好像拿著的不是足以抵過他全部身家的稀世珍寶,而是某顆被人隨手從沙灘上撿來的石頭。
“看起來倒是很真啊。”錢三川將那蜃珠舉到了自己麵前,裝腔作勢地鑒定著,同時開始為自己的壓價做起鋪墊來,“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世麵上想要出手的蜃珠突然變得有些多,所以價格自然而然就被壓低了不少……你這蜃珠並不大,就算是真品,頂多也就這個數。”
錢三川用另一隻手對單烏比劃了一個數字,單烏沒有應聲,隻是輕輕地挑起了眉毛。
——單烏雖然不知道現在蜃珠這些東西的市價大抵多少,但是根據他之前在這城鎮裏頭轉悠的心得,某些該是硬通貨的東西依然是硬通貨,並且大抵的價值都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然而這錢三川報出來的價錢,竟是單烏預估價錢的十分之一。
“哪怕是四分之一呢?這也奸商得有些過頭了吧。”單烏心裏嘀咕著,臉上卻是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目光的焦距有些飄渺,似乎是認真開始思考這筆買賣要不要做了。
錢三川注意到了單烏的舉動,但是他依然裝作自己隻是隨便試一試的模樣,在稍作檢視之後,將那顆蜃珠給丟進了一碗早已備好的清水之中。
如果是真的蜃珠的話,這個時候就該會有蜃影在水麵上浮現了。
然而那一碗清水卻沒有一絲半點的動靜,於是錢三川臉上的表情就漸漸嚴肅了下來,繼而抬頭盯著單烏,一臉遭受了欺騙後隨時準備動手掀桌的憤怒表情。
“果然又是個騙子。”錢三川一字一句地如此說道,同時手指已經在往一邊摸去,似乎打算召喚出一些什麽。
單烏回過神來,盯著那錢三川,輕輕地笑罵了一句:“膽子有點大啊。”
下一刻,單烏已經湊到了錢三川的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並將其反折了起來,而後用手在他的衣領裏頭一頓好搜,居然硬生生地將那顆蜃珠給搜了出來,並且直接扔進了眼前這碗清水之中。
立即便有一團水霧在那清水之上蕩漾開來,而後一片微小的海上風景便在那水霧之中蕩漾了開來。
然後“咚”的一聲,錢三川被單烏壓在了那桌子上,同時被揪著頭發抬著頭,一張臉正正地對著那片由蜃珠所幻化出來的蜃景。
“誰是騙子呢?”單烏的聲音冷颼颼地響起。
錢三川臉色慘白,全身的肉都開始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單烏鬆了手退到一旁的時候,他也依然爬在那桌案上,不敢妄動。
——錢三川在剛才那個瞬間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單烏身上的殺意。
“難道這兩個看起來細皮嫩肉的……竟是海盜不成?”錢三川心中不由地有些打突。
“再給你一次機會。”單烏袖了手,懶洋洋地說道。
錢三川哼哼了半晌,方才從桌子上爬了起來,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意,甚至連腰背都彎了下來。
“哈哈哈,剛才是我一時大意出錯了。”錢三川搓著手訕笑道,“閣下這顆蜃珠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品相完美,年份久遠,其價碼應當是比一般的蜃珠還要再高上一層的,隻是我這奇珍閣小本生意……”
“如果不借外債周轉,馬上就要你拿錢出來的話,你能出多少錢?”單烏打斷了錢三川那哼哼唧唧拖泥帶水的話語。
“這個數。”錢三川臉上的表情抽搐著,遲疑了許久,又比劃了一下,雖然仍是壓低了的價錢,但是已經比之前要翻了兩番。
“好吧,那就這個數成交吧。”單烏說道,“我現在就要貨銀兩訖。”